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桑月眼巴巴地望着巫隊長。
大庭廣衆之下，擁抱肯定是不可能了。不過以巫隊長冷淡的個性，私下裏擁抱大概也只會有那一次。
所以，擁抱……桑月是不敢奢望的。亦或者不牽手的話，哪怕像上回一樣，牽一下手指也可以啊。
然而。
“不給。”男人冷漠地道。
桑月愣了一下，接着，滿臉呆滞。
不是因為他拒絕的話，而是，一向沒什麽表情的巫隊長竟然……竟然笑了！
他竟然笑了！
在獵鷹戰隊一個多月，這還是桑月第一次見到巫隊長笑。
雖然笑容很淺，只是微微地勾了一下唇。
可那一笑如日出千山，清風霁月，從這總是一臉冷峻的男人臉上一閃而逝，被桑月那雙清澈的眸子精準地捕捉，昙花一現般地完美……好看得不像話。
然後，嘴裏說着不給的巫隊長，行動上卻朝桑月伸出了他的手。男人的聲音低沉清淡，“逗你的。”
逗你的。
逗你。
逗。
這個人，他居然還跟自己開起了玩笑！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桑月呆愣愣順從本能地握住男人的大手。她想起羅琳曾說巫隊長是個無趣又死板的男人。
但桑月此刻卻覺得并不。
他居然也會逗弄人……桑月先是被巫隊長的笑給驚豔到，這會兒又被他的玩笑給震撼了，以至于腦子裏一片混沌。
這時，巫擇又再次開口了。他擡眼望了一下不遠處正在忙碌的隊員，然後清清淡淡地吐出三個字：“一分鐘。”
什麽一分鐘？
桑月從恍神中醒過來，領悟了他的意思。
意思是只給牽一分鐘嗎？
行吧……隊長還是這麽“小氣”。不過，一分鐘也足夠啦。此刻的她就像是電量快耗盡的手機，能快速“充一會兒電”，足夠支撐“不關機”就行了。
巫擇放開精神力關注着周圍的動靜，以防再有意外情況發生。等他回神時，才察覺到握住自己手的那雙柔荑是多麽的綿軟細嫩，不過，他還來不及感觸什麽，下一秒，手上立即一空——
——是桑月收回了手，因為一分鐘時間已經到了。
還挺自覺。
巫擇忽略手上的異樣，瞥了一眼桑月。少女臉上的蒼白已經淡去，恢複了往日的紅潤，白嫩的臉頰帶着淺淺的粉，像是甜蜜誘人的水蜜桃。
他轉開目光，淡淡道：“走了。”
南部安全區，也叫南海基地，是東南西北中五大基地之一，基地如其名，是一座建立在海島上的基地。
桑月跟着獵鷹戰隊的人返程，回南海基地。
車隊披星戴月，一路南下。雖然如今道路損毀不堪，通行不易，但好在路途中都比較順利，沒遇到什麽大的意外。這一日，桑月跟羅琳擠在改造裝甲車的簡單卧室裏，睡得正香時，被羅琳給喊醒了。“小月兒，快起床。”
桑月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一下眼睛，然後透過車窗朝外面望去。
黑茫茫的海面上，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像是漫天的星光，給人無數的向往。一條長長的海上鋼鐵橋梁直通那片星光之地。
“到了嗎？”桑月問。她掏出通訊器，看了一下上面顯示的時間，淩晨4點。
“差不多到了。”羅琳說，“快收拾一下東西，我們的車不能直接上橋進基地，得在橋前下車接受檢查。”
桑月點頭，快速收拾好，跟着羅琳下車。
通往海上橋梁的地方，還有一處寬闊的棧道，周邊設有十數個崗亭，大概是因為淩晨時分，排隊過檢的人并不是很多。
他們這一個車隊下來，分到各個崗亭去排隊，清點物資，兌換貢獻點。
車輛是基地提供的，所以直接在外面交付。只有人走下來，去崗亭接受身體檢查。
所謂的檢查，自然是檢查有無感染，身上有無傷口等。不過這裏設備齊全，自然不會像當初桑月入隊時那樣簡單粗暴的脫衣檢查。
桑月跟着羅琳排隊，緩緩地通過一個像是飛機場安檢一樣的儀器門裏，停留數秒，由機器掃描全身，亮綠燈即可通過。
等順利通過崗亭的三輪機器檢測之後，衆人走上棧道，順着路面以及兩側的标識走向遠處的大橋。
橋的入口處設有輕軌閘口，桑月看着所有人手裏都拿着一枚銀行卡般大小的金屬芯片卡，在閘口機器上“滴”了一下，然後進閘。
“小月，我給你刷。”少年巫嶼立即掏出自己的ID卡。
卻被羅琳擡手一擋。“我來。你多存點錢，以後娶媳婦兒用。”
不知是不是被媳婦兒三個字給臊到，少年一滞，白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桑月朝他笑了笑，感謝他的好意。少年的臉頓時更紅了。
羅琳拿出自己的卡片，給自己和桑月都刷了一下，一邊拉着她進閘，一邊道，“這是ID卡，是一個人的身份識別，也是所有資産的存放處，裏面存着你的貢獻點，還有貨幣。貢獻點可以兌換貨幣……”
桑月點頭，一路被她灌輸了不少新的知識，直到一行人登上了剛進站的輕軌上。
列車啓動，順着軌道駛上了大橋。
經過一番排隊、清點、過檢，再到輕軌啓動，天色已經漸漸亮了。
桑月透過列車車窗望向外面，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已經滅了，随着霧白的天光緩緩亮起，海島上的鋼鐵城池也漸漸地顯現在了她的眼前。
鋼鐵城牆圍成了數丈之高，冰冷的金屬牆面，倒映着深藍的海水，泛着泠泠的寒光，一點，一點地，越來越近。
列車抵達海島第一站，廣播裏溫柔好聽的女聲在播報到站，有不少人開始下車。
“南海基地也分了東南西北四區。”見桑月望向那些下車的人，羅琳開口解釋道，“我們住在最裏面的南區，列車直達，不用轉車。”
桑月點頭。
心裏開始琢磨，自己在這裏還一無所有，一切還得從頭開始，首先，得有住處。
羅琳卻早就為她考慮好了。“你先跟我将就一下吧，晚點帶你去登記領取ID卡，然後申請個房間……如果後面你加入戰隊，可以直接以戰隊名義申請一個免租金的房子。”
獵鷹戰隊隸屬于軍方，所以軍方給分配房子住。
但因為如今土地有限，資源有限，所謂的房子，也就是一個簡單的房間而已。而對于單身沒有家庭的隊員，分配的房間，只是個單間。
甚至連床都是統一的單人床。浴室、洗手間、取水間，都是公用的。
南區19棟8單元。
“我們在4樓。”羅琳刷卡進入單元區。發現桑月正望着不遠處跟隊伍裏其他隊員道別的巫擇，她笑着悄聲附到桑月耳邊，“跟你說個高興的事……隊長也住在這一單元，而且就在我們樓下。”
“他這個級別，貢獻點應該很多。許多像他這樣的，都去東區買了獨立房子，但隊長沒有，還住着當初軍方給他分配的小房間。大概是因為他還單身……”她說完朝桑月擠了擠眼，“你若是想勾搭他……近水樓臺先得月哦。”
桑月耳根一紅，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有。”
她不饞巫隊長的身子，她主要是饞巫隊長的能量。
羅琳嘻嘻一笑，擡手捏了捏她滾燙發紅的臉頰，也不點破她。“我們先進去吧。”
桑月跟着羅琳進了401號房。
“我們戰隊這兒條件還算可以的。”羅琳見她目光在四處打量，說道，“雖然小，但是環境不錯。那些幸存者剛來時，都是被安排在集體宿舍，那裏才是真的……啧啧。”
桑月點頭。屋內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個簡單的衣櫃，就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但勝在房間還新，且很幹淨。在外面怪物四竄、髒污遍地的地方奔波勞累的人，回到這麽一個安寧小窩，并不會覺得簡陋，而是覺得很安心。
“你要補覺嗎？”羅琳放下自己的東西，轉頭問桑月。“如果不困，我帶你在周圍四處轉轉，然後去中心區給你辦個ID卡。”
“不困了。”桑月搖頭。
“那我先帶你去大食堂吃點早餐。”羅琳捏着ID卡帶着她往外走。
分配的小單間自然也是沒有廚房的，最多可以自己搞個自供能源小竈，煮點簡單的食物，所以大家一般都是在區域內的大食堂吃。
外面也有小型商場和餐廳，但是如今物資緊缺，餐廳裏的食物雖然做得比大食堂好吃，但是極其昂貴，一般人也不會去。
桑月和羅琳在大食堂裏吃完早餐，然後去中心區錄好指紋，掃描了虹膜，很快就辦好了ID卡。桑月順便在附近的兌換點将自己存着的一些晶核置換成貨幣。
她的異能升級不需要晶核，只需要隊長，倒是給她省了不少錢……桑月暗自笑了笑。
只是，看着自己ID卡裏的餘額：550元，又陷入了沉思。
她剛在附近轉悠的時候，有留意租房的情況，最最便宜的單間也得600元一個月起步呢……沒辦法，這裏寸土寸金，600真的還算是良心價了。
而她的錢，連付一個月的租金都不夠，更別說還得吃飯……還好喝水用水她是水系異能，倒是可以省了。
總不能一直喝水吧。
桑月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沒有為錢發過愁，但她現在是真的……很窮。
“小月兒，你要不還是申請進戰隊吧。”羅琳在一旁看着她的餘額發笑，“好歹可以不用愁租金，後面再跟着我們出去收集物資換貢獻點，兌換錢。”
羅琳是認真的建議。
現在基地本地的工作基本已經飽和且薪資微薄，只有跟随戰隊外出，拿物資換貢獻點才是更多的收益來源。否則以這個小姑娘這副模樣，陷入困境時，不知道會淪落到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
進戰隊，得巫隊長同意，由他去申請。桑月覺得自己要厚着臉皮試試。
中午她們在大食堂吃飯時，恰好就遇到了巫隊長。
大食堂人多，桑月一開始并沒有發現巫擇。還是跟着巫擇一起的巫嶼首先看到了她，遠遠地大聲向她打招呼。
羅琳和桑月朝他們走去，坐在一張桌子上用餐。
巫隊長寝不言食不語，連偶爾擡頭瞥過來一眼時，目光也冷淡得不帶絲毫感情。桑月幾番張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能說出來，只能埋頭吃飯。
晚上桑月跟羅琳擠在一起睡。還好兩個姑娘都不胖，雖然是單人床，也能勉強擠得下。
羅琳雖然偶爾有些痞氣，愛調笑，甚至時不時還愛捏摸她兩下，但對桑月是真的沒話說。
可桑月卻不能毫無心理負擔。
連續幾天，摸清了基地大概路線後，桑月跟羅琳說自己要單獨出去逛逛，羅琳也由着她。只反複叮囑，“別走偏僻小巷，晚上早點回來，你一個小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
如今男女比例劇烈失衡，就不說晚上了，哪怕是白天，這樣漂亮嬌嫩的一個小姑娘走在路上，都有不少人側目打量，裏面甚至還有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
桑月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她點點頭，“好的，我會早點回來。”
羅琳自己白天也會偶爾出去，所以她又對桑月道：“若是你回來時，我不在家，如果是白天，你就去食堂坐坐或者周邊逛逛。如果是晚上，你可以先去找小嶼或者隊長。”
“嗯。”桑月應了，然後獨自出門。
桑月在幾天時間內，坐輕軌将東南西北區跑了個遍。
工作麽……一無所獲。
這裏的工作崗位基本已經飽和，而且她每次找工作，總會遇到各種奇奇怪怪的騷擾和麻煩，也讓她真真正正地見識了許多醜惡的嘴臉。
許多時候，還是靠她的冰系異能才順利脫身了。
這一日，桑月使用異能解決一個将自己騙入小巷的高壯女人和她的同夥時，碰巧被某個戰隊的人瞧見了。
天色未暗，但少女稚嫩的面容上卻滿是陰雲。
她盯着那個被自己凍在牆上的高壯女人，帶着難忍的氣憤。她這些日子找工作，遇到太多騷擾和騙局，但都是男人。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同胞欺騙，實在是氣憤不已。也怪自己少了戒心。
不過，人畢竟不是喪屍，不是怪物，桑月做不到滅殺，只能将他們凍在牆上，甚至連頭都不敢凍住，怕他們窒息而亡。
那高壯女人被桑月凍在牆上，動彈不得，只能用粗嘎的嗓音怒罵，語氣似乎比桑月還要氣憤，“你他媽的都有異能了，你去進戰隊啊，跟普通人搶什麽工作？！”
桑月沒見過這種騙人還要理直氣壯罵人的，被她說得一愣，竟然還荒唐地覺得有幾分歪理。軍方戰隊不容易進，或許她也可以考慮申請進其他的私人戰隊。
恰恰是這個時候，巷子外面傳來一道聲音：
“是誰要進戰隊啊？”
桑月扭頭望去，巷子外面走進來幾個男人。
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黑色夾克配工裝褲和黑靴子，及肩發紮了個馬尾。看到桑月的時候，他眼睛頓時一亮，“喲，小美人，真巧啊。”
桑月看到他，忍不住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兩步。
“你要找工作？”杜宇朝她走過來，笑眯眯地道，“不跟着巫隊長了？那進我們戰隊呗。”
桑月又往後退了兩步。
哪怕她考慮進其他戰隊，但也絕不會是蒼穹戰隊。
那一次在外面的龃龉，她本能地已經将蒼穹戰隊劃入那些“不良戰隊”裏了。
“小美人，你躲我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杜宇笑得越發地和顏悅色。
但他進一步，桑月立即退兩步，直至後背抵到巷壁上，退無可退。
糟糕，這裏好像是一個死胡同！
杜宇朝她逼近，見少女已無路可退，面帶驚慌，他臉上的愉悅越深。
桑月繃緊神經，一直盯着他。看着他一步步逼近，然後，她擡手，一枚鋒利的冰錐直刺他的太陽穴。
“嘶——”距離太近，杜宇沒有防備她突然出手，差點被她刺中。還好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他應對極快，他只是略微帶一點點狼狽地迅速躲開了。
桑月趁機從他身旁的夾縫裏倏地一下穿過，往巷子外面跑去。
然而下一秒，陰戾的風聲從身後疾馳襲來，她的雙腿瞬間就被一道金屬細絲纏住，腳下一絆，“噗通”一聲，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前撲去，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地上。
“唔——！”桑月疼得眼淚差點迸出。忍着劇痛咬牙坐起，雙手迅速去拆解纏在腿上的金屬細絲。
還沒等她拆解開，脖子忽然一緊，接着她整個人就被人掐住纖細的脖頸拎了起來。
“放……咳咳、放手！”桑月被掐住脖子，咳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呼吸都窒住了，只能不斷擡腿踢他。
“啧啧，這副模樣看起來真可愛。”杜宇原本還算俊朗的臉此刻因為興奮而有些扭曲猙獰，目光如毒蛇一般凝滞在桑月臉上，“純淨的氣息最誘人了，因為玷.污起來更有趣。”
少女白皙的臉頰因為充血而漲紅，嬌嫩的紅唇只能被迫微張着喘氣，眼角還挂着因為咳嗽而沁出的生理性淚水，看起來楚楚可憐，嬌弱動人。
“巫擇有上過你嗎？”杜宇略微松了一點手勁，擡手去摸桑月的臉。
桑月偏頭躲過，怒得眼角發紅，“你有病吧？”
杜宇被罵也不氣，甚至還笑了起來，“罵人都這麽純真，啧啧。真有趣。”
“那是因為不想髒了自己的嘴。”桑月冷聲反駁。
杜宇完全不在意，他笑着問：“不是跟着巫擇嗎？怎麽巫擇舍得讓你這個小美人來外面找工作。他這麽小氣啊，玩膩了連打發的錢都不給你。你跟着我吧，我比他大方多了。”
桑月懶得跟這個神經病周旋，冷笑道，“你連巫隊長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否則，林溪又怎麽會喜歡他，而不喜歡你。”
“林溪”這兩個字大概還是梗在杜宇心中的一根刺。
畢竟那曾是他心中的求而不得，耿耿于懷。
他果然被激怒了。
而桑月趁着他剛剛分神的那一剎那，手裏凝出的數根冰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刺向他的雙眼。
那樣近的距離，又是在恍神中毫無防備之下，杜宇頓時被刺個正着。他慘叫一聲，鮮血立即從眼裏狂飙出來。他連忙松開掐着桑月的手，捂住自己的雙眼。
桑月趁此機會拔腿就跑。
“給我抓住她！”杜宇回神過來，捂着鮮血淋漓的眼睛狼狽怒吼。
巷子口守着杜宇的兩個小弟，見桑月跑出來，連忙過來捉她。一個土系異能，一個木系異能，瞬間向桑月襲來。
大概是絕境逼出了人的潛能，桑月的異能一瞬間爆發到極致。她凝出冰柱撞開土牆，冰刃割開藤蔓，又加了一道冰牆堵住了那些人……廢了許多力氣終于逃脫出來。
直到跑出巷口，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腿都在不斷地顫抖，因為之前被杜宇纏住腿而磕到地上的膝蓋，現在疼得鑽心。而她剛剛異能爆發到極致，能量快速耗盡，整個人也有些脫力……
身後又傳來杜宇那幾個人怒吼的聲音，桑月知道自己不能歇，只得提起氣來往外繼續瘋狂奔跑。
“砰——”地一聲。
她在巷口撞上了一堵牆——一堵堅硬的肉牆。
桑月雙腿一軟，拼盡全力提的氣也瞬間都洩了，她倒下去時，費力地仰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撞到的人，瞬間就哭出聲來：“隊、隊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