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鏡花（修文）
鏡花（修文）
她倆交談一番後，卓一藤用筷子敲着骨碟，申怨道：“幹嘛呢？幹嘛呢？吃飯聊什麽工作，不吃的給我滾！”
“滾”這個字，要看什麽人對宋寄棠說，不同的人會引發不同的情緒反應，比如宋寄海對宋寄棠說“滾”，頂多換回宋寄棠的經典表情——陰笑；李璆岚對宋寄棠說完“滾”，還會死心塌地地幫宋寄棠辦完事情；易誨鳴對宋寄棠鮮少說“滾”，幾乎沒有，要是有也是趁着宋寄海和李璆岚不在的時候。
這卓一藤對宋寄棠和喬澤南說“滾”，宋寄海當場就撂筷子，說不吃了。
李璆岚反應更迅速，夾了個大肉包子，就往他碗裏丢，眉眼一橫，蠻厲反問：“怎麽？人家談事情，你插什麽嘴！”
八個人的飯局，卓一藤一下子得罪了四個人，易誨鳴冷眼旁觀，但眼神似有若無地在發射警告信號，勉強算半個，也就是四個半，局勢變得緊張起來。
好在卓一藤在他老父親的常年打壓下，情緒管理能力堪比宋寄棠公司的那些藝人，面部表情切換自如，只需一秒就能惡霸變良民。
他嘻嘻地笑了起來，十分狗腿對宋寄棠招呼道：“談談談，工作趕緊，要不要換個位子？隔着我們會不會不方便？”
宋寄棠罵了聲“去你的”，就沒有再說什麽，在座的女性朋友個個事業心重，飯局對她們來說不交流點工作，就是在白費自己用賺錢的時間出來吃飯。
本來孫美薇以為會是今晚的C位擔當，但在宋氏兄妹和小山風的合力控場下，孫美薇和卓一藤這兩個牛鬼蛇神不敢有小動作，作都不敢再作一下。
在他們的隔壁的包間，鐘延年，張保生兩人在另外一間大包間裏，一南一北地坐着，十幾道菜就張保生在裝模作樣地吃。
鐘延年故意點了張保生不喜歡的菜，還一道道轉到他面前。
張保生很清楚他的暗示，每次都會夾一筷子，毫不猶豫地放進嘴裏，嚼一嚼，然後咽下去，從沒有說過一個“不”字。
其實鐘延年把這種懲罰手段看作是對他自己的恥辱，逼人吃東西，浪費菜肴的美味，真的很下作，他終于開口妥協：“阿生，別吃了。”
他的好心大赦，實際上已經晚了，張保生已經吃撐了，沒有細嚼的食物梗在他胸口，頂上他的喉嚨，十分惡心。
張保生再也坐不下去了，面色難看，說了句“抱歉”就跑向洗手間，鐘延年的報複手段完全沒有起作用，因為他本人也沒有得到絲毫快感，反而給陰郁的心情添上幾分狂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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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這廂，張保生把剛吃的東西都嘔出來了，一點都不剩，生生吐出來幾顆眼淚，他涮了口，洗了臉，往嘴裏丢了幾顆薄荷糖，不适感才漸漸散去。
走出廁所的時候，險些撞上一個人，出于禮貌，他回頭說了“不好意思。”
可是如果讓時光流轉，張保生絕對不會選擇回頭，打死也不會，因為當他回頭的時候，才看清楚愣在原地的人原來是宋寄海。
宋寄海直盯着他，生怕眨眼間，他就會消失不見，連帶着說話都是飄飄忽忽的：“請問，你是不是叫張保生？”
張保生說“不是”的時候，很快轉過頭，腳下生風，走得很快，宋寄海沒有追上去，他雙腿像有人十幾個人拉着一樣，邁不開，時間已過去十餘年之久，如此戲劇性的偶遇，讓他失去追問的勇氣。
散場的時候，許戈才出現，這人長得唇紅齒白，學生氣十足，讓他跟他們幾個魚蝦蟹混，确實有點委屈人家了。
卓惡霸跟從廁所回來的宋寄海互相拼酒，啤酒+白酒，兩人醉得跟爛泥似的，惡霸被易誨鳴提着，還要掙紮着往許戈身上蹭，撒嬌賣萌教訓許戈：“你你你你……你！”
舌頭有點大，說話理不清楚：“嘻嘻嘻，許，許大醫生，今晚九九九……九缺一，要罰，罰，罰抄三百遍我錯了……嘻嘻嘻，明天交……”
許戈要不是幫宋寄棠扶着宋寄海，他肯定會沖上，一腳把惡霸踹進車裏，醉成這樣還不消停。
由于要送兩個醉鬼的緣故，易誨鳴和喬澤南負責卓一藤，宋寄棠和許戈負責宋寄海，剩下的三個女，只能委屈小山風充當司機，幸好是順路，不然鬼知道小山風要兜多久才能回家。
“今晚什麽局啊？怎麽就他們兩個醉了，你們怎麽都好好的。”許戈看着小山風一臉的幽怨和多出來的兩個人，覺得今晚的飯局不正常，照理說他們的飯局是不喝酒的，要是喝也不至于醉成這副死樣子。
宋寄棠拖着死沉死沉的宋寄海，眼皮一擡，沒好氣地說：“騙局！”
他們幾個間自從大學後，齊人聚在一起是非常困難，先是孫美薇毫無預兆下的出國留學，連當初是戀人身份的易誨鳴也是她走後，才知曉一切，再到大學畢業後，通常不能來的就是許戈和宋寄棠，一個忙手術搞科研，一個忙藝人壓熱搜。
由此就陷入一個死局，只要這兩人有一個不去，宋寄海也鐵定不去，在此基礎上，學霸易誨鳴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會選擇不去，全看當天心情，于是就剩李璆岚和卓一藤兩人凄凄慘慘地對飲……
其實他們的聚會變得越來越沒有意義，歸根到底還是變故太多，如果追溯回小學時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那時候關系更為純粹，宋寄海，宋寄棠，卓一藤，易誨鳴，許戈，李璆岚，這是最初的關系網，幾個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街頭巷尾地住着，生長環境相似，家庭美滿，父母健在，唯一不同的就是卓一藤比其他幾個的家底要更優渥。
直到中學，宋寄海認識了張保生，易誨鳴認識了孫美薇，這張關系網開始出現變化，最開始若即若離的是宋寄海，因為張保生的原生家庭跟他們有很大的不同，加上惡霸的挑唆，情況越來越糟糕，宋寄海不再是關系網的主心骨。
然後是孫美薇，她是易誨鳴帶進來的，她只跟男生玩，更準确的說是她只跟易誨鳴和卓一藤玩，雖然惡霸跟學霸不對盤，但她卻平衡得極好。
所以關系網就發生了裂變，宋寄海跟張保生，易誨鳴和孫美薇，保持中立的宋寄棠，李璆岚，許戈，剩下的卓一藤更像根攪屎棍，但這些年，他是一支聚凝劑，如果沒有他，他們幾個連在一起吃飯的機會都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