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7章
楚念白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讓一旁摸魚的喬銳助理瞬間打起了精神。
他以為楚念白要發火,卻沒想到楚念白語氣依舊地與他說話:“試鏡都在裏面那個房間是嗎?”
助理下意識點了點頭。
“我可以看一眼嗎?”
在助理猶豫的時候,楚念白已經上前推開了那扇關上的門, 門內裝潢比較簡單, 但該有的都有, 一看就是經常拿來試鏡的場地。
楚念白用視線簡單查看了一下設備, 心裏有了數。
雖然喬銳有意敷衍,但流程倒是合規,這裏有三個機位都擺放了設備,待會兒他的試鏡的過程會被記錄留存下來,想必是總制片的硬性要求。
顧巍然給了喬銳在選角上很大的權限, 但并不會不給他絲毫限制。
楚念白只是如他所說的只在房門口看了一眼,看完後他不用助理催便重新關上了門,回到了座位上, 這把助理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楚念白的用意。
喬銳最後還是來了, 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兩個鐘, 剛好卡在了李樂的底線上。
被定義為新人導演的喬銳和闫夢一個年紀,穿着休閑服,帶着一頂鴨舌帽, 看到楚念白和李樂後點了點頭,平淡地不像是一個遲到兩小時的人, 他道:“不好意思,有事耽誤了。”
然後又道:“我待會兒也還有事,只有半小時的時間給你, 我們抓緊一下。”
說完他一刻不停留的走進了試鏡的房間裏,直到他坐下也還是沒有把帽子摘下來。他帽子壓得有些低, 一米七五的個子比楚念白矮了一截,導致楚念白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喬銳在桌上翻了一下,然後把一張紙遞給了楚念白,“演這段。”
楚念白接過劇本,一張A4紙,實際內容占不滿半張紙,臺詞少得可憐。
Advertisement
面試的時候拿到臺詞太多的劇本會讓很多演員很為難,太考驗背臺詞的效率了,但臺詞少也并不代表是好事,臺詞太少,留白太多,對演技的要求會很高。
楚念白發現喬銳這是要針對他到底了。
他淡淡地看了喬銳一眼,沒說什麽,低頭看齊了劇本。
這一段說的是主角餘一在學校被校園暴力,頂着傷回家,在客廳聽見了父母在房間裏鬧離婚的争吵後悄悄換了身衣服沖進了雨中的長巷。
最重要也最難演的就是沖進雨裏後餘一的複雜內心活動。
餘一的生活太壓抑,穿着自己設計修改過的代表不同情緒色彩的衣服走在狹小的小巷就是他唯一的情緒發洩口,但他的情緒表達又是含蓄內斂的,在沒有臺詞的情況下,這一段相當于是在演高難度默劇。
不好演,還容易演砸,對演技不好的流量演員簡直是地獄難度。
喬銳壓了壓帽檐,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楚念白。他最看不起沒靈魂的花瓶,沒演技的流量,楚念白恰好兼顧,而且他還知道楚念白曾經在劇組裏對白安做過的那些事情,可以說要不是公司的限制,他連試鏡的機會都不想給楚念白。
今天對喬銳來說,不是他拖了楚念白兩小時,而是楚念白浪費了他的時間和精力。
快速記熟臺詞是演員的基本修養之一,楚念白看了一遍就把為數不多的臺詞記住了,其餘兩分鐘拿來過了一遍表演思路。他之前就熟悉了劇本,還認真寫了人物小傳,所以這一步對他來說也很簡單。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楚念白便對喬銳道:“我準備好了,現在開始嗎?”
喬銳沒想到楚念白這麽快,他多做好催促的準備了。這算是看不懂,所以硬着頭皮直接上?又或者是仗着人氣,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偶像劇組裏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演技超群,随便演一下就能成功?
楚念白沒去想喬銳的偏見,他甚至已經不去想自己是否能拿到這個角色,他現在的目的很純粹,就是把試鏡的戲演好。
該純粹的時候就純粹,該算計的時候就算計,現在他只管演戲,之後他再考慮怎麽處理麻煩。
在喬銳點頭并開了機子之後,楚念白找到了合适的角度,然後開始了他的表演。
這是來這個世界後楚念白第一次正式的表演,但有些東西已經浸入骨髓,他沒有任何緩沖便已經入戲。
《盛裝舞臺》作為一部時尚題材的電影,它的主基調一定是華麗盛大的,但它的主人公因為出生的緣故起初并未沾染到圈子裏的浮華氣息,反倒是有一種出塵的文藝感,此時的他靈氣十足,他所有的表現都是他天賦的體現。
楚念白在此之上又加上了一些理解以豐富餘一的人設,他想,餘一或許是文藝的,在某些時候還帶上了那麽點出塵的仙氣,但他同時也應該是接地氣的,他與這座老樓早已在十七年的生活中緊密相連。
楚念白開始表演的便是餘一站在了客廳,聽到了父母的争吵。
對餘一來說,父母的争吵是每天都會發生的尋常戲碼,父親的暴力,蠻橫,母親的聲嘶力竭,怨恨叱罵,而餘一,在他們口中是無用的拖油瓶,一切不幸的源頭。餘一此時應該是麻木的,但楚念白在麻木的同時,眼底依舊浮現出了一抹痛苦,以及焦躁。
痛苦綿綿無絕期,但習以為常不代表就不會再痛,尤其是對餘一這樣高敏感的人而言,每一次難過都是清晰的,只是他早已經學會如何逃避。
楚念白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在輕手輕腳的同時又很急切的沖進了房間,輕車熟路的從衣櫃裏選好自己的作品換上之後,他将腳上的布鞋脫下,換上了塑料人字拖,就這樣沖進了雨裏。
行人在雨天裏都在急切的往房子裏面跑,他卻在沾上雨水之後焦躁減緩,心情緩緩恢複了安寧。
楚念白礙于場地原因并不能真的在小巷裏踱步,此處也沒有天空和大雨,但當他眯上眼睛,眼睫輕輕抖動的時候,喬銳忍不住把視線從監視器上移開看向楚念白以确認楚念白是否真的淋到了雨。
在室內楚念白顯然不可能是真的淋到了雨的,但太真實的反應會讓人懷疑自己的判斷。
喬銳皺起了眉頭,繼續看向了監視器,通過監視器,他可以更加集中的看到楚念白身上所有的細節,他發現,楚念白的站姿有點不太對,太垮了,而且有些別扭,內扣的肩膀,努力向上卻依舊佝偻的後背,不流暢的步伐,看着就難受,但楚念白的臉上卻又是放松和暢快的,他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清洗過了一遍,澄澈而明亮,這看起來極為割裂,這份割裂又帶來了難以言喻的藝術性。
楚念白随之又做出了許多在外人看起來很神經質的動作,例如手上做出撐傘的動作後嘴角僵硬地勾起,用力的跺踩地面。
最後他甚至故意讓自己摔了一個屁股墩兒,然後順勢躺在了地上,他的眼睫毛劇烈顫抖着,眼皮也在做着激烈的對抗,似乎是雨水讓他睜不開眼,但他卻又在竭力讓自己睜着眼去看下着雨的天空。
雨水模糊了楚念白的視線,喬銳卻仿佛能窺見他眼中的所有複雜難言的情緒,痛苦、迷茫、些許的快樂,還有讓人捉摸不透的好奇,通過這抹好奇仿佛能看到他幻想中的另外一個绮麗的世界。
“雨是什麽形狀的?長線,短線,圓形,橢圓形……”
“砸在不一樣的地方好像也會是不一樣的形狀。”
“我感覺它在我的眼裏開了花。”
“流蘇耳墜比耳釘合适,裙子如果加滿亮片和雨水好像也很相配,但是我要怎麽弄到那麽多亮片呢……”
直到楚念白站起來,身姿挺拔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喬銳才勉強從楚念白剛才的表演和臺詞中回過神來。
此時他已經反應過來剛才楚念白的站姿會那麽奇怪了,因為餘一剛被拳打腳踢的打過,他身上有傷,還有,餘一習慣了被打壓,低頭,隐藏自己,他本就沒有挺拔的體态。
他出挑的是靈魂,是映射靈魂的眼睛,而不是被現實壓垮的皮囊,而這一點,也被楚念白演繹得很極致,仿佛餘一真的活過來了一般自然。
喬銳想挑刺,卻又無從挑起,可讓他誇贊,一時又誇不出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難以相信這居然是楚念白能拿出的表演,可事實卻又擺在了他的眼前,不容許他否認。
喬銳就像是喉嚨裏卡了一根魚骨頭,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難受至極。
在一旁看着的李樂則是完全被驚呆了。
他不懂演戲,可是他知道好賴啊,而且他帶過好些演員,對比一下便能發現楚念白的不普通。
他甚至覺得楚念白這演技比之他手裏那位“老藝術家”都不逞多讓。
李樂知道楚念白扮豬吃老虎,但他也沒想到會這麽深藏不露。如果不是确定眼前這人就是楚念白,他更願意是直接換了個人,這太離譜了。
用演技給了他人一點點震撼的楚念白倒是很平常心,因為場地,道具,服裝等限制,他剛才的表演并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就像是一個作品,他試鏡能表現出來的只是一個概念而已。
他相信如果是正式拍攝,他會表現得更好。
不管怎麽說,楚念白算是給足了李樂信心,掙足了臉面,他臉上挂上了标準的笑容,問喬銳:“喬導,我們念白的表演你覺得怎麽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