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交代
窦宏朗并非一點道理都不懂的人,便是不懂, 只消別太糊塗, 他父親那般掰開了揉碎了分說, 也該懂了。作為家中行二的孩子,他還遠沒有恣意妄為的資格。最起碼的,管平波非三媒六聘, 當真是連個契書都沒有, 倘或他不喜歡, 窦元福公然開口讨, 他便無法拒絕。因此, 此刻心中無比糾結,他對管平波的才華抱有疑慮, 卻能明顯感覺到父母對她的喜愛。那麽想要留下管平波, 要麽正式納妾, 要麽便與她生一個孩子。
窦宏朗當然不想自己僅存于世的長子淪落為婢生子,倘或管平波能生便罷, 若不能生, 豈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既不想她做妾,就只剩一條路了。
平心而論, 管平波長相不算醜, 濃眉大眼,算得上是巴州小家碧玉。可她身上有一股難以忽視的硬朗之氣,嫁進家門許久,她似未從未婚少女的心态上轉變, 不獨對他沒有缱绻,甚至……承歡之意都無。一個院裏的姬妾,哪個不是兩只眼巴望着他?唯有管平波,渾不把他放在心裏。
窦宏朗又不缺女人,自然就只拿管平波當個家中人,再生不出欲念。此刻被迫行房,心中難免生出一絲怨怼。當然,對象不是管平波,而是父親的偏心眼。正因父親過于偏重長子,才導致他要靠着個小老婆争寵。
活了三十多歲,窦宏朗算有些許見識。豪門秘辛知道不少,有沒有因此學聰明點不知道,天真是一絲都沒有的。略略平複了下情緒,單手壓住管平波的肩,将她按倒在床上。
管平波登時懵逼,什麽情況!?看看外頭的天色,雖有些發昏,卻離黑暗還早的很。何況她沒吃晚飯的好麽!古人不是挺忌諱白日宣淫的嘛!窦宏朗就是吃了春藥,也不該找她啊!
晃神間,窦宏朗的唇已覆上。管平波一把推開,翻身将人壓在身下,窦宏朗驚訝了一下,奇了怪哉,今日她竟主動了?哪知管平波卻道:“有事說事!”
窦宏朗:“……”
管平波冷笑道:“一臉便秘的神情,偏來求歡,你當我傻?”
聽得此話,窦宏朗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急轉直下,沉聲道:“下去。”
管平波道:“我若不下去呢老倌拿出點男子漢氣概來,掀我下去呀。”
窦宏朗氣結,咬牙切齒的道:“你想死?”
管平波呵呵:“我要是個糊塗人,才是想死。你到底打什麽歪主意,說來我聽聽。我是你老婆,有甚麽要我做的只管說,我能做便做,不能做的你自尋能幹人去。但想要稀裏糊塗的作弄我,就是做夢!”
窦宏朗連掙紮了幾下,都掙脫不得,只得硬生生的把氣咽了下去。巴州堂客彪悍遠近馳名,打老倌的事一月少說能聽見十來件。衆人不說堂客不遵三從四德,反倒要笑男人打不過老婆。他實丢不起這個人。憋了半晌,才道:“我細同你說,你先下去。”
管平波方放開窦宏朗,自撿了個床頭坐下。
窦宏朗翻身起來,略有些狼狽的道:“你的功夫到底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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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波想了想,瞎編道:“原先我們劉家坳有個道館,裏頭住了個退隐的道士,小時候看我伶俐就傳給我一套武藝呗。”
窦宏朗忙追問:“還在不在?”
就是找個死人頂缸的!管平波故作哀戚道:“大前年一病死了,我家那是窮的叮當響,無錢替他收屍。幸而衆人都認得他,村裏的劉大戶替他做了法事的。”半真半假的話,管平波不怕他去查驗,又問,“好端端的怎麽想起這個?”
窦宏朗吐出一口濁氣,問道:“你覺得我與大哥,哪個好?”
管平波咯咯笑道:“要聽實話?”
窦宏朗臉色一黑:“實話!”
管平波趴到窦宏朗的肩上,悄悄道:“自然是窦高明最好,你們都跟我差輩了,哪個都不好!”
窦宏朗:“……”窦高明是窦元福的次子,今年十八,單從年紀上來講,倒是般配。窦宏朗沒好氣的道,“你休想!”
管平波道:“本來也就是想想。你也是好笑,要問世人對你們兄弟的評價,怎麽着也該找個外人。你問我有什麽用?便是大哥比你好百八十倍,我還能偏着外人?你是不是傻?”
窦宏朗再次:“……”
管平波撇嘴道:“你今天就是來問我這事的?”
窦宏朗語氣晦澀的道:“阿爺很喜歡你。”
管平波毛都炸了,等等!窦向東對她應該只是長輩對小輩吧?
窦宏朗見她一臉見鬼的表情,沒好氣的道:“你想哪去了?阿爺又不是個好色的,再說你有色嗎?”
管平波給了窦宏朗一個白眼道:“說重點!”
窦宏朗索性實話實說:“阿爺要我同你生個孩子。”
管平波立刻就明白了,窦向東是想扣死他在窦家。看了窦宏朗一眼,覺得比起眼前這位,窦向東的确想的長遠。父母子女之間,若無特別,自是有感情的。生了孩子,她想叛出窦家的代價就大了。她自問還沒有展露出單飛的跡象,那窦向東是防範于未然了?此人不可小觑吶!
心裏盤算了一回,擺出一副為難的神色道:“可你每次同我睡覺,都弄的我好痛!”
窦宏朗大呼冤枉:“我哪有粗暴過了?”
管平波理直氣壯的道:“我又沒經過別的男人,你問我哪有,我上哪說去。”
窦宏朗給噎的半死,另找證據道:“這麽多女人,獨你一個喊痛的!阿竹比你嬌弱百倍都不曾如此說過。”
管平波嘲諷道:“我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
此言出自《戰國策》,窦宏朗心中暗道,幸虧還記得,不然定要丢醜。怪道世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趕上這麽個文武雙全的老婆,太特麽操蛋了!仔細回憶了一番,發現管平波是頭一個抱怨的,遂道:“我又不瞎,破瓜時難免,次後再無異狀,分明是你自己的問題。”
管平波哦了一聲:“那怎麽辦?有治嗎?”
窦宏朗經她一提,方想到傳言有一種女子,最不能承歡,凡碰觸,無不疼痛難忍。看向管平波的眼神就帶着同情了,男歡女愛實乃人生大妙,這孩子居然享受不到!?
管平波又道:“不說這個,生孩子也很痛啊,我才不想生!”
窦宏朗嘆道:“那你将來怎麽辦?”
管平波叉腰道:“我是你老婆,你兒子敢不孝順我?我打的他重新學做人!”
好有道理!
管平波捅了窦宏朗一下,擠眉弄眼的道:“你多同別人在一處,廣撒網!便是懷望不待見我,多幾個,總有待見我的。何必我自己生?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的首尾,當然你負責,怎麽,你還想賴不成?”
此話雖霸道,卻是透出一股子親近的味道。窦宏朗被逗笑了,抓住管平波一頓亂揉:“你個小霸王!就生錯了性別!”
管平波沒認真反抗,在窦宏朗身上掙紮道:“我要是個男的,就做不成你老婆了!”
窦宏朗把管平波抱到懷裏道:“怎麽?喜歡做我老婆?”
管平波笑道:“為什麽不喜歡?誰讓你八字好,會讨老婆呢?為了跟姐姐在一起,我可一點都離不得你。”
啪的一聲,窦宏朗恨恨的在管平波屁股上拍了一記:“你就是個混世魔王!我看你日後眼饞別人的孩子時,怎生求我。”
管平波勾住窦宏朗的脖子,笑問:“果真求你,你應是不應?”
窦宏朗笑的戳了戳管平波的額頭:“不應!”
管平波撇嘴:“小氣!”
安撫住窦宏朗,管平波還得打消窦向東的不安,遂悄悄對窦宏朗道:“我早跟雪雁說好了,她若生了孩子,算我們兩個的。”
窦宏朗眯着眼問:“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對女人更感興趣點?”
管平波想了想,點點頭道:“還真是!女人多好啊,又軟又香!不似你們這般臭!”說着,嫌棄的揮揮手,繼續抱怨道,“一天到晚不着家,渾身酒氣,有些還抽煙葉子,更壞的還打老婆。除了能賺錢,簡直一無是處!我為什麽不喜歡女人?”
窦宏朗扶額,徹底确定他小老婆少根筋。不過既跟雪雁說好了,倒不怕雪雁不認賬。便是雪雁想翻臉,還有他在上盯着呢,量她也不敢。再看管平波,當個小厮養着挺可愛的,不肯生就不肯生吧,橫豎是個人都會生。只父親說的話,不能忽視,晚間可與練竹商議一二,日常多照顧些便是。
窦宏朗到底行商多年,多少識得些人心。名分暫且不給,可待遇須得提上去。她能借此壓住胡三娘一頭,方顯得夫家特別厚待。世間人,無不愛攀比。不患寡而患不均,然則話說回來,誰不想做那不均而豐者?笑拍了拍管平波的頭:“喚丫頭來替你梳頭發,預備吃飯。”
說畢,揚聲喊了句雪雁,就往練竹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