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睡菜場計劃
第29章 睡菜場計劃
席安的婚禮還有半個月，方亞楠先緊鑼密鼓的加入了最新被指派的工作中。
這是一個臨時從備選中補上來的選題，關注的是現在的社區團購和實體經濟之争。
傳統的菜販經濟被異軍突起的社區團購大幅度擠壓，并且受到了年輕人的熱烈追捧，但是同樣也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因為這些直接從供貨方進的産品繞過了實體店鋪，讓很多賴以為生的菜販的生活直接跌入低谷。
新興産業對現代社會的沖擊已經愈演愈烈，如何看待和解決這個矛盾顯然是當下很多人關注的問題。
這選題是很久前同事吉吉提出來的，他先提出了這個選題，被老總說格局小，轉而才提出5G，結果又被說成框架太大，現在正絕望呢，突然被當做替補填了空，一時間悲喜交加。
選題被選上了是有獎金的，但是作為一個正常的選提流程，今天才開始，着實有點來不及了。
“還剩四天了，”吉吉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倒計時，“我們有什麽錯？”
幸好方亞楠對吉吉還算有點了解，答道：“不，錯的是這個世界。”
“哎，”吉吉憂傷的嘆了口氣，他是一個一頭自然卷的眼鏡宅男，整個人白白淨淨，因為姓袁單名一個喆，就很自然的被昵稱為吉吉。
而他本人的性格卻與吉吉這個聽起來有點活潑的昵稱完全相反，超喪，超有毒。
“我本來還在琢磨是不是我最近沒吃藥影響了睡眠導致智力也跟不上同事……”吉吉絮絮叨叨念着，一邊手腳很利索的拿起背包往外走，“但是沒想到原來老天是在用這種方式鞭策我追趕他們。”
“你說什麽呢，”方亞楠的配合也僅限于開頭打招呼，一進入工作狀态就一句話都不想附和了，“先去哪？”
“車庫，我開車。”吉吉此時才看看她，又看看她手裏的相機，嘆了口氣：“我不會請你吃飯的。”
方亞楠：“……閉嘴！”
确切來說，方亞楠不是社裏的專職攝影師。
當初她雖然應聘的是專職攝影，但是社裏經過考量，大概是因為她早期有出版編輯的經驗，最後讓她做的是圖片編輯，編入采編隊伍。
所以她本身并不需要拍攝，甚至某方面講，圖片編輯的存在就是為了制約攝影師的拍攝，确保能客觀對待攝影師拍攝的圖片，輔助文字編輯對文章進行正确的表達。
畢竟攝影是一個很主觀的事情，很容易影響到讀者的情緒。
但是社裏一共就四個專職攝影師，每周的選題卻有七八九十個，幾乎哪個都少不了圖片，所以僧多粥少之下，就不得不請外包的攝影師，所謂特邀攝影。但有時候時間緊迫或者找不到了，也會直接考慮自己內部人解決。
方亞楠就是典型的那個能者多勞的。
她能拍不說，而且對本社雜志的調性了如指掌，可以說拿來就能用，而且還很能自我審查。
當然，當她拿起相機的時候，這個選題的圖片編輯就是其他同事了，必要的流程還是得走的。
整個出版社，就數阿肖用她用得最順手，畢竟當年是他帶她入的行。但是拍攝畢竟不是她的本職，社裏不會因為她負責拍攝就給她加錢，頂多算她參與選題并給她挂個名，畢竟攝影記者有自己的價格衡量标準，如果幫忙拍照就多給錢，那大家都去拍好了。
所以很多同事實在沒辦法了才請她拍攝，期間會找各種理由請她吃飯，其中以“蹭她的運氣”這種最多。方亞楠一開始還客氣拒絕，久而久之也麻木了，有則看心情決定，沒也無所謂。
吉吉這話一說，聽着好像她是為了蹭頓飯跟來的，要不是方亞楠情商高，真是當場能甩臉子走人，此時只能又好氣又好笑的讓他閉嘴。
吉吉再次嘆口氣：“這個周末又沒了。”
“說得好像我們本來有似的。”
“本來你應該有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方亞楠配合阿肖做完了選題，按理确實可以高枕無憂了，誰料自己照片拍太好都能給自己招幺蛾子，她繃着臉，“你不說話也不會有人把你當啞巴。”
吉吉：“對不起，紮你心了，我是故意的。”
這小子太氣人了！
“我好不容易交到個女朋友，”上車的時候，吉吉抛下炸彈，白淨小臉一派絕望，“結果第一個禮拜就加班，她會不會覺得我在玩弄她感情？”
方亞楠在副駕駛系上安全帶，拍了拍自己：“她頂多覺得你腳踏兩條船，而且她才是那個備胎。”
吉吉：“請您下車！”
“快走快走！”
吉吉撅着嘴發動了車子。
“我打聽了一下，最先出現社區團購的是一些新小區，裏面住的大多是年輕精英階層，并且周邊配套并不是很成熟，所以我們先走訪高新區周邊，找一些人和團購店采訪一下，然後再去老城區的老社區，采訪一些菜場的人，最後去郊區那個農貿中心，問一下那邊的人。”吉吉一邊開車一邊說着，一心二用得很徹底。
方亞楠見他開得還平穩，便低頭看手機地圖，一聽說吉吉要找高新區的新小區，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江岩那個剛交付沒多久的紅盤，心裏想着不會把不會吧不會真去那兒吧，幸好過了江，江岩的小區在右面，而吉吉往左轉了。
方亞楠長長的松了口氣，這才又問了一次：“你要去哪個小區？”
“錦繡天府。”吉吉道，“我有朋友剛買了這兒房子，據說是剛交付沒多久，比較符合條件。”
錦繡天府？方亞楠剛從買房的泥潭裏爬出來，對各處的房子還算有點了解，聞言脫口而出：“可這是回遷房呀。”
“啊？”吉吉一愣，“回遷房？”
“我倒不是在說回遷房什麽的，但是回遷房的生态和一般新小區不一樣，人家絕大部分人本來就認識，生活習慣基本紮堆偏傳統，會不會不大符合采訪标準？”方亞楠道。
“怪不得這麽便宜呢！”吉吉的關注點卻和別人不一樣，“我說那小子怎麽買得起高新區的房子！話說你怎麽這麽清楚啊？”
方亞楠嘴角抽搐：“額，我要不是搖到號了，其實我也差點買那兒……”
吉吉：“……”
他車速放緩了：“那怎麽辦？我沒聯系別的小區。”
方亞楠真不想找江岩，但她立刻想到了另一個住在高新區的人，陸曉。
“不一定是要業主吧，只要住在小區裏的就行是吧？”
“最好是業主……但租客也沒辦法，”吉吉很快意識到她的潛臺詞，無奈道，“就算是這兒的租客，能在這個區工作，本身也不會差吧。”
“那我們找住在這的人呗，”方亞楠翻起手機，“我問問我朋友。”
“誰還沒個住這的朋友了，”吉吉道，“但人家根本不做菜，不參與團購啊！”
“我知道，”方亞楠繼續發信息，陸曉還沒回應，但她卻已經胸有成竹，“我這個朋友，高薪，帥，還會做菜！但他根本沒空逛菜場，肯定會用社區團購的。”
吉吉不吱聲，看着她。
方亞楠給陸曉打了個語音震動一下做提示，擡頭疑惑：“幹嘛？”
“你朋友單身？”吉吉神色居然有點嫌棄。
方亞楠這次沒get到他的意思，茫然道：“是，是啊。”
“高薪，帥，會做菜，單身，還是你朋友？”
“……對，對啊。”
“方亞楠，”吉吉道，“你不是無能，就是百合吧？這樣的男的，還只是朋友？”
方亞楠目瞪口呆：“卧槽！你少說句會死嗎！？”
吉吉嘆息搖頭：“不說了，有什麽可說的，我還沒見過人家，萬一你審美奇特，實際上是個武大郎呢。”
方亞楠：“他長得像年輕的阿部寬！”
吉吉：“……好了你別說了，我在給你找理由，你反而積極證明你不給力，你讓我怎麽安慰你？說‘方亞楠老師，你配不上人家’嗎？”
方亞楠哭笑不得：“優秀的男的和優秀的女的又不是不能成為好朋友。”
“優秀的男的可能沒錯，優秀的女的……好吧，我只能認為對方配不上優秀的方亞楠老師了。”吉吉方向盤一轉，“算了，先幹活。”
“所以接下來去哪？”
“菜場。”吉吉也胸有成竹，“去完菜場再看看你朋友有沒有時間接受采訪，然後明天早上我們去樂益。”
樂益，本市最大農貿中心，位于郊區，是很多菜農進貨的地方。
方亞楠聽着還沒怎麽，想到其背後代表的含義，不禁眼前一黑：“等等，樂益的話……僅僅是早上嗎？”
“四點在那兒集合，”吉吉果然下刀穩準狠，“好的，是淩晨。”
果然，采訪菜場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早，畢竟人家的活動高峰期就在天沒亮的時候，方亞楠心有戚戚，平時四點鐘她可能根本沒睡……
要不，幹脆不睡了？
她愁眉不展。
吉吉說的時候也一臉頹喪，但觀察了她一會兒，了然：“你四點鐘可能才剛睡吧？”
“哎。”方亞楠嘆息。
“要不今晚別睡了？”
“……你是魔鬼嗎？”
“或者我們下午采訪完直接去樂益打地鋪？”
“這個可以有！”方亞楠一拍手，“我覺得行！”
吉吉吓了一跳：“你當真了？！”
“不是！我真覺得可以诶！我有睡袋！我回家拿！”
“你想睡市場的魚池子裏嗎！？”
“都行！只要能起來直接開始拍我都可以！”
“我不行！而且我沒睡袋！”
“借一個呗，社裏的人大多都有啊。”
“不行！我都還沒和我女票睡過一個被窩！怎麽可以睡別人的睡袋！？”
“哎你這人怎麽這麽矯情啊，沒事我幫你借。”
“不！絕對不！”
方亞楠已經手速極快的聯系阿肖去要睡袋了，社裏人都忙，發信息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她直接一個語音電話打過去，阿肖果然很快接起：“怎麽了？……稍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方亞楠心裏一虛：“你在談事情啊，那我等會兒打。”
“沒事，你說……是亞楠。”
“你在跟誰說話呢？”
“沒事沒事，你先說。”
“哦，你睡袋還放社裏嗎？”
“在啊，但很久沒用了，幹嘛，你要用？”
“明天早上我要去拍農貿市場。”
阿肖秒懂，噴笑：“哇！你打算睡菜市場裏？”
“沒辦法，要我早上四點到樂益，我可能早上三點就要出發，基本等于不睡了啊！”
“會被保安趕哦。”
“可以借他們值班室呀！我們又不偷菜！”
“虧你們想得出！為什麽不訂個旁邊的賓館啊？”
“貴！本市的活社裏又不給報銷！”
“哎你訂個吧，我給你批成不？”
“還有吉吉呢！為了拍菜場訂兩間賓館？”
“你倆訂個标間啊，怎麽你又不是沒混住過。”
“他現在有女票啊！這種操作怎麽可以有！？”
“那也不能睡農貿市場啊！你也太不講究了吧？！”
“行了，借不借吧你就說。”
“借借借，你知道放哪，自己去拿。”
“多謝多謝！”方亞楠樂呵呵的給吉吉比了個OK的姿勢，吉吉陰着臉，但卻沒有拒絕。
其實對他來說淩晨到地方也夠虐的。
“沒事……哈哈哈江總你別笑了，這種事很正常的。”
方亞楠嘴角一抽：“你在九思？”
“是啊……不她不過來，對，別的選題。”阿肖顯然是在電話那頭雙線作戰，過了一會兒聲音又對準她，“亞楠，江岩要你到時候繼續跟這個選題，否則他不跟我們合作啦。”
“呵呵！開什麽玩笑，挂了！”方亞楠直接切斷了語音，面色鐵青。
吉吉觀察她的神色，冷笑：“丢臉丢到社外去了？”
方亞楠：“……不，我覺得我充分體現了我社記者的吃苦耐勞堅韌不屈，我這不叫丢臉，叫長臉！”
吉吉：“呵呵！”
過了一會兒，江岩居然發VX來了。
【一個睡袋夠嗎？我有全新的，99充絨，可以扛去北極那種，下午過來拿？】
方亞楠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但還是覺得小心肝尴尬得直顫，她哭喪着臉對吉吉道：“要不，我倆還是訂個标間吧，我請客。”
吉吉：“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