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番外
番外
A
十二歲，寧北搬去滬市。
其實，說是搬過去，倒不如說，之前有好幾年，他一直都在滬市讀書，只有假期才回來小住。所以，對于分別這件事，肖茉并沒有什麽感覺，她向來樂觀，如果寧北不回來，那她就自己去找他。
肖茉有了自己的手機，軟磨硬泡從肖太太那裏淘汰下來，裝上家裏一張閑置的電話卡，第一個電話，當然是給寧北打的。線路接通後她心裏很興奮，因為寧北的一聲簡簡單單的“喂”字，都是那麽好聽。
“你猜我是誰？”肖茉竊喜，說話的時候心裏“撲通撲通”跳。
事實上，號碼原本是肖太太的，早在寧北的手機通訊錄裏存過，他接了電話，聽聲音是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那麽是誰，便不言而喻。
“你是小茉莉。”他勞累了一天，通話時揉着太陽穴，面對小姑娘卻給足了溫柔。
肖茉說：“不不不。”
“嗯？”
“不是小茉莉。”她強調，“是’你的’小茉莉。”
“噢，是我的小茉莉。”
在那一刻，疲憊仿佛煙消雲散，過了這麽多天高度緊張的日子，寧北難得舒心地笑了起來。
B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害怕陌生人的肖茉，面對寧北，同樣也一言未發。
“叫哥哥呀，茉茉，快叫哥哥。”肖太太着急地點點她。肖茉小時候愛害羞，比較慢熱，一直很讓大人憂愁，要是能像隔壁家的夏凡凡那樣落落大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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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北擔心肖太太再強迫下去，小女孩就要哭了，他制止了肖太太，在肖茉面前蹲下。
“你不記得我了嗎？”
“你剛出生的時候，我抱過你呢。”
“小茉莉。”
小茉莉。
那是在叫她嗎？肖茉愣愣地擡起頭，與面前的小哥哥對視，他有一雙漂亮的眸子，那是她見過的最亮的眼睛。
叫了名字就是羁絆。
看了一眼就是永恒。
C
還是關于初次見面的事。
寧北說，他是抱過剛出生的肖茉的。這讓肖茉不由地追溯起來，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
按理說，寧肖兩家是世交，肖茉的成長軌跡裏少不了這個男人，應該是從記事起就擁有對他的記憶。可是，為什麽直到八歲，他才出現呢？
“你寧北哥哥，他呀……”肖太太說，“他從初中就一個人住在滬市了，那邊有好的鋼琴老師，寧北哥哥很小就會自己照顧自己了，茉茉你學學，就從自己的牙膏自己擠開始？”
肖茉信服地點點頭。
D
記不清是九歲還是十歲了，那年夏天特別熱，肖茉喜歡去水邊玩，曬得像個小煤球。
跟夏凡凡在外瘋了一天回家，路上就遇到了也正回家的寧北。
“寧北！”重色輕友的肖茉，丢下夏凡凡就跑了過去。
寧北起初沒認出來，只看到一個小黑猴朝自己跑過來，憑着聲音，和那頭可愛的自然卷，才叫出她的名字：“小茉莉？”
總是去他打工的咖啡廳找他，這一次難得能在路上遇到，肖茉嘻嘻直笑，感覺自己賺了。
寧北摸着她的頭，跟她說了幾句話，看她沒有走的意思，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去我家吃飯嗎？”
肖茉毫不自覺，點頭如搗蒜。
後來是他背着這個小家夥，在夕陽下慢慢走回了家。
寧媽媽在廚房裏做飯，隐約聽到門口兒子慢悠悠的說話聲，就知道，他又把自己的小女朋友帶回來了。
那個小姑娘特別喜歡粘着寧北。
寧媽媽走出來想打個招呼，看到曬得黑溜溜的肖茉，忍俊不禁：“怎麽渾身是汗，茉茉在這裏洗個澡吧？”
肖茉洗完澡，穿的是寧北的衣服，寬寬大大的T恤當裙子穿，短袖快蓋過她粉嫩的手肘。
寧媽媽替她把一頭小辮子重新編了一遍，然後就張羅着吃飯。吃着吃着，小姑娘放下了勺子，低頭陷入了沉思。
“怎麽了，茉茉？”寧媽媽關切地問，“不喜歡吃牛柳嗎？”
肖茉搖搖頭，寧媽媽的廚藝比她媽媽的好得多。
她只是無意中看到了身邊寧北的手臂，跟她的挨在一起，白皙與黝黑，對比慘烈。
小女孩的自尊心一下子湧上了頭。
寧爸爸和寧媽媽忍不住哈哈大笑，寧北倒是顧着她的情緒，輕聲跟她說：“小茉莉這樣也很漂亮。”
寧媽媽一起安慰起了她：“沒事的，茉茉，等到了冬天，就又白回來了。”
冬天啊，在十歲不到的小女孩的眼裏，是那麽遙遠。
從那時起，肖茉有了美醜的概念。
從此以後，無論何時何地，她都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那是為了與寧北再次不期而遇。
E
誰是最可愛的人？
這是讀初中時的語文課文。
也是那個周末布置的作文命題。
《誰是最可愛的人》作者：肖茉
當然是我。（沒錯，只有四個字，和一個句號。）
“肖茉同學，這就是你交上來的作業？”
辦公室裏，語文老師把作文本扔在辦公桌上：“體育課別上了，你就在這裏，重寫。”
肖茉委屈地坐下，接過了老師遞來的針管筆。
“反正不是我媽，我媽揍起人來，我爸都攔不住。我總是學不好數學，我媽說，買菜的時候用不着算一元二次方程式，但是你學不學的好方程式，可以決定你以後在哪裏買菜，所以每次數學考不及格，我最怕劉老師還要我拿給家長簽字了。要是寧北還在多好，他可以替我媽簽字，他的字很好看，他還會幫我把卷子看一遍，跟我講解錯在了哪裏，他說的我都能聽懂，寧北才是最可愛的人……”
F
寧北一個學音樂的藝術生，會講數學題，這是件很奇怪的事。
肖茉也覺得奇怪，尤其是，最後一次講題，還是在她高三的那年。
那次她考了50分，離家出走，面對淚如雨下的肖茉，寧北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哄她，而是問她有沒有把試卷帶過來。
肖茉眼淚汪汪攤平了揉成一團的試卷，他一題一題地講給她停，肖茉在他的指點下做完了後面的幾道大題，不知不覺，就止住了眼淚。
神奇的寧北。
只要是他願意做的事情，應該沒有可以難倒他的吧。
包括跟她在一起，娶她作妻子。
一想到就很開心。
G
還是有過不愉快的。
比如說，他打工的那家咖啡廳，小姐姐們都喜歡他，老阿姨也喜歡他。寧北全年齡層通吃，所到之處，都是肖茉的情敵。
最可氣的是，有一年暑假他剛回來，就有一個女孩子拉着他，羞澀地說她今年畢業了。
可不可以送她襯衣的第二顆紐扣當作紀念？
肖茉正看着呢，這咖啡廳裏誰不知道她是寧北的“小女朋友”，簡直不把人放在眼裏，她氣得冒煙。
偏偏那個女孩很幸運，寧北那天穿的襯衣，紐扣是有點松。
她沒等寧北反應過來，就動了手，扣子輕輕松松就扯了下來，寧北頓時呆了呆。
豈有此理，肖茉一下子就沖過去，飛快地奪過扣子，往嘴裏一塞，吞進了肚子裏。
“小茉莉！”寧北大驚失色，扶住肖茉。
那女孩子則哭着跑了出去。
“咽了嗎？快吐出來。”
寧北手忙腳亂地給肖茉拍了半天背，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幾圈，一張嘴，那顆透明的紐扣躺在她的小舌頭上，吞咽是她做的假動作。
寧北松了口氣。
“下次不要這樣了，多危險。”他把手放在她下巴下，讓她吐在手裏。
肖茉卻把臉埋進去，像只溫順的小貓，吻了吻他的手心。
擡起頭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誰讓那個姐姐扯你的衣服，我讨厭她。”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讓她還給我的。”寧北憂愁地看着這個調皮鬼。
粘糊糊的小女孩，只要招惹上一個，已經夠人消受的了。
H
這個字母不錯，跟內容也很搭。
說一說寧北的手指。
彈鋼琴的人并不像旁人想象中那樣，擁有纖細漂亮的手指。因為長年累月的練琴，寧北的指節擁有明顯的輪廓，修長之餘，看起來很有力，他的甲床很寬。
鋼琴家的手是非典型的另一種美感，大概偏向于工匠氣吧。
有些事情是在肖茉上高中的時候才逐漸開竅的，那主要來自夏凡凡用網盤傳播給她的小文檔、小短片。
“聽說男人的那裏……嗯，跟鼻子大小有關。”夏凡凡說。
肖茉腦海裏浮現出寧北的臉，他有她見過的最好看的鼻子，高挺，精致，有玲珑的骨節，微微突起的駝峰，側臉要迷死人。
據說這只是個很入門的說法。
後來又有一說：“從小到大都長得精瘦精瘦的人，那裏都很大！”
噢，又一個對上了。肖茉臉紅撲撲。
兩個傻乎乎的女孩光是紙上談兵，瞎讨論過幾次，後來，在某次一起看綜藝節目的時候，聽那個以尺度出格著稱的人妻女主持聊起這個話題，新奇地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
“看手指啊，手指飽滿的男生Blablabla……”
肖茉呆呆地聽着。
那年除夕，寧北回祖宅守歲，她悄悄地跑過去。
“你在看什麽？”寧北跟她說了半天話，見她的目光總是向下游移，是在看他的手嗎？似乎沒什麽特別。
“沒有，就瞎看看。”
肖茉心虛地挪開眼，臉上熱辣辣的。
還是等以後有機會，用實踐驗證一下理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