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又一次演技課結束, 程雲珂正在收拾東西，口中随意與俞钰薇聊自己對角色的最新理解。
得益于老師這一身份，俞钰薇對她演技進步速度的感觸可以說是最深的，也對那不知道該說“離譜”還是“有想法”的學習方法最為心情複雜。
“我看你朋友的微博動态, 最近好像還在堅持日更？”對着鏡子補了下口紅, 将口紅帽蓋上, 她問。
程雲珂點頭：“字數也不是很多, 1500左右吧，主要是感覺這樣比較能保持狀态，也更及時發現對角色理解不到位的地方。”
想到超話裏那群新認識的“彩虹屁滿級學者”書粉姐妹們，她眼眸彎彎。
“不錯, 挺好的。”俞钰薇贊同她的做法，“這樣, 你自己演技提升，也能和那些書粉保持友好關系, 以後如果你朋友說漏或者你自己在電視劇播出後接受采訪時說出這件事, 應該是個很好的圈粉點。”
看了看課表之後的安排，思考良久，手指在平板屏幕上點了兩下, 她終于還是決定提前結束演技課。
該教的技巧性東西她都教了，而具體怎麽提升演技方面, 程雲珂也找到了很适合自己的新方法，上課不過是類似小組作業地打個卡, 實質意義不大，但她的收費其實并不便宜, 尤其鄭梅還是臨時找的她，有“加急費”, 這錢賺着虧心。
“我們的課就上到今天吧，多餘的費用我會退還給你經紀人。”發了個消息給鄭梅，在程雲珂訝異的眼神中她笑道，“你現在無論是對角色的理解還是演技都水平不錯，之後只要繼續精心琢磨就可以。”
“不過，考慮到角色臺詞和身份的代入感，如果有空，我比較建議你去親身體驗下秘書工作。只有了解這一職業的工作內容，演起來就可以減少很多那種不自然的生澀感，也算是一個比較體驗派的技巧吧。”
盡管對自己的演技仍然沒什麽信心，但程雲珂其實也能感覺到最近上課明顯沒有之前那麽每節課都受益匪淺了。想着如果仍有需要，鄭姐肯定不會就這麽同意結束課程，她便沒再挽留，只乖乖應了聲“好，我知……”
話說到一半，她猛地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等等！
當秘書？！
卧槽！這不是系統之前給她安排的那個“互換身份”任務內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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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吸口涼氣，程雲珂連忙點開系統面板，就見這則任務的時限已然只剩21天，方才還平靜緩和的佛系心緒立時火燒眉毛地焦灼起來。
之前，任務抽取出來後，她還沒想好具體怎麽做，賀枕玉和章庭就去了外地出差，再加上最近注意力都在怎麽寫出不崩人設的同人和提升演技上，她竟一不小心把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
要不是老師給她提了“體驗派”建議，真不知她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來這事。說不定，等她想起來，直接就是真正意義上的“deadline”只剩“dead”了！
……這麽一尋思，她能這麽早想起來這件事，其實也是另一方面幸運？
程雲珂苦中作樂地想。
說起來，都過去快十天了，賀枕玉他們應該已經回公司了吧？
點開幾個前臺姑娘拉的公司好友私下小群，她往上劃了劃，試圖找尋有沒有自己需要的信息。
在所有涉及公司的都市文裏，無論感情流甜寵還是爽文打臉逆襲，公司前臺和秘書往往都是在一線吃瓜的人員。
俗确實是俗，但也比較符合現實邏輯，畢竟除了在一樓人來人往都知道的且沒啥工作負擔的前臺，還有出于工作內容不得不第一時間了解到老板在煩惱和得意是什麽的秘書，其他部門的人就算想吃瓜也只能是吃二手，還要考慮到程序員、設計這種老加班人士有沒有頭發和時間。
因為清楚作者這麽寫也是為了讓文在好看的前提下符合邏輯，從前，程雲珂追文，看到裏面有類似吃瓜舉動，都是一掃而過，重點在他們吃瓜時究竟說了什麽，以嗑糖或被打臉劇情爽到，但這次卻是單純為了及時了解公司內的動态。
就算她已經和鄭梅坦白自己的“職業讀者”小馬甲，系統卻是怎麽也不可能說出去的存在，也就沒辦法解釋她三天兩頭打聽章庭的舉動。
一次、兩次還能解釋是想和他做朋友，或者了解一下自己這個“責編”的性格，次數多了很難不讓人往其他方向想。
她只是想茍命，可沒想和他傳些莫須有的辦公室緋聞，還是以動辄被部分杠精網友放大言行的明星身份。
因此，她請小助理吃了頓飯，讓小助理去和前臺交朋友、混臉熟，等進了他們那個公司二三十人都進了的小群，再以小號名義把自己拉進去，看看能不能在裏面了解到章庭的一些喜好信息。
——不為其他，只為以後她試圖拉他堂堂龍騰總裁秘書去娛樂圈出道時能不被直接拉黑。
至于秘書部，她壓根就沒讓小助理去試。
其一，秘書部經手的文件多，工作內容雜，小助理根本不了解，很難短時間混熟。其二，無數小說裏都寫得很清楚，許多試圖勾搭總裁的女明星都會先從和秘書部交好下手，她不想自己還沒試出章庭到底是不是任務的真正執行對象，就已經被另一個待定任務執行對象列進避嫌名單。
雖然她覺得比起被勾搭，讓自己堂堂一個總裁去娛樂圈C位出道，賀枕玉拉黑她的概率可能更大。
爬完群聊，程雲珂了解到賀枕玉是昨天下午回的公司。作為他的秘書，章庭肯定也是一起那時候回來的。
手機鈴聲響起，是鄭梅打來的電話。
甫一接通，鄭梅就将她誇個不停，說自己看了她最新一節課的表演視頻，進步速度簡直神了。
當然，最主要還是說她那個騷操作。
“要不是俞钰薇和我說提前結課的時候順嘴提了下，我都不知道你還給自己又披了個新的小馬甲。”
“是新馬甲嗎？”程雲珂不解，“我名字不就是職業讀者嗎？”
“但誰能想到那個在綠江寫日記，跨行成為作家經紀人，又搞出個捉蟲大賽的職業讀者，居然會去給一本完結很多年的古早文寫同人，還更新得那麽勤快？我剛去看了一下，好家夥，你那個馬甲號不蹭大號熱度，都能漲到快一千粉絲。牛啊！”
說到這事，鄭梅沒忘調侃她：“說起來，你那本日記是不是很久沒更新了？也不怕綠江那邊的讀者發現後鬧起來？”
程雲珂理直氣壯：“我又沒說自己是日更，沒承諾就不心虛！再說，這不是沒想法嘛，硬更我也不知道要寫什麽啊。”
兩人插科打诨了會兒，鄭梅要去忙了，臨挂電話提醒她下午5點10分別忘去17樓開會。
“我看了下，在場藝人包括你在內好像只有三個，主要是公關部的人，還是賀總親自開的會……感覺可能和上次那個公司新增條例有關，說不定有人為錢還是走了你之前的老路。反正這事怎麽也問責不到你身上，你只要記得說話前好好斟酌下，別沖動，就可以了。”
賀總親自開的會？那章庭肯定也在。
知道這次會議和自己沒太大關系，程雲珂的心思就活躍起來，琢磨着自己到時候找什麽話題和章庭搭茬。
章秘書娛樂圈出道第一步，朋友圈得有她！
挂念着任務，程雲珂很早就到會議室等。
空調風暖，她閑等也是閑，幹脆點開綠江app，把收藏夾裏追的文今日更新都看了遍，還特地看了眼評論區，确定都是些沙雕劇情才看了，不然她怕自己本就在愁任務的情緒被劇情虐得愈發低落。
4點50左右，與會人員陸陸續續來了。
公關部來人大多面熟，都是上次那個很“刑”會議結束後鄭梅帶她見過的，曾與“原主”有過私下合作。本來聽說他們是要被賀總辭退的，但公關部長說了下情，是“原主”和經紀人主動找上他們尋求幫助，他們不忍心才同意的，也不算什麽原則性的大錯，就只是罰了半個月工資。
但這次又開會，有她在，又有他們，再考慮到鄭梅說這次會議和公司之前新增那條規定有關，也就能對事情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了。
啧，果然，人為了錢，就算明知之後會受罰，還是忍不住铤而走險。
高跟踩在磚面上，發出清脆“噠噠”聲，除她以外的另兩個藝人也到了。
是兩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妝容精致，身材姣好，就是神情顯得有些怯懦，顯然長期生活在負能量環境裏。
程雲珂不禁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曾經的“她”是不是也是這副模樣……
程雲珂正出神，就聽一聲響，會議室門被關了上，賀枕玉走了過來。
白色襯衫立領有灰色暗紋，外罩一件黑色圓領羊毛衫，分明是冬日絨款，偏搭上他那張清冷的臉，唇紅眸冽，連褶皺都透了幾分恍若初雪深林的禁欲感。長款呢子外套敞懷，腿筆直修長。
程雲珂在心裏無聲“哇哦”。
雖然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但端看街頭很少看到這種一身黑還帥的男人就知道，再怎麽百搭的顏色和款式也挑人，身材和臉缺一不可。
似是覺得會議室內的溫度有些高，将手中文件放到桌上，賀枕玉轉過身，将呢子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一旁的章庭，讓他幫自己挂起，方坐到椅子上，語聲淡淡：“開始吧。”
一如鄭梅所料，這次會議的确是和之前的新條例有關。盡管賀枕玉再三強調，也被罰了薪資，但那幾個公關部的人嘗過“原主”甜頭，知道給公司藝人牽線背另一個藝人的鍋這種“私下合作”能賺多少錢，直接就是無本萬利，忍了一天、兩天，也忍不了太久。
那些事圈內也早已彼此心知肚明達成共識，就算他們不做也會有別人做。再說了，那可都是少說也上萬的淨利潤，他們習慣了動辄大筆的進賬，實在對如今只能拿死工資的日子不甘心。而即使公司出了條例，表示實在有需要可以找公司借貸，也有很多人之前已經深陷這個泥沼，很難說脫身就脫身。
他們以為自己做得隐蔽，卻不知賀枕玉整頓公司的決心比他們更堅定。
特別被他們利用了的還是兩個剛剛15歲的小姑娘！
得知她們才15歲，原本只是感慨娛樂圈這種私下亂況真多的程雲珂登時惱了。
才15歲的小姑娘能懂什麽？那個年齡段大家都經歷過，除了極少數早熟的那部分，大多數孩子都正處于青春期，是虛榮心和自尊心最膨脹的時候。三觀尚且沒完全定型，很容易就被說動和利用，輕易就會做下以後自己必定會後悔的決定。
她們只是看其他同齡的藝人都賺了很多錢，手機、平板等各種電子設備都是市面最新款，羨慕得不行，又聽說這種合作随随便便躺家裏就能賺幾千、一萬，可不就心動了？
令人意外的是，分明虛榮心已經畸形膨脹了起來，她們卻在公司查到後準備聯系的前一天主動聯系章庭自首了。
被問及原因，小姑娘們卻說是因為程雲珂。
“……因為我？”程雲珂一愣。
座位離她較近的那個小姑娘點點頭，與她對視，視線下意識撇開，又鼓起勇氣看回來：“對，因為我們是你朋友的粉絲。”
哈？？？
她朋友的粉絲？？？
這回程雲珂是真懵了。
如果她沒理解錯，好像、似乎、大概、也許……她目前對外公布的“朋友”只有“職業讀者”一個？
在她詫異的注視中，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氣，臉微微紅，将自己先入坑而後帶公司分配同宿舍的小姐妹一起粉上“職業讀者”的事說了出來。
青春期，除了中二使然，虛榮心會格外膨脹，還有些普遍愛好也會沾染。
比如看小說。
而作為國內最大女性文學網站，綠江無疑是她們的首選。
原本她們也只是看些菟絲花甜寵或娛樂圈逆襲金手指爽文去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和爽點，直到一個昵稱為“職業讀者”的人如透過縫隙的光，猝然闖入她們的世界。
同樣是對現在的工作不滿意，她們選擇降低要求，要錢不要名聲。
“職業讀者”則直接決定轉行，以愛好為工作，充分享受人生最本心的快樂。
同樣是追文，她們只是随便看看感興趣的文，也有遇到寫的文超喜歡的白月光作者，但除了留評打賞她們什麽都做不到。而能被她們發現的白月光作者通常也是其他讀者的白月光，即使是完結文都每天有人留言追評，并不缺她們的打賞和留言，也吸引不了作者注意。
“職業讀者”卻通過寫長評的方式，同時幫兩本喜歡的文賣出影視版權不說，還直接将其中一個作者簽約到自己手下，以後能近距離催更不說，甚至和作者大大做朋友……直接就是讀者最羨慕的人生巅峰啊！
…………
出于好奇，也是隐隐的豔羨，她們沒忍住，從只用手機在綠江app追文，變成隔三差五就要用平板和電腦點開pc網頁版綠江，再直奔“職業讀者”的讀者專欄。
無他，網頁版綠江可以看到專欄用戶給其他文的留言內容。
起初她們只是好奇，想第一時間知道“職業讀者”後續還會有什麽出乎意料的做法，但觀察着、觀察着，她們突然覺得心裏有那麽點不是滋味了。
現實生活中，尤其是她們所待的娛樂圈，常常會遇到和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糟心事。盡管年齡還小，“戴面具接受采訪”、“随波逐流看圈內潛.規.則”和“沉默”已經成了她們的日常。但因為大家會扒微博小號、會觀察朋友圈和空間說說，卻不會對一個藝人具體在追什麽小說感興趣。
在綠江，她們得到了喘息空間，也終于能做真實的自己。
看菟絲花、金絲雀文，見女主光憑貌美便能獲得霸總男主的真心寵愛，她們真心實意地羨慕。追金手指大開的娛樂圈文，看到女主大局在握地利用潛.規.則給自己謀利，覺得很聰明，希望自己也能在現實生活中這麽反應迅速。
可“職業讀者”不是這樣的。
她看的文類型很多，也不排斥“笨蛋美人”的設定。
用她的話來說：每種類型的文都有存在的意義，看文是放松不是上課
看起來這話的意思好像是看文就不用追究什麽雜七雜八，開心就好，但其實她的評論內容一向觀點很正。
可以是男尊女卑的時代，能理解男主作為皇帝的三宮六院，那是時代使然，但不能現代穿越過去的女主主動“賢惠大方”，認為這是“女德洗腦”。可以女主金手指大開，但絕不能把金手指建立在從無辜路人那邊汲取好處的基礎上，因為路人沒有責任和義務為女主的生活做任何付出和犧牲……
甚至她們也被她回複過一次，在某篇娛樂圈霸總菟絲花文下。
她們說好羨慕女主能找到那麽疼寵她的男主，覺得自己長得也好看，也想被霸總捧紅。
“職業讀者”卻回複：【與其等那個虛無缥缈的霸總，何不自己成為別人口裏的富婆餓餓飯飯？】
久而久之，不知不覺中，她們的許多想法和觀點都被改變。
包括在娛樂圈賺錢的方式。
即使是最傻白甜的“笨蛋女主”也沒做過主動給別人當墊腳石還美滋滋的事，她們也要靠自己賺幹幹淨淨的錢，讓家裏人為她們驕傲，而非每次聯系都滿心憂慮地問有沒有被欺負，如果不快樂就回家。
…………
在這麽多人前剖析自己內心，尤其還是比較陰暗的一面，女生來時還白皙如玉的臉早已連脖子都發紅，說着說着便低垂了眼眸，睫毛顫啊顫的，緊張得一目了然。
她們主動找章庭自首的事，在場的人都知道，但她們自首的原因，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
追個文，在評論區遇到個隔着網絡的讀者而已，居然還能對她們有這麽大的改變？
想到家裏平日尤愛看網文的老婆和女兒，他們若有所思。
而那些因她們自首被抖落了個一幹二淨的公關部貪錢幾人才是真的啞然無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