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人
第五章奇人
空腹十二小時後抽血，讓郁其仁感到有些頭暈。
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陣，他站起來：“好了，繼續吧。”
David笑着制止他，叽裏咕嚕的說了幾句郁其仁聽不懂的話，随即那個亞洲翻譯蹦跶蹦跶的跑過來：
“他說你不用着急，今天的抽血量已經到上限了。再抽會影響身體健康的。”
這個翻譯曬得黝黑，一看就是太陽底下肆意奔跑長大的孩子。
郁其仁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翻譯漏出一排雪白的牙，“寧人。”
“寧人？”
“對，寧人。”
“你好，郁其仁。”郁其仁丢掉了壓着抽血點的棉簽，朝寧人伸出手。
兩只手短暫的握在了一起，一只白的看得清皮下的綠色血管，一只黝黑血管凸起。
午餐是在實驗樓的另一側，一個工地上蓋起的大棚食堂裏吃的。頗有些不拘小節之風。
端上來的食物倒是幹淨的很，看起來就是絕對不加味精的一類。
段和解釋：“沒想到我離開了這麽幾年，食堂還是沒建。也是，畢竟實驗上需要的資金口太大了，保證實驗環優先。”
“只有那一個投資方嗎？”郁其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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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段和把南瓜的皮用筷子剃掉，“也有可能是為了搬遷方便。你知道的，這裏頭有些東西游走在灰色地帶裏。”
一盤清蒸南瓜，一盤清炒雞胸肉，外加胡蘿蔔汁就是郁其仁的所有午餐。
說實話，難吃的很。
但他還是盡力咽下去了。
段和對此的評價是：“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上道。”他上下凝視了一會郁其仁一會，當對方擡眼瞧他之後，段和迅速表示：
“別這樣看着我，我好不容易才憋住了問你，為什麽會這麽想要生一個孩子。”
郁其仁笑了一下，很淺的。
但是這是難得的笑意。
郁其仁講：“沒為什麽，不用問。”
“行啦，”段和終于把那塊南瓜搗的不成樣子，橙黃的一片，惡心的要命，“但是還是得提醒你，趁着還沒簽合同，再考慮考慮。畢竟你知道的，這件事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段和端起盤子就往外走，收餐盤的地方在外頭。
郁其仁在背後盯着他的背影，段和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能夠感知到，他回過頭來：
“不用多想，我提醒你只是因為——國人不騙國人嘛。”段和那副眼鏡，在半自然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束。
“事實上，約莫在十年前，就有科學家聲稱他們已經成功地在老鼠身上進行了子宮移植實驗。實驗将從健康老鼠身上摘下的子宮冷凍24小時後移植回老鼠身上，接受手術的老鼠不僅通過自然□□懷孕，并且還順利産下了幼仔。”【1】
“此外，研究人員還對羊和豬進行了子宮移植實驗，效果也相當理想。”【1】
“這算的什麽，十年前他們便聲稱會在他同時預計他們将在兩年內實現人類的子宮移植。一些大膽的醫學專家早就斷言，移植子宮的對象不光是女性，還可以是男性。”【1】
程前套上了白色的實驗服，朝郁其仁眨眼，他看起來确實比自己帶的大半博士生都要年輕許多。
“你來看，這個胚胎馬上就要發育完全成為半嬰兒了。”
不過是一個指頭大小的肉團，在一個容器裏，一張一合的動着。
程前給郁其仁解釋：“這還只是試管嬰兒一期的內容，這項技術目前已經不是新鮮的了。對了，你知道前年那起新聞嗎？”
“前年？”
“對，人造子宮的問世。準确來說應該是首個人造子宮實現體外孕育，當然，這項技術在成功的同時，也引發了巨大的争議。”【1】
“我需要移植人造子宮嗎？”
“這個待議，我先跟你介紹一下人造子宮吧，Sofia你來。”
Sofia是一個非洲模樣的女人，頂着一頭茂密的頭發，她不屬于郁其仁第一天進入實驗室被綁着的時候見到的那群藍眼睛裏。
Sofia開口：“首先我将向您解釋人造子宮的原理。人工子宮須要一個外殼或腔體，這是植入胚胎并為其供給發展的處所，截至今朝為止，植物試驗曾經應用了丙烯酸罐、塑料袋和從生物體中掏出并人工存活的植物組織；人工子宮還須要羊水的分解替代物，羊水是天然懷孕時子宮中維護嬰兒的減震器；最初必需有一種交流氧氣和養分物資的辦法，換句話說，研讨人員必需開辟出一種人工胎盤。”【1】
事實上，郁其仁有些微微的想嘆氣。
他作為一個對于科研并無太大興趣，甚至讀書時代物化生這三門考試成績都不算的優等生的人來說，他對于這些生物知識并沒有多大的接受力。
直白來說，就是聽多了有些想睡覺。
他有那麽一兩次都想直接告訴對方，不用再介紹了，你只需要告訴我，我需要做什麽就好了。但是面對着這個實驗室裏所有人一講起這類東西，就顯得興致勃勃的臉，他開不了這個口。
于是Sofia順利的介紹到了下一部分：“在植物試驗中，有的實驗室的研讨人員應用了龐雜的導管和泵零碎，但他們籌劃應用體外膜氧合的迷你版本，這種技巧能增進血液在體外被氧協作用；一旦這些技巧到位的話，人工懷胎（artificial gestation）将來或許就就像明天的體外受精（IVF，試管嬰兒）一樣，IVF在幾十年前被也被認為是具有反動性的一項技巧。”【1】
程前及時的拯救了快要不耐煩的郁其仁，他合上白色報告：“我看過了，基本上來說你的血總脂，膽固醇，甘油三酯，β－脂蛋白，血清蛋白電泳........等，都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郁其仁點頭：“意思就是我們可以簽合同了嗎？”
“郁先生，”程前笑着，“科研是急不來的。我知道可能對于不是從事我們這個行業的人來說，有些知識告訴你，可能也起不到多大的意義。但是我們還是要告訴你的，畢竟國人不是有句話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希望你不是一時興起而加入我們，是經過全方面的了解後，基于一個成年人的判斷力和責任感選擇留下。”
“每一項新技術的出現，背後都是無數科研人員上萬次的實操。急不來的郁先生，一項實驗如果沒有确保能夠存活百分之九十九的小白鼠，我們是很難敢放在人體上進行實操的。Sofia，繼續吧。”
Sofia：“直至目前為止子宮移植手術，依舊是世界醫學界的最大挑戰之一。目前某國的科學家建立了高度近親小鼠的同種異體移植模型。但是目前科學家們尚未實現在人類之間進行子宮移植。有國家的科學家曾經在老鼠身上成功移植子宮，并首次能順利懷孕分娩，這是子宮移植研究的一大突破。”
“郁先生，或許無需我們告訴你，你也應該知道，從老鼠到人體，這中間還有很多年要走。但如果我們給你進行了手術，這就意味着，我們帶領人類文明向前邁了一大步。”
原本應該按照千百年來逐步實現的人類演進規律實現的技術，一朝夕之間忽然強制出現，要面臨的不僅是技術是否完善的問題，同時挑戰的還是倫理道德的反噬。
“據我的了解，你的國家在子宮移植方面應該是亞洲領先。我也仔細的翻閱過相關的資料。貴國的有關部門正式批準開展“靈長類動物同種異體子宮移植的研究”。這是目前亞洲地區唯一一個用靈長類動物來進行子宮移植試驗的研究項目。确實，很不錯。”【1】
程前帶着郁其仁往外走，外頭也供冷，但是冷氣遠沒有裏頭開的大。
“那個項目的項目組的第一負責人也就是婦産科專家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靈長類動物的身體結構與人類最接近，如果在靈長類動物身上試驗成功，相信人類子宮移植也将很快實現。我個人對于這番話，還是存疑的。”程前又帶着郁其仁往外走了一段路，再走，就要走出實驗樓了。
“我看過具體數據，他們試圖利用食蟹猴建立起産後出血的模型，來驗證掌握了靈長類動物的盆腔解剖結構；已經開展靈長類的人工輔助生殖技術研究，說明他們自己具備婦科盆底手術和血管吻合手術的經驗等。但是說實話，哦，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看法，這些技術，并不足為奇。”
程前徹底帶着郁其仁走出了實驗樓，他們站在門口，裏頭的門關的嚴絲合縫，一絲一毫的冷氣都透不出來。
熱浪襲面而來。
“怎麽說？”郁其仁被太陽的餘溫蒸的有些面色透紅，蒼白的臉上難能可貴的有了些血色。
“産後出血，婦科盆底手術，血管吻合手術，說這真的這些技術你去随便一個大醫院裏，揪出幾個婦産科醫生，湊在一起都能給你完成的七七八八。騙騙外行人罷了，”程前顯露出幾分天才的傲氣來，“不過科研嘛，能理解。要是一步登天了，報道就不會這麽寫了。”
“那你們掌握了關鍵技術了嗎？”
郁其仁到真不是個傻的。
程前跟Sofia示意：“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們。”待Sofia走遠了，“就移植人工子宮這一點，我可以直白的告訴你，你完全不用擔心。”
“因為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靈長類動物同種異體子宮移植的實驗手術了。”
“哦，我說的靈長類動物，也包括人類。”
“也包括，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