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兩人關系發生轉變之後，下課都是江逸池陪着姜梨完成兼職親自送她回家。
初春，平洲入夜快。
姜梨從藝術樓出來，一眼看見不遠處站在樹下的江逸池。
蕭瑟的初春冷風凜冽。
少年披着厚厚的黑色羽絨服，低頭認真的看着她親手整理的複習資料。
姜梨攥緊書包帶子，小步跑過去，“江逸池，你怎麽在外面等？”
“裏面不讓進，我怕你出來找不到我。”江逸池脫下圍巾，耐心的系在姜梨身上。
完成一切，姜梨牽起少年放在衣兜的手，“那我們先回家吧，這裏太冷了。”
“行。”
兩人一路相對無言，姜梨滿腦子都是在想着今天中午的那通電話。
江逸池看了她很久，姜梨都沒有發現對方這熾熱的目光。
終于忍不住。
“姜姜，你今天不開心嗎？”
“啊。”遠去的思緒回來，姜梨停住腳步，擡頭看着江逸池扯出一抹淡笑。
“不是不開心，只是今天遇到了一點事情。”
“怎麽了？”
憋在心裏的話不能說，姜梨笑笑，有些傷感的望向遠方。
九中附近就是平洲車站，到晚上這個點，大家都結束一天的忙碌趕回溫暖的家吃飯。
而車站附近，卻依舊有着無數來來往往背着行李的旅客上下奔波，遠走他鄉。
她的眼睛有些濕潤，語氣低下來，“就是有點想家了。”
江逸池知道姜梨的家鄉離這裏很遠，回家一趟不容易。
平洲沿海，四季如春，烏江內陸，大雪紛飛。
握着的手動了下，江逸池的指尖摩挲着她柔軟的掌心，垂眸偏頭側過去，“姜姜，烏江是個什麽樣子的地方？”
“烏江。”說到這，姜梨的眼睛亮起來。
“大雪紛飛，銀裝素裹，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很美麗。”
“那一定很好看。”江逸池暢想着她口中說的模樣，默默感慨，“我長那麽大還沒見過雪。”
姜梨湊過去，揚起唇角，輕聲問：“你想看雪嗎？”
“現在？”江逸池有些驚訝，“現在那裏有雪？”
“你等等。”
姜梨松開他的手，往居民樓方向跑去。
瘦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夜之中。
……
過了不知道多久，女孩抱着一個白色的盒子氣喘籲籲的跑下樓梯，徑直沖向他。
江逸池張開雙臂抱住姜梨，耐心的幫她整理額前淩亂的頭發，“這麽着急幹嘛？”
“給你看雪啊。”
姜梨神神秘秘的拉着江逸池到一邊比較暗的樹叢，昏暗到只能看見五指模糊輪廓。
她從盒子裏面掏出一個水晶球一樣的東西，捧在掌心。
昏暗中，水晶球燈光亮起。
球體中央是幾束白色的霧凇圍着一座小木屋的模型，像飄雪一樣的顆粒在球體間上下漂浮。
姜梨說：“這個水晶球是我來平洲之前，那邊的親戚送給我的。”
“看不到真的雪，可以帶你看看這個。”
遠離家鄉，獨自一人帶着母親來平洲這邊，一定有很多傷心和想家的情緒。
江逸池不知道其中原因，但相信姜梨一定有自己的難處和迫不得已。
少年站直，伸手把她後面的帽子撥到前面，蓋住。
女孩穿着寬大笨重的黃色大衣，梳着個高高的丸子頭，圍巾遮住臉的大半部分，只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笑容明亮。
江逸池捧起她的臉，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
黑暗中，水晶球的光映入眼中，像是點點碎碎的星光。
少年用力把人擁到自己懷裏，小心翼翼的拉下擋住的一點圍巾，親吻上去。
北風從樹林間呼嘯而過，高大的身軀抵擋住一切嚴寒。
凍紅的鼻頭相互觸碰。
姜梨躲在江逸池的懷裏，靜靜的聽着他的心跳聲。
“姜姜。”江逸池牽起她冰涼的另一只手，“明年新年，我們一起回烏江好不好？”
他也想去看看她長大的地方。
姜梨把水晶球塞到他手上，唇角彎起，“好，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家人。”
——
除去開學第一課看教育電影，為了培養學生學習範圍的多元性，九中讓年級組下令。
每天早上都要讓學生看半個多小時的新聞，以便了解社會實事。
播放的內容由自己班級班長和學委負責。
學委今天沒早到，坐在位置吃完早餐的祝淮一耐不住性子，主動請柬上去當一回新聞播放員。
以往大家看的都是近日新聞，很多人都知道聽說過，祝淮一今天想來個不一樣的。
他一路搜索往下翻，最終手指點進一個十年前的新聞片段。
燈光亮起，老舊模糊的新聞畫面顯示在屏幕上，久遠年代的氣息撲面而來。
主持人穿着藍色的西裝，手持新聞稿面對着鏡頭說開場白。
趴在桌面上的周喬喬擡頭，目光落在新聞欄目最下的位置，看到了時間。
她皺眉，對着講臺上的祝淮一喊了聲，“祝淮一，你怎麽播放那麽久以前的新聞啊？”
“那不是想看看以前發生的事情嗎。”
祝淮一跑下來，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正式新聞要開始，周喬喬白了一眼，也沒有多理會他，抱着早餐開吃。
一段簡單的入場音樂和念稿過後，新聞內容正式開始。
“就在昨天早上八點多，我市發生了一起嚴重的火災，據相關統計，本次火災造成死亡人數三人，傷亡一人，受害者的女兒名為遇薇，因外出逃過一劫。”
“下面讓我們一起直擊一下當時現場的畫面。”
班級裏面人群熙熙融融，到處都是歡聲笑語，打鬧一片，根本無人顧及新聞內容。
頓住紙面上的筆輕顫一下，在練習冊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
姜梨呆愣了一秒，面色蒼白。
她極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擡起頭。
主持人話音剛落，視頻跳轉到火災現場的畫面。
現場房屋一片狼藉，爆炸聲震耳欲聾，烈火和一團團黑色的濃煙伴随着風的方向直沖雲層。
底下消防車的水柱不斷灑在房屋上，接二連三的汽車鳴笛中，混着哭聲和撕心裂肺的吶喊。
雜亂的畫面中，姜梨看見了坐在地面的小女孩，眼尾漸漸染上紅。
坐在前面的周喬喬看到這樣的畫面，忍不住感慨難過。
她也注意到了坐在地面上的小女孩，聯想起剛才主持人播報新聞說的話，猜測，“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就是受害者的女兒啊？”
“應該是吧。”祝淮一表情也不是很好，眉頭緊鎖，“她叫什麽來着？”
“好像叫遇薇。”周喬喬無奈的搖搖頭，語氣帶着濃重的惋惜，“好好聽的名字，不知道其中有什麽含義。”
“是遇見薔薇花的意思，寓意頑強生長。”姜梨說。
前桌認真看着新聞的倆人齊刷刷回頭。
周喬喬看她一臉游神，把手放在她面前揮動一下，“姜姜，你怎麽知道？”
姜梨恍惚了半刻，回過神，扯出一抹慘淡的笑容，“我猜的。”
再次擡頭時，恰巧對上了坐在祝淮一前排許清凝的目光。
女孩面色沉重，望向她的眼神含着複雜的情緒。
話題沒進行下去，姜梨心有些亂，拿起桌面上的水杯，找了個出去打水的理由離開教室。
出來時，姜梨的餘光瞥見了許清凝也跟着自己的頻率起身。
她加快腳步，發現身後的人一直窮追不舍，似乎想找她有什麽事。
轉入拐角處，姜梨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着追上來的許清凝。
“你找我有事情？”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原因。
“嗯。”許清凝有點緊張。
以往的惡意消失，她上前一步，輕輕揚起唇角，試探性的開口，“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許工一的女兒。”
許工一，這個名字好久沒出現在她的世界。
但她一提起來，姜梨還是馬上和相關的記憶對應上，點點頭，臉上終于有點笑意浮現，“我記起來了。”
“你。”許清凝咽了下口水，欲言又止，“你和你媽媽，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姜梨搖搖頭，又點點頭，“以前不怎麽樣，最近還挺好的。”
“那就好。”許清凝松一口氣。
“我爸爸最近有生意出國了，他回來的話，我們親自上門拜訪，有什麽困難，記得和我們說。”她沒有上前，保持了一段距離。
久別重逢的好友，卻又如此陌生。
姜梨知道她這次說的是真心話，笑了笑，由衷的表示感謝，“那就麻煩叔叔回來，讓他找我一趟，謝謝了。”
——
自從昨天姜梨和許清凝聊完之後，周喬喬就發現她一直都是情緒不高漲的樣子。
江逸池作為最親近姜梨的人，自然要比周喬喬早一步看出她狀态的變化，上課時不時走神，吃飯吃幾口就開始發呆，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以前那樣活潑。
江逸池私底下找過許清凝，對方沒和他說具體原因，只是告知說這是姜梨自己的事情，她不方便說出來。
這邊得不到答案，無從下手，江逸池也不敢直接問，他能感受到姜梨不願意說出來。
她不想說，他也不能逼她開口，只能默默的陪伴想辦法逗她開心。
兩人在一起之後，祝淮一天天逼着江逸池聚餐，說他也是媒人婆之一。
雖然姜梨和江逸池一致都沒看出祝淮一在促成他們感情這條路上起到什麽作用，但畢竟是好朋友。感謝一下也正常。
剛好是周五，第二天不用上學，江逸池借着這個機會訂了學校外面的一家餐館聚餐。
周喬喬和祝淮一心領神會，主動走在前面開路，給江逸池和姜梨讓出單獨相處的機會。
剛出到九中校門，周喬喬說完話轉身，被一位穿着白色襯衫的中年大叔攔下。
“兩位同學好，我想和你們打聽一個人。”
樂于助人紅領巾不是吹牛的，周喬喬剛想拍拍胸口說好，就聽見祝淮一搶先一步的驚訝聲。
“安警官，是你啊。”
周喬喬舉起的手停在半空，有些震驚于對方的身份。
她馬上收起臉上的笑嘻嘻，稍微端正神情。
“早就退休了。”安民生笑呵呵的撓了撓頭，進入正事，“我來是想和你打聽一個人的，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叫遇薇的新轉學生？”
周喬喬覺得這個名字熟悉，但大腦一下子沒對應上畫面。
她可是年級第一的萬事通，什麽新來的轉學生，叫什麽名字，她不可能不知道。
思前想後，周喬喬還是沒頭緒，搖搖手，幹脆否認，“叔叔你記錯了吧，我們這沒有這個人。”
周喬喬說完，身側就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撞開。
人的耳朵很敏感，總是容易撲捉到外界最渴望聽見的聲音。
姜梨看着站前眼前滄桑的男人，不顧一切的跑上前，擠到周喬喬和祝淮一兩人中間，語氣急促的開口，“安警官。”
在場的幾人安靜下來，空氣絲紋不動。
只聽到姜梨最後說的那句，“我就是遇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