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多少錢才能讓你離我遠點

第13章 【雲頌視角】

【雲頌視角】

【雲頌視角】

我們還沒來得及把行李放下，就已經跟着救護車來了醫院。

具體顧明昊是怎麽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醫生說了一堆，我就聽見最後一句“沒什麽大礙”。

我在醫院搶救室外面等他的時候，杭書萍給我發了條消息，說看見我們留下的紙條了，她帶着晏澄先回去了。只是有一點，趙景的手機落下了，有人給他打了三百多個電話，問我要不要接。

她還把那個人的電話號碼發給了我們，我拿給趙景看了，他說這人他不認識。

我問趙景：“是不是你家裏出事了？要不要打回去問問？”

趙景說：“不可能，我家要是出事，我爹肯定先找你。這個絕對是因為我在網店買東西給差評，他們騷擾我來了。”

他這麽一說，我看着那個號碼，都覺得這不是一個正經的號碼。

我又問他：“那你打回去嗎？”

趙景說：“還好我沒把手機帶在身邊，不然煩死我。讓他打吧，打到手機沒電就好了。”

後來我們在顧明昊家住了半個月，此人在趙景手機沒電之後一共給他打了兩千多個電話，但是一直沒能接通過，徹底被趙景活活逼瘋。

但是這個被逼瘋的人非常重要，我們以後再講他。

我在顧明昊床前守他守到淩晨兩點，他才悠悠轉醒，睜開一雙發暈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覺得他現在真的是很脆弱，雖然他和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他一直把我當成他生命中唯一的親人，我就是想要月亮隕石他都能去給我找，對我真的很好，可是我卻一直和我繼父同仇敵忾對付他，這讓我很愧疚。

眼見他要和我說話，我忽然跳了起來，生怕和他眼神對上，連忙慌張地抛了出去，對他說：“我給曼迪打個電話，讓她來接你回家。”

顧明昊現在剛轉醒，還很脆弱，看我的眼神像個小孩一樣，怯生生地問我：“那你還在我家住嗎？”

我趕緊對他說：“當然了，我要照顧你啊！”

說完我就跑了。

我甚至還聽見顧明昊特激動地搓手說道：“那塊泥地終于可以用來建造沙碉了！”

？？？

深夜裏的住院部很安靜，整個走廊空空蕩蕩，走廊上方是泛着冷厲的白色的燈，仿佛是冰冷的光源，就連這點發亮的東西也沒有一絲溫度。

走廊盡頭的窗戶外是無盡的夜空。

我站在走廊裏，都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我總是這樣，一旦有人對我好，我就要跑得遠遠的。

我很喜歡養趙景，恰是因為他正好需要我，可是他又能完美得像一棵盆栽那樣自給自足，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從來不需要我對他有所回應。

我給曼迪打了電話，事實上她就在樓下的車裏睡覺，畢竟她明天還要工作，不能時時刻刻守着顧明昊。

她說她馬上就上來，我就挂了電話。

我很怕和顧明昊讨論這個問題。

我唯一讨論過這個問題的就是我媽，因為她戒煙戒了二十年，從來沒有戒煙成功過，大部分的時候都因為尼古丁缺乏而渾身乏力，她基本不對我的問題有太多關注。

我們的談話當時很簡單，後勁卻很大，導致我現在都無法緩過勁來。

我對她說：“媽，我性別取向和大多數人不一樣。”

我媽：“說人話。”

我有點緊張，生怕她反應過激，很小心給她解釋了這件事的科學原理。

我媽點着煙，吝啬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來，用她那雙滿是皺紋的眼睛看着我，詫異地說道；“關我屁事。”

我松了一口氣，以為事情就此結束，并為此慶幸。

但是不幸的是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就在我和她說完這件事的第二天，她找不到煙，煙瘾發作之後到處瘋狂找煙。

再後來，一個神父給了她一根煙。

據我所知這個神父壓根就沒有行業執照，但是我也不是很清楚神父到底需不需要行業執照，反正他不是一個正經神父，這一點我是很清楚的。

但是這根煙把她引到了教堂，讓她生下我之後整整二十年的後勁終于過去，頭一遭的清醒了。

她成功戒了煙，這本來是件好事，對我卻是一場災難。

我後來在其他城市遇到過真正的教會和基督徒，我很确定正常的基督徒或者是神父再或者是牧師都不是我媽和她的朋友們那樣的。

但是我又不能讓她脫離那個半邪|教的組織，畢竟比起讓她吸煙，她有件事情可以做會讓我繼父好受很多。

從某種程度上，我認為我母親絕非被聖經中的教義所吸引，或者是她虔誠地想要做一個好人，她如此純粹的信仰那無上的主，單純是因為她認為我那個素未謀面的生父要下地獄，并為此感到沾沾自喜而已。

我覺得我應該把這件事告訴顧明昊，畢竟他是我哥哥，我不想讓他覺得我騙他。

于是我走了進去。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明昊就對我說：“頌啊，你是我弟弟。”

他真誠地望着我：“無論怎樣你都是我弟弟，我願意把我生命中所有好的不好的東西都和你分享，我希望你也能這樣對我。”

那一刻我真的是太感動了。

我問我哥：“那要是遇到了那些糟糕的事情呢？”

那一瞬間我第一次不叫他顧明昊，我覺得他是我哥哥了。

顧明昊說：“我覺得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只要是發生在你身上的，對我來說就沒有是糟糕的。”

以前他提起那個“天賜之男”的奇怪理論的時候我都恨不得從樓上一路沖到盡頭然後從七十九層樓上跳下去被卡車碾成肉泥來緩解我的尴尬，但是那一刻，我覺得從來沒有什麽東西比這個理論更好的了。

于是我感動地抱住了他。

但是我的感動還沒持續超過一分鐘，門忽然就開了。

一個小護士僵在門口：“我來例行檢查……”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激動：“啊你是那天被求婚的那個男孩子！天啊你們終于在一起了！”

她幾乎感動地哭了出來：“原來愛情真的是存在的！太好了！”

等等你不是在急診科嗎？怎麽哪兒都有你啊！

小護士激動地轉向了顧明昊。

小護士盯着顧明昊看，愣了足足三秒。

她大概發現我抱着的這個，跟那天跪着的那個不是同一個。

我本來想給她解釋一下這個是我哥哥，但是我姓雲，他姓顧，我繼父是他親爹的弟弟而且又是他名義上的爸爸，我們倆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我們真的是好兄弟，可是那一刻我被這個混亂的關系搞混了，所以我沒來得及解釋。

如果當初我解釋了的話，她大概就會相信愛情了。

畢竟晏澄的戒指我還戴在手上，我本來可以給她解釋的。

可是我沒有。

于是，一個小姑娘好不容易才對愛情恢複的信心，就這麽被我毀了。

小護士一瞬間自我代入到她對愛情的絕望之中去，捂住臉，痛哭出聲：“我本來以為你們會在一起的，我期待了好久的！”

她難過至極地指着我：“你還戴着他的戒指！你怎麽可以這樣！渣男！”

我本來可以告訴她這是我哥，他剛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沒準我和她說了她就可以不傷心了。

可是我沒有。

然後她就捂着臉，一路哭着跑遠了，哭聲在寂靜的走廊裏回蕩。

此後的十年裏，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後來趙景結婚的時候，我想邀請她一起觀摩，畢竟我覺得趙景此人的愛情故事非常神奇，極其勵志，值得頌揚，沒準能讓這個小姑娘恢複對愛情的信心，但是我找遍了市裏的醫院，也沒看見她的影子。

顧明昊這人腦回路比較慢，茫然看着本來要給他拔針頭的護士跑了，他痛覺神經比價遲鈍，索性自己拔了輸液的針，開始和我談人生。

那天晚上是我們兄弟之間第一次把所有事情都敞開談，我們聊了很多。

曼迪很細心，一直在門外等我們談完，最後在長椅上睡着了。

但是事實證明，我們不應該談那麽多。

因為就算是兄弟，有的東西也是不能說的。

那一天我犯了一個錯誤，不過我每天都要犯錯誤，所以我有點習慣了。

但是顧明昊不一樣，他不是一個常犯錯的人。

我和他聊得太過于專注，忍不住什麽都對他說，于是我對他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不想再遇到這種事了，我只是很害怕，萬一你以後不理我了怎麽辦呢？”

顧明昊說：“可是你是我弟弟啊。”

那一刻，我被他感動，脫口說出：“其實我一直瞞着你，是因為我繼父不想讓你知道他活着。唉，當初你母親為了他的錢嫁給他本來就讓他很傷心了，他又不想和他兄弟鬧僵，他只能離開你了。”

顧明昊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直覺讓我感覺到，他喘不過氣了。

顧明昊哆嗦着說：“我媽不是深愛着他一直到被他的家庭強行拆散了嗎？難道不是死亡将他們的愛分離了嗎？你難道不是他被逼着和別的女人生下來的嗎？”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欺騙了他整整三十年的謊言中的漏洞，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騙我說她愛他的！”

……

蒼天……

我到底幹了什麽啊……

顧明昊哭得都喘不上氣來：“我媽也是為了錢嫁給我爸的？！”

我忽然想起他的九個前女友，一瞬間恨不得把我的舌頭剁下來腌了喂狗。

……

顧明昊抽泣着問我：“可是你為什麽說我爸爸叫顧城之啊，他不是叫顧西來嗎？如果你繼父是顧城之，他是我父親，那顧西來又是誰啊？”

……

他腦袋當機了三秒之後，忽然智商上線，一瞬間腦補出了全部的劇情，忽然哆嗦了一下：“他們是兄弟？”

……

還是讓我死了吧。

我為什麽會天真地以為他媽會告訴他真相呢？

他到了三十歲都在相信我是超越人類繁殖定理、奇跡一樣出現給他當弟弟的了，我有什麽資格相信他能早點搞清楚他媽媽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已經年近三十的顧明昊被真相擊垮了，他脆弱地痛哭起來：

“她騙我！她騙我！她騙了我！”

“她明明說她曾經很愛他的！！！”

總而言之，那個在醫院的夜裏，我哥哥那個沉迷了整整三十年的謊言被我戳穿了，他痛苦不能自已，哭得幾乎昏厥。

他在我失言的錯誤下，無比痛苦地長大了。

但是也有好的一面。

他對父母愛情的幻想破滅之後，他終于找到了一個真心愛他的女朋友，女朋友漂亮賢惠又溫柔，願意用生命來愛他，是全世界和他最契合的人，他決定要和這個可愛善良的女孩子結婚生子走向未來，這都是我的功勞。

不過很久之後我們發現那個女朋友其實是個男的，我可以保證這點絕對不是我的功勞，我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這就是後話了。

所以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