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骰子
骰子
午後的陽光透過桃枝的樹縫,映出淡淡的光暈。
常安跟在小婵身後帶了幾個小厮,擡了一個蓋了紅布籠子進殿來,把籠子放在殿中就幾個小厮就連忙退下。
小婵不見衛明月的人影,只見了程懷玉和湘湘在下棋,淩硯在跟黃越玩雙陸玩得正起興,黃英在一旁看着,便開口問道:“黃小姐可知殿下這是去哪裏?”
“剛才程懷玉來了不知道說了什麽就出去了,誰知道她去了哪,自己殿裏還能走丢了不成?不用理她,一會兒就自己回來了。”
“這小祖宗,真是個半刻也待不住的!勞煩幾位大人稍等,我去找了她來。”小蟬對着常安帶來的幾人說道。
“小蟬姑娘不用着急,我等等明月殿下回來就行,能過來給殿下獻禮也是小的們的榮幸。”常安恭敬地回道。
正說着就聽得外面來了人,只見衛明月氣惱地走在前,楚堯跟在後,二人剛巧回了殿來。
小婵嘆上一口氣,上了前來說道:“殿下可算來了,三皇子送的生辰禮到了。”說着就往殿中的籠子旁引。
常安帶着一衆人行了禮拜賀:“恭祝明月明月殿下生辰安康,歲歲常安樂。”
“三殿下讓小的給公主帶句話,三殿下說近日實在事務繁忙,脫不開身,待夏日清荷相映之時,必能歸來陪殿下一同賞荷。”
“那到時候我要他給我帶些這西邊的香粉回來。”
“是,小的定然把話帶到。”
常安回完話便把紅綢一掀。
露出一個極大的金籠子,籠中是一只淩厲的鷹。
籠子有五寸高,裏面的鷹眼神銳利,眸心是戒備之色,仿佛靜待時機便要沖出這囚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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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鷹一出,瞬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毛色光鮮亮澤,看起來沒有傷,這東西怎麽捉到的,恐怕也只有衛成朗才能這麽完好無損的弄來。”淩硯笑道。
“确實是個好玩意兒,難得一見,可惜三哥這時間被父皇派到了北地辦差,不然今日他就能來看我了。”衛明月看着籠中的鷹無奈道。
這雄鷹雖好,關在籠子裏終歸也失了自由。
衛明月不再看這籠中的鷹,卻是抱起殿中籃子裏的紅眼小兔。摸了摸它細膩柔軟的毛。
淩硯盯着她看了一眼,卻是突然目光晃動,随口敷衍道:“他過幾個月不就回來了,用得着這般想他。”
“我與三哥許久未見,又不似你,天天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煩死了。”
“分明是你一天在我身邊粘着我好不好。”
“哼!”
衛明月不想與他争辯,而是看了看一旁一直不放心跟在她身後的楚堯。
他用得着這樣一直看着她麽,她又不會突然飛走不見。
想着就轉過頭扮了個鬼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滿臉就是幾個大字——不許把我當成犯人看着。
少年這才失落的去找了程懷玉和湘湘下棋,時不時又要轉過頭來看上她幾眼。
明月可不敢在現在再跟淩硯有什麽親昵之舉,又惹得楚堯多心,只得坐到黃英身旁,看幾人下雙陸,打上幾圈葉子牌。
淩硯,黃越,黃英素愛喝酒,早就喊了人去從酒坊裏取了桃花釀和秋露白,又抱上兩壇子前段時間賞賜的若華酒。
打了一天雙陸和葉子牌也有些膩,便倒上了酒,開始一起劃拳賭酒,黃英嫌不夠熱鬧,又拉了程懷玉,湘湘,楚堯過來。
一群人湊在一起,席間放的美酒佳釀,黃英左手舉杯,右手拿着骰子,先喊上規矩:“每人兩個骰子,搖完之後,點大者為勝,點最小者為輸家,贏家可以讓輸家做一件事,不得違抗,違者自罰一杯。”
“快快快,別磨蹭了,往日數你喝得最少,今日非把你喝趴下。”淩硯把骰子扔到蓋碗中,搖了骰子。
衛明月原本還板着臉也忍不住發笑,淩硯這說得什麽大話,就算在坐的加起來恐怕也喝不過黃英一個。
一時間瑤光殿中都是此起彼伏的玉骰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明月把骰子放到蓋碗中,輕搖了兩下便叩到案上,慵懶的靠在一旁的黃英身上,偷偷掃了一眼對面的楚堯。
楚堯琴棋書畫倒是樣樣精通,這擲骰子倒是第一次,衛明月看他學得認真,照着程懷玉有樣學樣,頗為鄭重的搖上許久,才放下蓋碗。
逗得衛明月一笑,這清冷端莊楚公子,突然擲起骰子來,頗有幾分不和諧的滑稽感。
仿佛這清冷的仙人也被染上了幾分市井之氣,多了幾分人間煙火味兒。
淩硯見衆人皆落了骰子,旋即一掀蓋碗,當即皺了眉,啐了一口。
二點,這不倒黴到家了。
黃英看他剛才放大話,趕緊掀開自己的一看,頓時喜笑顏開:“淩硯,你剛才說要把誰喝趴下來着。”
衛明月湊到前頭一看,同情地一看淩硯,十一點,要是沒人搖出十二點可不就是黃英最大。
“你也別得意太早,說不定有人十二點呢。”淩硯黑了臉卻是嘴硬道。
“行,那你等着瞧。”
一圈看下來,程懷玉九點,湘湘五點,楚堯六點,衛明月搖了七點,果真還是黃英最大,淩硯最小。
“怎樣,淩大公子可是服了。多的我也不要,要不淩大公子就過來跪着給姑奶奶我捶腿。”
“想的美。”淩硯端起酒杯就幹了一杯。
“開開開,下一局,小爺就不信,還能一天運氣都這般差勁”
又是一局起,衛明月掀開蓋碗偷偷一看,頓覺不妙,三點,這不是幾乎就等于輸家是她了麽,再一看衆人果真點數都比她大。
順着看過去,八點,九點……
十二點!
衛明月擡頭一看,這擲出十二點的正是楚堯,當下松了一口氣,楚堯定不會為難她,想想還是略有不放心,又給他遞了個眼色。
楚堯看她擠眉弄眼,當即會意了然,溫聲道:“不如殿下給我們撫琴一首,助興如何。”
衛明月滿意地點點頭,剛要應聲就聽得黃英咋舌:“楚公子這放水也放得太明顯了,這個可不行,得換一個。”
“怎麽不行了,贏得人說了算,黃英難道你想犯規?”衛明月揚起臉得意一笑,讓人抱過琴來,撫上一段梅花三弄。
不等黃英說完,就趕緊随手彈完,氣得黃英咬牙切齒。
“啧啧啧,你等着!”黃英重新擲了骰子,又是開了幾輪,黃越,楚堯,湘湘倒是運氣不錯,倒黴的就數程懷玉,一連被罰上好幾杯。
黃英和淩硯又各輸了幾局,倒是誰也不服誰,喝得有了幾分醉意。
一群人興致正起,又開上一輪,黃英眯起眼一笑:“這回可算是輪到我十二點了,讓我來看看是誰點數小。”
一連看過去挨罰的居然是楚堯,衛明月不由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又扯了扯旁邊黃英的衣袖,貼耳小聲道:“他不會喝酒,你可別為難他。”
“噗!”黃英聽完卻是笑出聲來,也不應她,對着楚堯道:“我也不要求別的,就想讓楚公子喝上一杯秋露白!”
明月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黃英——你故意的,秋露白最烈,你讓他喝!!
黃英輕飄飄地回她一眼——誰讓你倆剛才明目張膽的眉來眼去放水,別當我看不出來。
明月舒了口氣,沒了辦法,只得無奈地看向楚堯。
這下倒是她好心辦了壞事,本想讓黃英讓他一次,卻是反而提醒了黃英他不能喝酒。
楚堯沒有反駁,斟上一杯秋露白,向着黃英颔首示意,飲了一杯。
黃英貼到她耳邊說道:“看,人家楚公子自己都喝了,用得着你瞎操心。”
“嗯嗯嗯,是我瞎操心得了吧。”衛明月也不理她,自己拿了塊桂花糕咬上一口。
這邊玩上一會兒就見一串宮侍魚貫而入,呈上今天的晚宴來,上了歌舞,直至宮門快要落鎖方散。
送一衆人出了殿,衛明月剛回來便見門口的雕花架子上還挂了一件玄色披風,上面的錦紋頗為眼熟。
應是淩硯落下的。
又趕忙拿了披風追出去,正得見淩硯要上馬車,趕緊跑了過去,險些撞到他懷裏。
急忙站定了,才把披風塞到他懷裏:“怎的,披風也不要了?”
淩硯被黃英灌多了酒,眼神迷離,看着她半晌沒有說話,只是突然擡手把她頭上的雙魚銀釵取了下來,仔細地看了上面的花紋紋路。
“你沒有這個發釵。”
“你怎知我沒有。”
“今日是我給你梳的頭,我記得。”
淩硯又接着嘟囔道:“是他送你的嗎?你喜歡嗎?”
衛明月皺了眉,不知道這人又在說些什麽胡話:“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淩硯抓住她的手,還懷了些希冀,問道:“若是我也送你釵環,你會喜歡嗎?”
“淩硯,我看你是醉得不輕,淨問我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我沒有醉,我清醒得很。”
淩硯又重複了一遍:“我很清醒。”
衛明月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就快醉得站不穩了,還要嘴硬,說道:“你已經送過我東西了,不用再送一遍。”
少年眼中的光暗淡幾分,拽着她的手拽得發白,過上許久才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