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教材和新學校環境适應之後，姜梨把往常到教室的時間再次提前了十幾分鐘。
昨晚被打的那巴掌，洗澡照鏡子時她才發現那片皮膚發紅很嚴重。
用藥膏一時之間沒辦法快速消退，直接這樣也不好。
沒辦法，姜梨只能拿一塊小紗布包裹住，雖然比不蓋上更加明顯，但看不見傷口還能騙別人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受傷。
她家裏面的事情，還是不希望有太多外人知道。
姜梨背着書包，低頭進到後門，迎面撞上拿着早餐準備外出的周喬喬。
“姜姜。”
果然，第一個會問她發生什麽的人肯定是周喬喬。
姜梨沒說實話，用了事先想好的理由，“我昨天不小心撞到了，沒什麽大事。”
她說話的表情很自然，沒什麽漏洞。
周喬喬上前，心疼的摸着她用紗布包裹的皮膚，“怎麽那麽不小心。”
“哎呀沒事的，擦了藥酒的。”姜梨用力扯出一抹微笑，拉着周喬喬的手勾了下指尖，表示不要擔心。
她內疚于自己的謊言，又不舍得好朋友為自己擔憂。
周喬喬還是擔心，叮囑着，“臉上受傷可不是小事情，你可得注意點修複。”
“知道了。”
“有沒有去看過醫生，要記得按時塗藥。”
“我會的，謝謝喬喬。”
周喬喬看她情緒也不高，沒再多說，馬上轉移到另一個話題。
原本擔心的神色轉變。
她放低自己的聲音，湊上前，試探性的開口，“姜姜，你有看我們學校的論壇嗎？”
“什麽論壇？”
她的手機是很老的款式，平時只是用來基本的社交。
何況，對于論壇內的事情，也沒有和她相關的。
周喬喬聽到她這句話，篤定姜梨不知道。
她把豆漿放到一邊的書櫃上，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到昨晚最新的一條論壇帖子。
帖子标題是猜猜新同學轉學原因，底下配圖為一張照片。
圖片中，在昏暗的居民樓道裏，女孩被圍在幾個大漢中間，神色慌張。
發帖人的評論被置頂。
【她是欠債了，昨天我親耳聽到那些人找她讨債，不會是個不願意還錢的老賴吧。】
帖子一出，不少跟風的言論開始出現。
猜測她為什麽欠債，欠的什麽債務。
說她家或許是個老賴家族，不願意還錢跑到這裏躲起來。
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姜梨盯着屏幕內容，一言不發，神色沒什麽變化。
不真實的謠言，她在以前學校也遇到過很多。
早就習以為常，越是解釋，散播者越開心，倒不如冷漠對待。
家常談之後，沒什麽新意，便是悄無聲息的消失。
周喬喬對她的反應意外，伸手揮揮，試探性喊了句，“姜姜，你沒事吧？”
“沒事。”姜梨把書櫃上的豆漿塞回到周喬喬手中，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打趣道，“再不喝你的豆漿就要涼啦。”
周喬喬捧着豆漿，欲言又止。
她的反應實在平靜的太可怕。
正常情況，看到這樣的言論和不好猜測，都會生氣或者極力辯解。
姜梨瞥了眼周喬喬的臉，知道她的想法，不緊不慢的開口，淡定承認，“貼主說的是真的，我是欠了別人很多錢，很多很多。”
“但是我沒有不還錢，更不是老賴。”
那筆錢太多，她現在賺不到錢，還沒有能力還。
周喬喬捂着豆漿的手有輕微抖動，眼底流露的感情複雜。
是心疼，是難以置信。
她隐約知道姜梨家比較困難，但是沒想到到這種地步。
“我先回座位寫作業了。”姜梨沒再說話，拍拍她肩膀，若無其事的背上書包從身側走過。
書本剛放下，口袋內的手機震動。
黑掉的屏幕亮起，彈出一條發件人名為高忠為的回信。
【周末高叔叔有空，你就選個周末的時間來一趟高叔叔家，就星期天中午吧。】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姜梨回了信。
【好的，謝謝高叔叔。】
——
早上七點多，學生逐漸到齊。
這樣的時候，便是謠言發酵的最高點。
姜梨打水回來，從後門進入，感受到教室內有無數雙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緊盯不放。
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分布在各個角落。
姜梨特意避開人群，從較空曠的地方繞回座位。
“新同學，你是不是不想還債躲到平洲啊？”
人群中，不知誰先爆發一句，更多的問題撲面而來。
原本教室內嘈雜的議論聲靜止，學生目光紛紛轉移到後面。
好奇的，擔憂的……
姜梨待在原地，轉身，一眼對上坐在桌子上的夏栀。
女生穿着西式校服，坐在最後一排的桌子上，雙手交抱在胸前，笑容明亮，眸底卻是深深的惡意。
她旁邊坐着的許清凝也看向自己，神色複雜。
姜梨沒回答這個問題，放在身側的手握緊，用力的攥住掌心的紙條。
周圍一片寬敞。
可她總覺得人群密密麻麻，有種被包裹在其中的，任人觀看質疑的感覺。
四周空氣密不通風，壓的她喘不過氣。
周喬喬躲在座位人群中間，想上前，又邁不開步子。
夏栀家的關系大，她說話，基本沒人敢反駁。
姜梨也知道。
無力感從心中悄然升起。
沒有能幫她，和從前無數個被欺負的瞬間一樣。
只能靠她一個人抵擋所有的暴風雨。
占據上風，夏栀的氣勢更加大，陰陽怪氣的開口，“該不會是什麽不幹淨的錢吧？”
話語剛落，伴随着一陣清冽的少年嗓音響起，“一大早不回座位，在這裏開會考京大？”
江逸池從教室後面走廊人群中擠出來，悠哉悠哉的走到姜梨身邊，姿态散漫。
少年單手拎着書包，身上的藍白色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他身上，額前的頭發被風吹起，露出飽滿的額頭。
他好像剛醒的樣子，眉眼間還含着惺忪的睡意。
沒記錯的話，這是姜梨第三次在學校看見他。
江逸池偏頭面向教室內的同學，揚起眉，話中帶着打趣，“幹嘛，欺負新同學啊？”
今天要不是學校有事，他根本就不會回來，沒想到一大早進到教室就看見如此勁爆的場面。
按照平時，這些事和自己沒關系，他根本不會多看一眼。
可是剛才路過教室後門，從人群縫隙裏，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空隙中間姜梨的身影。
女孩一個人抱着書包，獨自站在視線彙聚的中心，神色慌亂的望向周圍人群。
又無措又害怕。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有一股上去幫忙的沖動。
“我們可沒有欺負她。”夏栀看到江逸池出現，從桌子上跳下來，臉色轉變的迅速。
許清凝也馬上退縮到人群之中。
江逸池不聽，沒給她正眼。
他扭頭問姜梨，“沒被欺負？”
被欺負了，但是現在說出來，也不會得到什麽有用的懲罰和結果。
姜梨搖搖頭，但還是抱着希望說了一半，“他們就是想問我謠言的事情。”
“什麽謠言？”
“這個嗎？”時延緊随其後，從一邊人群中出來。
他把昨天最熱的帖子翻開，遞到江逸池和姜梨中間。
江逸池接過，看完，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就這？”
他的目光掃視了一圈，輕扯唇角，語氣帶着極強的壓迫，“造謠犯法你們第一天知道？”
“學校飯不好吃想試一下牢飯？”
時延作為班長，起到表率作用，“大家不要随便亂傳謠言，這樣的做法對一個人的心理傷害是無法估量的，同學之間更應該做的是相互理解關愛。”
周喬喬看到江逸池他們出聲，心底有了勇氣，跟着接話。
“是啊，謠言不能亂相信亂傳。”
有領頭羊的作用，大家不再忌憚夏栀不少好心的同學也紛紛贊同認可，為姜梨發聲。
事情到發展到這裏，夏栀失去興致，拿起桌面手機離開現場。
人群散開，回到各自位置做自己的事情。
課代表把要收上去的作業寫在黑板上，用力拍打講臺，大聲催促。
教室內一片混亂，交流聲被紙張摩擦聲覆蓋。
姜梨抱着保溫杯，看了眼身側的兩位少年，“謝謝你們。”
兩人順着人群回到座位。
江逸池将斜挎包搭在椅背上，擠進座位。
少年坐姿随意，兩雙長腿無處安放，搭在桌底的欄杆處。
姜梨上第一桌交完作業，回到位置坐下瞬間，耳邊再次傳來聲音。
“我要是你，我早就反抗回去。”
“可是我打不過他們，而且很多時候邪不勝正。”
姜梨做了個比喻。
以前面對無數謠言，她嘗試過解釋澄清，找當事人理論。
奈何，最後的結果都不盡人意。
謠言被更加廣泛的傳播，而發布人安然無事。
話題好像逐漸進入大道理的既視感。
江逸池對她這番話有些無語，默默喝着豆漿。
收拾書本到一半，空氣又恢複安靜。
今天他幫了自己，要不要說點什麽感謝或者關心的話。
姜梨捏着書本，鼓起勇氣問了其他事情，“話說你今天怎麽來上學？”
這個問題，好像問的不太好。
“愛學習不給？”
好的。
剛才的江逸池是暫時的，現在才是真正的。
語氣拽的不行。
一邊路過的祝淮一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發出爆笑，“這樣的話也能說出來。”
他低身湊到姜梨耳邊，小聲道，“今天舞蹈隊有比賽，江大少爺要去看的。”
姜梨看了眼他，眼底裝滿難以置信。
他還有這個藝術愛好呢。
桌面上的作業本被砸到祝淮一身上，江逸池扯了下唇角，連啧兩聲，“你有八張嘴，那麽能說？”
“別，我現在走。”
祝淮一舉起雙手，灰溜溜的離開。
看他臉色一下子沉起來，姜梨把手中的豆漿遞給他，輕笑，“請你喝豆漿，謝謝你剛才幫助我。”
“不喝豆漿。”
江逸池把豆漿推回去。
“那你剛剛？”
喝的是什麽？
江逸池哦了下，語氣淡淡，“不吃別人給的東西。”
好拽，不喝就算。
姜梨看着回到自己桌面的豆漿，插上吸管，打算自己喝。
兩人對話截然而止，英語單詞書的第一頁還未翻開，耳邊再度傳來少年的聲音。
他擡起頭，目光透着點堅毅，語氣聽起來卻是随意自然，“別人欺負就得反抗，別淨當軟柿子。”
九月，窗外的香樟樹依舊枝繁葉茂。
早晨的熱風夾着栀子香味卷教室，窗臺處落下一片片枯敗的花瓣。
姜梨吸豆漿的動作停止，第一次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向座位上的少年。
好嘛。
他其實人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