第32章 湘湘
湘湘
到了酉時,小婵帶人傳了膳進來。
讓她簡單的用些,衛明月拿了銀箸,夾上一個餃子,慢慢地嚼了幾口,忽而對着一旁的小婵說道:“小婵,幫我給程懷玉和湘湘備上些新婚賀禮。”
“早就幫殿下備好了,就這等小事還需殿下特意吩咐?”小婵在一旁倒上些葡萄釀,呈到她面前。
“你備的什麽?”
“按往常的規制,備的一對鴛鴦交頸赤金杯,兩柄百年好合玉如意。”
衛明月想了想說道:“再添綢緞二百匹,馱甲二十副,玉器二十件,玉如意添做四柄,琺琅盤一套,白銀一千兩給湘湘添妝。”
“是。”
“以我的名義賜下去,不用遮遮掩掩。”
花費些金銀倒是無所謂,可是這湘湘姑娘的身份…實在是上不得臺面,若是直接賞下去,倒是擺明了要支持這兩人,可陛下剛貶了程懷玉,還這樣大張旗鼓駁了陛下的面子,也就這個小祖宗想得出來。
小婵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殿下,這于理不合。”
“沒事,就這樣辦吧!父皇頂多斥責我兩句,不會說些什麽的。”
小婵無奈應了聲:“是”。
湘湘身無憑借,只有懷玉一人可依,他們要面對的是這世俗的目光,若是讓世人知道他們身後有皇室的支持,或許會讓二人少遭受一些非議和輕蔑。
衛明月吃了兩口餃子,沒了胃口,便讓人撤了吃食,自己一個人看了會兒書。
程懷玉和湘湘倒是還好,最讓她擔憂的還是黃英和蘇辛,這兩人的事情可真是無解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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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蘇辛是個貪圖錢色之人,那他攀上黃英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但若黃英在他眼中若是比錢財更為重要,他便不會糾纏黃英。
他若不與黃英走,這上京城定不會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可他若是跟黃英走,他就不是黃英喜歡的蘇辛。
唯一的解法便是二人一別兩寬,只當從未相識。
蘇辛怎樣她不知道,可這黃英顯然是個死腦經,這兩人定然還有得鬧的。
……
快活林。
紅煙輕搖籮扇,婀娜地坐到湘湘身側,見她正在仔仔細細繡了嫁衣,針腳細密,繡的喜袍是正紅。
正紅,正妻方可穿正紅。
心下不禁湧上幾分感慨,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卻都又化作淡然一笑:“沒想到這程公子竟真是個癡情人,原先,我是不信這能逛青樓的人能有真心,現下我卻有幾分想相信了。”
湘湘聞言,搖了搖頭,笑道:“并非如此。”
“嗯?他都願意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尚且不信他?”紅煙疑惑道。
“非也,懷玉對我極好,我說的并非如此,是想說懷玉并非是青樓子弟,我與他初識并非在青樓,他是因為我才會踏足這混亂之地,惹得衆人非議。”
三年前,她以一曲綠腰舞名動上京城,于元宵佳節花燈游街相遇,他于人群中看她,并沒有因她的身份,就肆意打量,他目光澄澈,像是巧遇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女子。
她看向人群中的他,只是微笑颔首。
第二次遇見他是在市集,那日她與窈娘在市集停了轎攆,卻招惹了麻煩,遭人欺辱調戲,是他及時出手相救,替她解圍。
她不敢看他:“多謝公子相救。”
他只說:“舉手之勞,何足挂齒。姑娘家在何處?在下可以送姑娘回去。”
她突然有些窘迫,本以為早已習以為常,卻又一瞬間難以啓齒,想了半晌卻也只能說:“公子不必相送,我是這快活林的姑娘,前面不遠就是…我住的地方。”
聽了她的話,他未曾言語。
她突然忍不住心痛只得匆匆告辭。
過了整整三個月,她都沒有忘記他,她不敢奢望再次相見,只是原本麻木的心卻隐隐有些刺痛。
第三次相見,便是在這青樓之中,他只為她而來。
她不敢相信,紅着眼問他:“公子不該來此,與我這種污穢之人在一起,折辱了公子。”
他卻只說:“我并非覺得姑娘污穢,姑娘在我心裏是潔白的荷花,不染纖塵。”
他與她探讨詩詞,偶爾也會同她說些心中煩惱。那日,他喝醉了酒,她突然想問:“公子為何隔了三月才來?”
他說:“三月前,我沒有功名,身無長物,全都倚仗家族,而現在,我能靠自己給你一個承諾。”
“第一次相遇之時,他看我之時不是打量,而是平視,我才突然覺得這麽多年來我其實也是一個有靈魂的人,而不是一個玩物。”
“第二次見他時,他救我于危難之間,我的心忍不住開始為他跳動。”
“第三次他毅然決然走向我時,我此生已經再也無法忘記。”
“當他向我承諾之時,我便決定以命相托,寧願赴死也不回頭。”
人生三見,拟定終身之約。
紅煙心下一驚:“你又何必如此決絕。”
“他讓我從這個泥潭裏爬起來,洗淨滿身污泥,我的心再一次跳動,我再一次活着都是因為他,若是有一天他不愛我了也沒有關系,我也依舊會愛他,一如既往。”
……
婚期定在三月二十六,是個吉利日子。
新修的宅子挂着程府的牌匾,門口兩只威嚴的雄獅也挂上了喜綢,沿街的紅燈籠更是喜慶極了。
正午,長長的迎親隊伍自朱雀街排起,程懷玉在前迎了湘湘上門,兩手交握,結一生歡喜。
程府之中雖然賓客大多未曾赴宴,只來了不過百人。
程懷玉卻是毫不在意,賓客少反而樂得清閑。
楚堯與程懷玉關系好,來得早些,這人一向不理閑事,今日卻幫了不少忙。
程家雖然都不贊成他的婚事,程若蘭卻還是來了,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侄子,身邊之人皆不理他之時,親近之人更不能背刺于他。
程懷玉請了程若蘭進府,楚堯留在門口陪着程懷玉迎客。
“懷玉,你什麽時候到連州赴任。”
“四月中旬就會去。”
“嗯,程府這邊,舅父,舅母我會幫忙照看,你且放心。”
“父親那個脾氣,只不是是氣兩天就過去了,他還能真一輩子不理我?母親素來疼愛我,只是她現下還不能理解我跟湘湘的感情,不過我相信,母親看到我過得幸福,她沒有理由不支持我。”
“嗯。”
二人正說着就見了姚家兄妹帶了賀禮前來,程懷玉趕忙上前迎了姚知舟,敘上話來。
楚堯看見姚秀猶豫了一下,還是行了一禮。那日,明月說起他與姚秀定親一事後,他回來還特意問了母親,說确實去問過姚家一次,只是說定親卻是沒有的事兒。想必是有人捕風捉影誤傳了謠言。
還是避嫌一些的好,只是假裝沒看見卻實在過于刻意。
姚秀上前施施然回了禮:“楚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兩腮桃紅,面含三分羞怯,眉目秀麗,舉手投足間引得衆人頻頻回頭。
“楚公子可否帶我去一趟程府的客房?”
楚堯不願與她單獨在一起,恐怕多生事端,又不好直接回絕,只得問道:“姚姑娘是有何事?”
“剛才來的路上,不小心松了發髻,如此形容實在不得體,還要煩請楚公子幫忙。”
姚秀眉目流轉,發絲輕輕垂下幾縷,頗有柔美之态。
“姚姑娘順着東邊去,那邊有程府的女使可以幫忙。”
聞言,姚秀表情顫動,臉上的笑險些沒挂住,只是片刻又恢複成溫柔可親的模樣:“多謝楚公子指路,只是我與程府衆人頗為不熟,有些害怕,不知楚公子可否送我一段。”
這邊程懷玉正是忙了迎其他賓客,姚秀看了一眼程懷玉,忙上前道:“若是楚公子不願意那就不勞煩楚公子了。小女子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清甜的聲音帶了幾分隐隐的委屈,眼尾泛紅,讓人心疼。
程懷玉見姚秀還在此處,自己又忙不過來,趕忙說道:“阿堯,你幫我送姚姑娘進去。”
楚堯無奈,只得上前為姚秀引路,這新宅是程懷玉新買的宅子,只有楚堯來過幾次,确實算是比較熟悉。
穿過兩個雕花游廊就是客房,楚堯走得匆匆,只想快點兒離開,指着前面的屋子說道:“姚姑娘前面就是客房,我不便相送,就送姑娘到此……”
“好”
話音未落就面前的柔弱女子便一腳踩空差點兒跌倒。
“姚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
姚秀順勢倒在他懷裏,靠在他的肩上對着游廊過來的人得意一笑。
……
衛明月倒是沒有想到剛從府外進來就能看到這英雄救美的場景,美人如三江春水,柔美可憐,只是搭上這挑釁一笑實在是讓人欣賞不來。
雖然知曉這姚秀不是善茬,但真的看到這前日還在自己身邊濃情蜜意的人,今兒就和她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心中着實不快!
明月不想搭理兩人,只是徑直從他們身旁過去。
楚堯剛推開這身上的美人,剛擡頭就看到衛明月白了他一眼。
想跟過去解釋,卻是被姚秀攔住:“明月殿下可是誤會了什麽,不如我跟楚公子一起過去解釋清楚。”
楚堯甩開她的手,聲音冰冷:“不用你去,我自己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