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雲頌視角】
【雲頌視角】
在遇到這件事情之前,我從來不覺得我自己是個勇敢的人。
直到這件事發生之後,我忽然覺得我自己是個了不起的壯士。
我不知道要怎麽描述和一個穿成女人樣的男人在衛生間裏尴尬地對視是個什麽樣的場景,我大概是駭然盯着他某個部位看了良久,這個舉動無疑是非常非常失禮的,事後我還為此向他道歉,但是這确實是我當時的第一反應。
作為一個從來沒和女孩子談過戀愛的人,我也不知道女孩子的內褲裏到底是不是鼓的,但是我很确定她們應該……是有胸的。
并且在我進行了這個動作之後,我将近三分鐘的時間都處在一種大腦空白期裏,我并不是為了江雪空的事情感到氣憤,那一刻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完了,江雪空是我介紹給顧明昊的。
不管之後他們的感情怎麽樣,我都要為此負一定的責任。
更嚴重的是,顧明昊沒準還會以為我在報複他,這就更糟糕了。
所以我掐了自己一下,希望這是一個糟糕的夢境。
但是江雪空的反應顯然比我還要激烈一點。
他直接拿着剃須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江雪空的手一直在抖,哆嗦着說:“你不能告訴他!你要是告訴他,我、我就殺了你!”
說實話那時候我還不确定是我生理知識匮乏還是他真的是男的,他這麽一鬧,我就确定了。
這時候我電話忽然響了,把他吓了一跳。
他本來緊繃的神經被這一聲鈴響徹底崩潰了,忽然爆發出一陣大哭來:“我求你了不要告訴他,我真的很喜歡他啊!”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要接電話還是安慰他,或者是讓他把裙子先穿上。
江雪空擦着眼淚和我說:“算了你先接電話。”
我下意識接了電話。
電話是趙景打來的。
趙景還在醫院裏住着,他闌尾炎手術結束兩周了,他本來應該出院的,但是貌似他前兩天看了個視頻笑得太厲害導致傷口撕裂,醫生覺得應該再觀察觀察。
給他主刀的醫生是我大學的同學,在給他做手術的時候一直被請求給他同步陳思韞出軌事件的最新狀态,被他煩得要死。
趙景和我說:“頌,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很重要的事情。”
我說:“我這邊有急事,你以後再說。”
趙景說:“不!我要趁着我手術恢複期告訴你,不然你以後肯定要打死我。我現在肚子上開了個口子,你就不能對我發脾氣了。”
我看了看光着身子還在抹眼淚的江雪空,尴尬地說:“那你快說。”
趙景說:“我和杭書萍在一起了。但是我希望你對晏澄的态度不要影響到我們兩個的戀愛關系,謝謝。”
……
天打雷劈。
說完,他還對我吼:“我愛她!”
吼完挂了電話。
這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正常情況下我就直接沖到醫院找他算賬去了,但是現在江雪空還在哭,所以我不能走。
我尴尬地看着江雪空,給他解釋了一下:“是趙景,他手術的事情。”
江雪空哭得都花了妝,捂着臉一邊抽泣一邊對我說道:“你絕對不能告訴他,他要是知道了,我們就毀了。”
我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思路:“你到底哪兒來的自信認為他不會發現呢?”
江雪空理所應當地聳了聳肩:“我下個月就進行變性手術了,手術恢複成功他就永遠都不會發現我以前是個……”他說着,分外嫌棄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某個部位,喃喃自語:“男人了。”
江雪空誠懇地望着我:“求你了!我真的沒想騙他的。我這三個月裏一直想告訴他事實,可是我很害怕他接受不了。”
他很傷心:“如果連我都不喜歡我現在的自己,我憑什麽會相信我喜歡的人能喜歡我呢?”
他說完,有點緊張地望着我:“你不會歧視我對吧?”
我倒不是歧視他。
我就是覺得兩個人談戀愛,有的事情應該提前說清楚。
比如不喜歡養貓,對草莓過敏,反感某個樂隊的成員……再或者,你是個男人。
江雪空誠摯地望着我,對我說:“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他。”
如果我要幫他打掩護,他至少應該告訴我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起碼等我信任他以後我才會決定要不要瞞着我哥哥。
但是就在我們馬上就要吵起來的時候,門忽然開了,我聽見顧明昊回來了。
他回家了,然而我正跟他那個性別為男的女朋友坦誠相見,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江雪空當時就差跳起來了,伸手一指洗衣機,哀求道:“求你了,就避一下,就一下!”
我看了一眼那個窄得不行的洗衣機,當場絕望了,壓低聲音對着江雪空吼:“為什麽不是你躲進去!”
江雪空一邊跳一邊着急地穿裙子:“他已經知道我在這裏了!而且他馬上就上樓去了,到時候他不會發現你的!”
說着,又緊急地翻包:“一個月之前我搶到了ST樂隊的巡演票,兩張,中國香港九月十六日,現在市面上已經被炒到十萬一張了,我全給你!”
ST樂隊的票!
那個十年來只辦了一次演唱會的樂隊解散前最後一次演唱會了!
我看着裙子穿了一半的江雪空,看看他手裏那兩張我夢寐以求的票,那一瞬間物質超越了情感,我背叛了我哥哥。
我接受他那性別為男的女朋友的賄賂,躲進了洗衣機裏。
我從洗衣機裏探頭對江雪空說道:“你一個月內必須和他說清楚,要是你不和他說,我就去和他說。”
江雪空穿好他那洗了一半的果汁裙子往外走,頭也不回地對我道:“我發誓!”
然後他去廚房繼續做飯,顧明昊打了幾個電話,他們愉快地談論着三個月裏發生的事情。
我孤獨地把我自己塞在洗衣機裏,腦袋頂着洗衣機的蓋,傷心極了。
我也不知道趙景到底在做什麽,但是這件事其實是有征兆的,比如他得闌尾炎就是因為杭書萍出了一次小車禍,我們兩個當時正在吃飯,吃飯吃到一半沖去醫院看她,我要在路邊打車,趙景急得蹦了老高,後來索性一路跑着去了,我打車甚至還比他跑着去慢了三分鐘。
我想他們能夠在一起,和那個給趙景三天打了兩千個電話的人有很大的關系,但是這個人比較重要,所以我們以後再講。
但是發生在我身邊的這些事讓我愈發困惑愛情到底是什麽,洗手間門外是江雪空和顧明昊的笑聲,那一刻我躲在狹窄的洗衣機裏,手裏攥着兩張ST樂隊的票,仿佛洗衣機裏灌滿了沉重的水,我喘不過氣,感到天旋地轉。
就在我險些在假想中窒息的時候,顧明昊忽然推門進來了。
我吓了一跳,趕緊往洗衣機裏面躲。
他就是進來洗個手,誰知道頭一擡,忽然從廁所的鏡子裏發現他弟弟我躲在洗衣機裏,努力假裝自己只是一枚路過的蘑菇。
顧明昊吓了一跳,趕緊過來看我,扒頭看着洗衣機裏的我,問道:“頌?頌你怎麽了?”
我尴尬地仰頭看看,試圖找一個合理的理由給他解釋我塞在洗衣機裏的原因。
但是我沒有。
我找不到。
我絕望地看着他。
要是一個男人出門三個月,回來以後忽然發現他女朋友和他弟弟同時出現在家裏,他也許不會想歪。
但是如果他弟弟還偏偏躲在洗衣機裏,女朋友又衣冠不整的話,那就不好說了。
那一刻我求助地看向江雪空,希望他能幫我一下,畢竟我是為了幫他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但是江雪空,他是個混蛋。
他不但沒有幫我,還跑過來看,還虛僞地做出一副也剛剛發現的樣子,緊張地問我:“頌,你沒事吧?你還好嗎?”
江雪空還特意對顧明昊說:“我在家三個小時都沒發現他,可憐的孩子。”
反正他只是試圖證明我在洗衣機裏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一點都沒有想要幫助我的心。
垃圾。
爛人!
那一刻,我看着顧明昊,看着他那個混蛋女朋友,攥緊了手裏的ST樂隊的票。
我無路可退。
萬一顧明昊想歪了,我這輩子就真的要被扣上渣男的鍋,一輩子逃不掉了。
于是我索性大哭了起來,一把抱住了我的哥哥,哭着對他說:“晏澄那個混蛋把我甩了!”
我還一邊哭一邊給他看我手裏的票:“沒人陪我去看演唱會了,再也不會有人愛我了!”
我越哭越傷心,最後竟然真的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晏澄離開了我真的帶走了我生命中一切發光的東西,我哭得太過厲害,吓得我哥哥手足無措,生怕一個不小心我就去自殺了。
我甚至還抹着眼淚對他說:“我明明那麽愛他!你看我們的訂婚戒指!”
最後我越哭越厲害,哭到渾身抽搐。
由于我實在是入戲太深,我也不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麽,一開始顧明昊只是在洗衣機裏安慰我,後來他把我扶到沙發上安慰我,再後來等我哭得差不多的時候,我聽見他給心理醫生打電話。
在他滿頭大汗地給心理醫生打電話的時候,江雪空對我讨好地笑笑,希望我不要生氣。
我攥緊了手裏的票,咬緊了牙,也對着他笑。
我們就這麽成為了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