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寂靜的房間內，空氣有了片刻凝滞。
“盡管您這麽說……”魔法師神情有所動搖，最終還是輕輕搖頭，“在有過說謊經歷的基礎上，騎士小姐，您的信譽已經大打折扣。”
李綏綏閉了閉眼，第一反應又要去翻背包，看看有沒有什麽能提高信譽度的道具。
魔法師看着她的動作，說道：“人的信譽是點滴積累而成，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提升。”
李綏綏驚訝于魔法師的敏銳，魔法師卻因為她的這種驚訝有些不滿，“我見過許多外來的騎士，他們舉止得體，卻總有種奇怪的傲慢，對主城的居民有不少偏見。”
“這種偏見到底從何而來？是因為他們和您一樣，也擁有一個異世界的靈魂嗎？”魔法師問道。
李綏綏一時語塞，所謂的“外來騎士”都是玩家，這話其實沒錯，但她卻不能這麽說。
她猶豫着要不要再拿幾個新鮮果子塞給魔法師，魔法師卻又換了話題，“無論如何，有一點您說得很對，不同時空的風俗文化不同，之前是我考慮不周。”
“當前的情況您也知道了，假如您能幫助王子殿下恢複如初，我相信，主城的居民一定會非常感謝您。”
“……”怎麽說來說去，又繞回來了，李綏綏問道：“那麽，我到底該怎麽做？”
魔法師解釋道：“之前我了解到的信息是您不并愛王子殿下，在那種條件下，我一籌莫展。但現在，您卻表示您愛他，這就好辦多了，現在想來，這或許也是王子殿下還留有生機的原因之一。”
魔法師神情輕松起來，“目前唯一的問題就是您的信譽太低……簡單說來，您應該證明您口中愛的真實性。”
怎麽又又又繞回來了，李綏綏有些無奈，“你們已經不相信我了，我還能怎麽證明呢？”
魔法師姿态從容，捧出一顆水晶球，說道：“普通人的眼睛會被蒙蔽，純淨璀璨水晶球的判斷卻絕不會出錯。”
姑且不說魔法師都會魔法了，怎麽還能還能被歸為“普通人”，單看這個水晶球的起名風格吧，還真是叫人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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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綏綏沉默片刻，在魔法師的示意下，伸手觸碰水晶球，并期待它給出反應——聽魔法師的意思，這顆純淨璀璨水晶球的功能應該和測謊儀差不多。
然而她想錯了。
在李綏綏指尖碰到水晶球的那一刻，并沒聽到什麽辨別真假的提示音，而是彈出了一塊光幕，上面寫着一大堆各式各樣的任務。
魔法師解釋道：“騎士小姐，只要您做完這些任務，就能通過純淨璀璨水晶球的測試。”
“……”李綏綏看向魔法師，“認真的嗎？”
這和判定真假到底有什麽關系啊？任務列表很長，卻沒什麽脈絡和主題，都是些瑣碎日常的打雜型事件，比如化解居民矛盾、尋找丢失小狗、采摘珍惜植物、跑腿傳話……
仿佛是看出來李綏綏的抗拒，魔法師又耐心說道：“事件雖小，但人的秉性往往是從細節處展現，您可以放手去做，至于結果如何，純淨璀璨水晶球自然會做出判斷。”
李綏綏擺了擺手，她已經明白了，這畢竟是靠賣卡盈利的手游，核心玩法不多，重複的任務卻是無窮無盡，常聽人說，玩某某游戲好比打工坐牢，大概就是這樣。
總之，無論背景如何包裝、故事情節如何發展，都會導向同一個結果——讓玩家做任務。
窗外光線又黯淡了幾分，魔法師轉身查看寧決的狀态，再回過頭來時憂心忡忡，“騎士小姐，本來不該催促您，但為了王子殿下的生命考慮，您最好能快點行動起來。”
李綏綏也看了一眼寧決，她的感受很割裂，一時後悔，一時又慶幸，同時有覺得有那麽點荒謬，但無論如何，她迅速點了點頭，“知道了，我會盡快完成。”
*
趁着夜色，李綏綏離開了浮島上的城堡。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黑夜溜走，又一輪太陽架上了空中——夢幻大陸的夜晚總是很短的。
羅伊看了看窗外，道路廣闊，沒有一絲馬蹄揚起的塵埃，他忍不住抱怨道：“這位騎士小姐的效率真叫人憂心。”
羅懿看過來一眼，說了句公道話，“要做的任務很多，她已經算是臨危不亂、形式頗有章法，你應該收一收自己的偏見。”
羅伊嘆了口氣，回過頭來，“時間不等人，我這不是擔心——”他瞪大了眼睛，快步沖向室內，“寧先生，您醒了！”
羅懿也猛然回頭，快步走過來，“殿下！”
明湛湛的天光下，寧決悄無聲息睜開了眼睛，他掃了一眼室內情形，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羅伊趕緊講解了一下當前的情況：“……雖然置換儀式誓約失敗，您命懸一線……老挂鐘……您還是回到了這裏……魔法師說……騎士小姐做任務去了……”
羅懿仔細打量寧決的神色，眼神清明，沒有一絲困惑或疑慮，他心頭一跳，做出猜測，“殿下，您是不是一早就醒了？”
寧決并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魔法師在哪裏？”
很快，魔法師聞訊趕來。得知王子殿下醒了，他雖然不像羅伊和羅懿那樣欣喜若狂，卻也實實在在松了一口氣，這畢竟關系到他的職業生涯。
寧決召見魔法師，與他進行密談，羅伊和羅懿則被暫時請出了房間，順便守門。
羅伊百無聊賴，數着天上雲朵的數量，數着數着，被羅懿拍了一下肩膀，“聽到了嗎，有馬蹄聲。”
羅伊走到庭院邊緣，借助天文望遠鏡看向遠處的山腳，片刻後，他放下鏡筒，面露震驚，“是瑪格麗特小姐，她怎麽會從雪山上下來，那裏的道路非常兇險。”
“那條路更快吧。”羅懿說道：“按這個速度，再過小半個時辰她就能抵達城堡。”
羅伊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小聲說道：“王子殿下已經醒了，卻沒人告訴她，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羅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記住自己的身份，聽命行事，不要自作主張。”
*
庭院外的談話聲很輕，被沉重的門扉隔斷，沒能打破房間內的沉悶氛圍。
“您醒了過來，這真是萬幸，看來騎士小姐說的對，愛與不愛不能僅憑語言判斷，還是需要行為來體現。”魔法師頓了頓，又說：“當然，惡語傷人，您為此感到難過，是很正常的，您明明清醒卻裝作昏迷，不願面對，我很能理解。”
寧決擡了擡眼睫，“你看出來了。”
是的，早在李綏綏說出“好吧，我承認，我愛他”的時候，寧決就恢複了意識，出于某種別扭古怪的心理，他沒有及時睜眼，裝作沉睡不醒的樣子，把周圍發生的一切都盡收耳底。
魔法師笑了笑，說道：“我常年游歷四方，虛度了很多年，卻沒什麽了不起的成就，平時除了修習魔法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故事書，我很喜歡揣摩主人公的心理，看的多了，也逐漸明白了很多，所以，我也能夠理解您的心情。”
寧決點了點頭，說道：“閣下太謙虛了，博覽群書，自然會有廣博的見識。魔法師，請你坦誠地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麽做？”
魔法師難得地怔住，不解道：“接下來？不，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麽了，置換儀式完美結束，您平安回到夢幻大陸，一切都會恢複正常，回到正軌。”
“回到正軌……”寧決說道：“如果我沒理解錯，你的意思是——我有我的正軌，李綏綏也有她的正軌，是嗎。”
“是的，”魔法師雖然疑惑，卻還是解釋了一遍，“這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正常情況下是永不相交的，像現在這樣，短暫的交彙，實在是低概率事件。要不了多久，纰漏被修正，一切都會恢複正常。”
見寧決又要問，魔法師搶先說道：“至于置換儀式這類的禁術，也是利用時空纰漏才能實施，并且風險極大，不能重複操作。我之前說過，您只有一次機會，也有這一層意思。”
“恢複正常？兩個世界？”寧決笑了一聲，“這太殘忍了。”
對此，魔法師有着不同的意見，“恕我直言，沒有哪種感情是永恒不變的，在我看過的所有故事書裏，分別離恨總是比大團圓更能打動人心，我想，這也不失為一種好的結局。”
“更何況，”魔法師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口，“您和騎士小姐，成長環境相差太遠，并不适合彼此，很難長久地相處，如果真想要生活在一起，一定會有人磨去棱角，舍去自己的生活習慣。假如真有那麽一天，是您做出犧牲，還是她做出犧牲呢？與其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庸常結局，倒不如像現在這樣，結束在充滿戲劇性的一刻，很有美感呢。”
寧決像是有些走神，好半天才回答了一句，“看得出來，你真的很喜歡看故事書。”
魔法師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寧決推開窗，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雪原下的狹窄小道，皚皚白雪上，有一行清晰的馬蹄印。
“作為一位讀者、一個看客，比起主人公的心情，你更關心故事的美感。”寧決随手撥了撥那顆水晶球，讓它調轉方向，滴溜溜轉到了魔法師的面前。
“不過，故事到底怎麽發展，還是該由主角說了算。”寧決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