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營業第二十七天
營業第二十七天
門店的合同終于敲定，那位“中介人”倒還真是個實心的夥計，足足幫葉一伊把價格又砍下來了五兩，葉一伊一聽吸了口氣。
五兩租金、十兩飯錢，她這是不費一點兒功夫淨賺十五兩呀，到底是個財迷，葉一伊笑着招呼那小郎君：“吃過早飯再走吧。”
這樣的生意人哪朝哪代都很辛苦，麻煩了人家那麽久，葉一伊倒還不曉得這人的姓氏呢。
“您叫我阿柳就是。”
阿柳擦了擦額頭的汗，葉一伊給他盛了碗羊肉湯。
一看有肉，阿柳受寵若驚：“小娘子，這哪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今日是擺攤的最後一日了，所以阿媛做了羊肉湯餅，這剛開鍋，你是第一個呢！”
聽說是擺攤最後一日，阿柳便也不推辭了，坐在攤前細細喝起了羊肉湯，感嘆：“小娘子算是把此處給盤活了，就是不知下一位店主人，還有沒有小娘子的這等頭腦。”
葉一伊笑：“總是會有有緣人的。”
“小娘子說的是。”
喝過羊肉湯，吃過餅，葉一伊和阿柳正式敲定了合同，接下來，就是裝修事宜了。
正午剛過，葉一伊便打算收攤了。
收攤前，她朝東邊張望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小攤兒最後一日營業了，今早許多的老主顧都上門向她表示了祝賀和恭喜，只不過……
沒有看到那位呢。
說起來，似乎是好幾日都沒瞧見了。就在葉一伊收回視線準備走的時候，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笑着朝這邊趕來。
黃福全已經多日未來，葉一伊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
“府上近日太忙，太忙，聽說小娘子要喬遷了，特來恭喜。”
葉一伊笑：“這事兒還拜托您額外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應該的，老夫人心中挂念，特命我送來喬遷之禮。”說着，後頭的順歲便遞過來了一個狹長的禮盒。
葉一伊瞧了，連忙推辭：“這怎能收下，況且，今日也不是新店開業之日呀。”
黃福全笑：“我家夫人說了，這份禮物小娘子今日若不收下會後悔，等您真的開業那日，可就晚了。”
晚了？
葉一伊摸不準這話的意思，但黃福全已經将禮物放了下來，再推辭，倒是拂了人家的好意。
葉一伊只好道：“多謝，這段日子，多虧貴府的支持，感激不盡。”
“小娘子心思巧手藝精，日後必定發財。”
黃福全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也沒點任何吃食，便帶着順歲走了。葉一伊看着那人的背影感慨，自己這一路，倒真是遇到了不少貴人。
收了攤回了家，葉一伊才打開黃福全送來的那個盒子。
狹長的一個木盒，阿媛猜測是扇子之類，葉一伊卻搖頭，開飯館送扇子不會是送到心坎之上，她倒是猜測可能是題字、畫作之類，等盒子打開，是看見一副卷軸，阿媛嘆了口氣。
葉一伊笑着打開那卷軸，心中猜想到底是字還是畫，可打開的那瞬間卻楞在當場，瞧着那卷軸足足呆了好一會兒。
“是什麽呀？”阿媛探身過來瞧。
不是蒼窘有力的題字，更不是詩情畫意的畫作，一副密密麻麻方方正正的圖紙上，好像是一棟建築……不過，這畫的也太細了些，阿媛看不懂了。
“這是什麽呀阿伊？”
葉一伊從驚訝中緩過神來：“這……這是一副精妙絕倫的建築圖。”
“建築圖？”
阿媛顯然不知那是何物，但葉一伊心中由于過于激動乃至也來不及跟她解釋，直接抱着那卷軸進了書房：“阿媛，下午你随便做點兒什麽，我都可以！”
“哦，好的。”
葉一伊回了房，立刻攤開來看。沒錯，是一副建築圖，還是二層樓的小建築，這圖精妙絕倫、處處都是心思，一定出自梁城非常有名的大師之手。
這就是古代的建築圖呀……葉一伊感慨，美感和實用兼顧，難怪黃福全會說出那樣的話，她剛剛拿到地契，下一步，可不就是要裝潢設計自己的飯館？
葉一伊好歹自己就是工科出身，上次在鐵匠那裏定做攤位車的圖紙也根本難不倒她，原本打算自己個兒簡單設計設計便行，沒想到如今，有人給她送來了一個可以直接參賽的作品了。
意外之喜，當真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驚喜過後，她便投入到了廢寝忘食的研究中。走廊處如何布局可以顯得通透，包廂的盡頭和玄關是否可以花一些心思充分利用空間？葉一伊如癡如醉，連阿媛下午送進來的飯食也只不過草草吃了幾口。
與此同時，趙澈在東宮也是忙的整日滴水未進，黃福全回來的時候，身邊伺候的順年都快哭了，用眼神向師父求救。
黃福全揮了揮手讓其餘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則走上前遞了杯茶水：“殿下……”
趙澈嗯了一聲，筆尖未停：“回來了？”
黃福全嗯了一聲：“殿下，葉娘子已經将東西收了。”
也就是說到這句話，趙澈的筆尖才總算是微微頓了頓，擡頭，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似乎在想，葉一伊看到那盒子裏的東西時，會作何反應。
應當是喜歡的吧。
趙澈想起當初那副案桌上的圖紙……她是真的足夠神秘，比很多貴家女子，都懂得多。
黃福全眼觀鼻鼻觀心，當然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将那茶杯往前再次推了推，笑道：“聽說小娘子的飯館是下月十五正式開張，老奴今日怕小娘子不收，便道當日不再額外送賀禮過去了……”
趙澈總算是停下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無礙，孤去。”
黃福全笑：“殿下出手，葉記酒肆當真是要門庭若市了。”
“葉記？名字已經定好了？”
“自然吧，奴才沒有聽說小娘子要額外起名的打算，想必就定的是葉記。”
趙澈若有所思：“也好。”
他原本想請禮部的人想一個名字，但又覺得如此便太明顯了，送過去的那張圖旁人不懂，葉一伊未必不能看出來，那是工部典藏的一副心血，布局和設計酒樓通用，況且也是一棟小建築，用在她看中的那塊地上，綽綽有餘了。
“殿下，晚膳好了，您多少用一些吧？”
“好。”趙澈心情不錯，自然就願意用膳了。順年見了，長舒了一口氣，還是師傅有法子呀。
忙活又整整大半月，總算是将葉記收拾出來了。
一棟別致精巧的二層小食鋪出現在了應天府對面拱橋的附近，周圍流水潺潺，門前一共四顆垂柳，拱橋口恰是一尊竈王爺的石像。
周邊的環境已足夠雅致，再往內看，兩棟的小飯莊一樓是主廳客堂，沒什麽稀奇，二樓卻是別有洞天。葉一伊原本打算将二樓全部留為封閉式的包廂，可受了那圖紙啓發，直接打掉了兩面牆，留出來了一個露天的露臺。
露臺上也擺了桌椅板凳，這算是對着天地暢飲的特殊包間，唯此一間，每日，都需要預定才可。
二樓除了這些有一個單獨的耳房，留給夥計居住，在到了一樓的院子裏，石凳石桌和磨坊是必不可少的，後院請人又鑿了一個小小的荷塘。
活泉是沒有的，左不過是養一些還未宰殺的魚類，倒也別致。
阿媛和葉一伊瞧着這個別致的小院都很滿意，小蝶更是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跑圈撒歡，樂呵的不得了。
“阿媛，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阿媛咧嘴笑：“阿伊能給我一口飯吃就行，哪有什麽辛苦不辛苦。”
葉一伊笑她憨厚，實則在這段日子的相處下，阿媛早已是家人的存在了，沒了她，自己一個人指定不行。
下午的時光，就是将門店裏裏外外的衛生全部打掃一遍，葉一伊和阿媛正在院子裏幹得熱火朝天時，門外有人在喊了。
“有人嗎？”
葉一伊起身，阿媛先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門店還沒開業，也不知來人是誰。
一個穿胡服圓墩墩的人站在葉記門口，瞧見阿媛後，開門見山：“我瞧見門口的啓事了。”
阿媛愣了愣，明白了，立馬朝內喊了句：“阿伊，有人上門了。”
葉一伊一邊整理裙擺一邊走了出來，見到門口那人的第一眼愣了愣，這……是位小娘子吧？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胡服，卻偏向男裝，發髻被利索的盤起，濃眉大眼，個子不高，身材卻帶着前朝的風姿，葉一伊只多看了一眼，便笑道：“進來說話吧。”
阿媛送來了茶水和點心，葉一伊和那位小娘子面對面坐了下來。
“請問娘子貴姓？”
對面女子看了眼面前的茶水，視線卻挪到了旁邊的點心上，道：“娘子不必這麽客氣，我只是一個幹粗活的婢子，我姓阮單名一個雯字。”
“原來是阿雯。”
阮雯點頭：“感謝娘子賜名。”
賜名？
葉一伊怔了片刻，明白了，一般貴家府邸的丫鬟婢子都是主人賜名，并不會直呼自己的名字，怕是下意識的以為自己是要買她的……
葉一伊看她對那幾塊點心眼饞的很，便朝前推了推：“吃吧。”
阮雯似乎餓了很久，一點兒也沒客氣：“謝謝小娘子。”一邊吃，阿雯一邊說：“我什麽都會幹，洗衣挑水劈柴燒火，只要是娘子需要的，盡管吩咐。我不要錢，管飯管住就行。”
葉一伊已經看出她的身份，又仔細看了看阿雯身上的衣裳和鞋靴。
已經快盛夏，穿得卻還是秋冬的衣裳，怕又是一個可憐人……
“你原先在哪裏當差，又如何不做了？”
阿雯吃完點心，認認真真的答道：“我原先在揚州一個員外家，後來家道中落，将我輾轉賣給了前外梁城的一個商隊，我在商隊裏伺候，結果到了梁城，那商隊散了，我便沒了去除。”
“那你這段日子如何過的？”
“找零工。我什麽都幹，混口飯吃。”
“可還有家人？”
阿雯搖頭。
葉一伊和阿媛對視一眼，皆有些心酸。她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我這兒試試，你也瞧見了，我是做食鋪生意的，前頭主要有阿媛負責，你就負責後院，每月三兩銀錢，可夠？”
“我不要銀錢，只要……”
“管吃住是自然的，每月額外三兩。”
阿雯徹底愣住。
“我們掌櫃是菩薩心腸，人很好的。”阿媛笑着道。
阿雯還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葉一伊，葉一伊道：“好了，今日就算第一天了，一會兒你去後院熟悉熟悉，可還有換洗的衣裳嗎？”
阿雯有些窘迫的搖頭。
“讓阿媛幫你去采買一套吧，放心，不白給，就從第一個月的工錢裏扣，去吧。”
阿媛應了一聲，阿雯似乎有些激動，一路不停的回頭看葉一伊，一邊跟着阿媛去了後院。
葉一伊坐在一樓窗邊看了眼窗外，挺好，又來了一個新夥伴，小飯館也總算是要開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