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營業第三十二天
營業第三十二天
東宮夜深，趙澈歸來時已過子時，黃福全在門口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看見自家殿下的身影，立馬站直，迎了過去。
“殿下，您回來了？”
趙澈腳步輕快，眉目舒展，嗯了一聲。
黃福全一眼便看出自家殿下心情不錯，笑着伸出手：“殿下這是提的什麽？交給奴才吧。”
黃福全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澈棱了一眼：“不必。”
黃福全立馬就縮回了手。
眼觀鼻鼻觀心，他大概也猜到了這東西的由頭，看了眼天色，道：“今個兒七夕，是民間男女們定情相約的日子，外頭可熱鬧着呢！”
定情相約……
這話趙澈愛聽，看黃福全的眼神也溫和了一些：“嗯。”
黃福全心裏也開心，這自己殿下這麽多年一直孤零零的，連個侍妾也沒，那葉小娘子……
模樣周正，心思玲珑，廚藝還頗得殿下喜歡，甚好甚好！
至于身份，只要是兩情相悅，無礙無礙！
黃福全幾個心思把趙澈的想法揣摩的一幹二淨，笑意更深，進了屋：“殿下，先沐浴吧？”
趙澈敷衍的嗯了一聲，第一件事卻是現在案桌前坐下，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手中的木匣子，然後，就看着那些個花糕發起愣來。
黃福全小心的靠近，瞟了一眼。
“喲，這是葉小娘子的手藝吧？也就是小娘子的心思這麽玲珑，瞧瞧這花，栩栩如生，顏色也是好看的很！”
黃福全自顧自說了一堆，擡頭對上趙澈不耐煩的眼神，似乎在說——用你誇嗎？
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識趣兒的退下了。
趙澈看着那花糕許久，先是傻呵呵的笑了笑，然後想起了什麽又皺了皺眉頭——
這不吃……會壞吧？
他從盒子裏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兒，看了又看，猶豫了又猶豫，還有有些不忍心，重新放下了。
對着那花糕發呆了一會兒，趙澈忽然想起荷包裏的那只小胖龍。
他連忙取出，放在掌心觀摩……怎麽會有這麽憨的龍？頭大身子短，胖乎乎的，哪裏有龍的威風和氣勢。
可是……她喜歡啊……
連帶着趙澈，也覺得這小龍似乎順眼了一些，餘光看到衣架上的太子禮服，張牙舞爪的蟒和龍，的确沒有這個可愛……
趙澈咳嗽了一聲，勾了勾唇角，順手就叫這個小胖龍放在了書案上最顯眼的位置，然後将花糕蓋好，走到了浴房去。
這些東西，自然沒有人敢動的。
等趙澈從浴房出來，黃福全伺候着他更衣，忽然想起：“今日禮部尚書來過一次，說是有一隊從番外回來的商隊，有一些東西想獻給殿下。”
“商隊？”
“是。”
趙澈剛要拒絕，忽的愣住，轉而問黃福全：“我從前讓你去尋的那個植物叫什麽來着？”
“番椒，奴才派人尋遍了整個梁城，确實是沒有尋到……”
趙澈若有所思：“你去回話，就說明日午時，孤能抽出半個時辰見他們。”
“是，奴才這就去。”
七夕過後，梁城的雨水似乎也多了起來。盛夏，經常中午還是晴空萬裏，到了傍晚，卻烏雲密布，瓢潑大雨。
阿媛從雨中狂奔着跑回店裏，忍不住埋怨：“這天氣！變得比翻書都快！渾身都淋透了！”
阿雯立馬給她遞來了幹淨帕子，葉一伊給倒了碗熱茶給她：“叫你出門帶傘，不聽吧？”
阿媛笑：“拿着傘不利索，我不喜歡帶。”
葉一伊無奈搖頭。
“娘子，這是糧店這個月的賬單，你瞧瞧。”阿媛今天出門，就是清算最近的賬目去了，葉一伊點頭接過，大概的看了眼就合了起來。
“你辦事我放心，收起來吧。”
“好嘞。你們都不知道，那糧鋪的掌櫃看見我有多開心，尤其是娘子打算釀酒之後，又在他那定了幾百斤的糧食，樂得他都差點沒把我供起來！”
阿雯笑：“怎麽個供法？”
阿媛走過去打了下她的屁股：“你猜呀！”
葉一伊坐在窗邊看兩人笑鬧，窗外的雨漸漸小了，夏天就是這樣，大雨來得快走得也快，似乎只為洗去夏季的燥熱，帶來涼爽。
葉一伊看窗外的景色出了神，面前仿佛出現了一個青衣男子，撐着傘，笑着看了眼她，立在面前。
“娘子？”
阿媛來喊，葉一伊猛地回過神，看向門口，趙澈已經進來了。
葉一伊窘迫至極，立馬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大人來了，今日想用點什麽？”
自己居然看美男子看到癡迷，真是丢人。
趙澈沒有說話，而是将傘收起，然後将右手一直抱着的一盆東西遞了上來：“府中諸事頗多，昨日才想起小娘子開業當日我竟然沒能來送賀禮，今日補上，小娘子看看合不合心意。”
葉一伊下意識的剛想說不用，目光卻像被黏在了他手中的東西上，拒絕的話也卡在了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趙澈手中拿的不是旁物，而是一盆盆栽，盆栽裏幾顆綠油油的葉子，葉子下墜着幾顆紅色的果實，形狀細長……
“這是什麽果子，沒見過。”阿媛小聲和阿雯道。
葉一伊心跳飛快，她們沒見過可她知道啊，眼前的，不正是她苦思冥想求了好久的辣椒嗎？！？！
“小娘子？”趙澈目中含笑。
葉一伊回過神來，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千言萬語也只能化作一句：“多謝……”
“不必客氣。”趙澈見她是真的喜歡，心情越發好了，葉一伊接過辣椒後這才注意到趙澈的半邊身子都濕透了，想必是抱着這盆又不便打傘。葉一伊心中有個地方被輕輕戳了下：“大人身上都濕了，去二樓歇歇吧。”
趙澈來葉氏這麽久，還是頭一回有這樣的待遇，也沒猶豫，跟着葉一伊就去了二樓。
二樓風景別有洞天，趙澈四處看了看。
葉一伊将那盆番椒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窗口通風處，确保她不會被雨淋着，然後轉頭看向趙澈。
“大人在這包廂歇歇，我叫婢子燒個火盆上來，可将衣服烘一烘。”
趙澈沒有拒絕。
葉一伊離開後他才将外袍脫掉，盤腿坐在塌上，這軟塌很舒适，窗外雨聲漸漸轉小，滴落在窗臺上的聲音意外的舒适，他昨夜快三更歇下，五更便起來處理政事，此刻的疲倦湧上，趙澈閉上了眼。
“小娘子，那是何物，怎麽沒見過？”葉一伊回到廚房，阿媛就立馬問。
“是番椒。”葉一伊顯然還沒平複看到辣椒的激動心情。
“很值錢嗎？”
葉一伊光是這會兒功夫就想出了二十多種發揮辣椒的菜色，她神秘一笑：“足夠你衣食無憂錢包滿滿了。”
阿雯一聽，“那這東西可金貴了！我得好好照看去！”
葉一伊收回心思，琢磨着給趙澈做點兒什麽好，不得不說，他真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葉一伊打算表示一下心意。
獅子頭算是一道流傳千年的有名菜了，選料就極其講究，首先是靠近豬肋骨的五花，六成肥、四成瘦，由于肥肉多，口感更嫩，肉皮切掉，剩下的肉切成黃豆一樣大小的肉丁，加料，讓作料和肉丁糅合均勻，接着就要不停的摔打，摔打的目的是上勁，最後分團。
熬煮的湯底要同時使用排骨和豬皮，排骨的肉香濃，豬皮的膠原蛋白能讓湯汁濃厚粘口，制作好的肉丸放入底湯中煮開，改小火，慢炖收汁。
上好的獅子頭出來圓整，晃動卻不碎不散，肉香四溢，令人回味無窮。
阿雯在這個過程中一直忍不住的朝廚房張望，顯然對這樣的香味欲罷不能。
葉一伊在酒上也花了心思，雖然自己的酒還未釀成，不過，她也有辦法把普通的清酒加工出花樣。七月荷花滿堂，先把酒倒入用荷葉包成的筒狀內，紮好，直接去溫，溫好的酒便有一種荷葉的清香，也叫作——碧筒酒①。
最後，用土豆絲和豌豆和上面粉，在铛上細細去煎，剪出來一個個圓圓的土豆餅，再鋪在荷葉上，旁邊擺上提前炸好的魚塊，這道像模像樣的鲢魚戲荷，也被葉一伊端上了餐桌。
一切備好，葉一伊親自把菜和酒端到了二樓包廂。她動作雖輕，但推門的瞬間趙澈還是睜開了眼，兩人對視一眼，葉一伊低下頭去。
趙澈沒穿外袍，他起身取過一旁已經烘好的外衣穿好，葉一伊也把飯菜放到了桌上。
趙澈回坐，看了眼菜色笑了：“看來那番椒對小娘子來說的确重要，這樣的待遇，真是在下有幸了。”
葉一伊不好意思的咳嗽一聲：“的确真心謝過大人。”
“其實倒也不必麻煩，小娘子若無事，可坐下同飲一杯，我倒是真的很好奇，這番椒到底有何用處？”
葉一伊猶豫了一下，坐在了他面前：“其實……它是一味作料。”
“作料？”趙澈看向那紅彤彤的果實。
“是……我也是在一本番外的書中看到的，這種果實入口辛辣，食之，能驅散寒氣。”
“看來的确是好東西了，不過就這麽一盆，小娘子能做幾道菜？”
葉一伊看了眼那辣椒：“大人有所不知，這種果實裏面的籽便是種子，我想試試看能否培育出來。”
趙澈看到她臉上的認真，沒說什麽，自己端起一盞酒喝了。葉一伊收回心緒，也倒了一杯酒：“我敬大人一杯，表示謝意。”
趙澈微笑，欣然接受。
葉一伊一杯下肚，這才發現這酒後勁還真是不小，她酒量又不好，一杯下去，臉馬上就紅了。
更可怕的是，她似乎還看到了趙澈的重影……
不好，阿媛方才拿過來的到底是什麽酒？
①碧筒酒出自《山家清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