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chapter 52
【假期旅行】
很快到了國慶假期,前幾個月倆人各自忙碌,好不容易趕上小長假,倆人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假期前的那段時間,白天陳暮津津有味的聽着同事們讨論假期出行計劃,大家雖然一致認同國慶不是什麽出行的好日子,哪哪都人多,但打工人一年到頭也就小長假能和家人朋友湊上時間出去轉轉。
何夕希一早和朋友約了川西自由行,四個女生兩輛車,一路開過去,最後那幾個工作日都亢奮的不行。
那天,何夕希和同事們結束閑聊,忽而發現身旁的陳暮最近這段時間好像從沒參與過話題,回實驗室的路上,她問陳暮:“姐,你假期什麽安排,去哪玩不?”
陳暮之所以沒參加大家的讨論,就是因為關于假期計劃,到今天為止她還一無所知,她拉着顧時屹連着一周晚上研究出行安排,也拿不準到底去哪。
最後看她一度糾結的想要放棄出行,顧時屹大手一攬接過這個難題,只說叫她不用再操一點心,一切安排交給他,等着放假即可。
有人主動攬下差事,她當然也樂得清閑,後面有天她想起這事兒問他計劃是什麽,顧時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賣關子,任她怎麽問,也不具體說。
有人最近浪漫因子爆棚,事事想搞點驚喜,她當然也樂得成全,自此,陳暮就也沒再過問過這事,一心當好她的甩手掌櫃,等着假期到來。
她笑一笑,回答何夕希:“有出行計劃,但具體去哪我還不知道,都是他準備的。”
何夕希訝異:“你家顧總搞驚喜搞上瘾了,去哪玩也瞞着你,這又不比其他的,黃金周出行,很多東西總要提前準備才能玩得舒心吧。”
陳暮不以為意地說:“反正他吧,我很放心的。”
這話聽得何夕希抓狂,要知道她為了這趟出行,攻略提前兩個月就開始做了,時至今日也不敢說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反觀身旁人,兩手一攤啥也不幹,何夕希挽住陳暮哭唧唧:“姐,我這輩子還能遇到你家顧總這樣的居家好男友嘛?”
居家這個形容詞用得甚合陳暮之心,回到他身邊不到三個月,把她花五年練就的個人生活技能全都丢得一幹二淨,顧時屹真的不要太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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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飛行】
叫陳暮沒想到的是,最後她們的目的地會是奧斯陸,盡管在那裏生活了将近五年,但這城市沒給她留下什麽好的回憶。
第二次手握臨城飛奧斯陸的登機牌,陳暮忽然想到幾年前自己落荒而逃的那一天。
那天臨城下了雨,陰雲密布,她站在初遇的透明電梯下拒接了顧時屹的電話,自此,開啓了她們分離的五年。
知曉真相後的她很多次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年她沒有拒接那個電話,她們會是什麽樣的故事走向,費了很多腦筋,她也想不出。
瞧着陳暮對着登機牌出神的模樣,顧時屹不由分說拿過她手中的登機牌,目光深深地低眸望她,片刻,他語聲沉緩道:“這樣也很好。”
陳暮聽言,鼻尖先是一酸,她什麽都沒說,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可他卻全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她吞咽一口虛無,之後微微仰頭,對上顧時屹無限柔情的眼神,那股酸意悄然褪去,她彎着眼眸笑起來。
是了,這樣也很好。
正是因為有過分離,才讓她們更加明了對方的不可替代性,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回首過去,也許有遺憾,但未來,一定是圓滿。
飛往奧斯陸的第一程航班要十五個小時,她們是下午五點上的飛機,機上大多乘客在上機用餐後不久就開啓了睡眠模式,陳暮餐後窩在座椅上看了一個多小時的視頻,中間見顧時屹一直在拿着平板處理工作。
視頻看完,顧時屹還是盯着屏幕一動不動,陳暮終于忍無可忍,從顧時屹手中抽走平板,沉聲說:“我們是出來旅行的,不是出來加班的。”
顧時屹輕輕的一笑,之後擡手捏一捏她癟起的唇角,說道:“好,不看了,剛剛的電影好看嗎?”
看在他還算配合的态度上,陳暮也就輕易的原諒了他,她說:“還記得我們之前看過的那部電影嗎,愛在黎明破曉前。”
那是五年前的一個下午,她們分開前一同看的最後一部電影,那天原本她們打算出門去電影院看最新上映的一部電影,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倆人的出門計劃被擱置。
于是她們窩在客廳沙發上,聽着窗外噼裏啪啦的雨聲,一起看了這部十多年前的老電影。
影片中的男女主在火車上邂逅,兩個孤獨且默契的靈魂互相吸引,她們一同在維也納度過了浪漫的一晚,顯而易見的,她們對對方都有好感,但最後卻不得不回歸現實,分離前,她們約定半年後再見,電影的結局是open ending。
那時的陳暮拽着顧時屹的袖口和他耳語,她們的遇見和電影中的男女主有點相似,都是因為一場旅途。
顧時屹其實不大愛看文藝愛情片,但身旁的陳暮看的津津有味,他就也陪着從頭看到尾,時間過去很久了,猛地再提起,他最先想起的不是電影的相關內容,而是那天陳暮歪在他懷裏笑吟吟地說比起男女主,她倆好像更幸運一點。
思及此,唇角不由彎起,他說:“記得,我們比男女主幸運的那部電影。”
得到回應,陳暮繼續說下去,“我剛看的是這部電影的第二部,愛在日落黃昏時,其實之前就知道這是個系列電影,但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沒有看後面兩部。”
這其中的原因倆人心知肚明,沒有人具體去探究,顧時屹只是問:“第二部講的是什麽?”
她說:“女主因為奶奶去世,沒有去赴和男主的那場約,九年後,男主成為了一名小說家,把他們的故事寫成了一本小說,新書簽售的那天下午,她們再一次在巴黎的一家書店巧遇,這一次,她們一起度過了一下午。”
以顧時屹對文藝片的淺顯理解,他試探性問:“這部的結局依舊是開放式的?”
陳暮沒有回答顧時屹的問題,而是說:“你對她們分開的九年不好奇嘛?”
“這應該不是影片重點着墨的內容吧。”
陳暮抿抿唇,道:“對,但這部,完全打破了第一部在我心中留下的美好印象,男主有了家庭婚姻,卻要寫這樣一部小說紀念和女主的那場相遇,散步結束後,男主還對女主一送再送,一副難以忘情的模樣,可他在家中還有等他的妻子呀,這不是妥妥的渣男嘛。”
這話令顧時屹爽朗一笑,看着她天真又深邃的側臉,他問:“那在你看來,故事的走向應該是怎麽樣的。”
陳暮之所以會看這部電影,就是因為這是她們時隔很久的又一次出行,收拾行李時,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這部系列電影,長途飛行無聊,于是在平板上下載了這部電影的二三部,準備無聊的時候看一看,可電影內容完全偏離她的預期。
如若她們沒有按時赴約,各自有了新生活,多年後再見,感嘆一下回憶的美好就好了,為什麽要設計這種僞深情的情節呢。
她把心中所想告訴顧時屹,顧時屹安靜聽完,扯唇笑了聲,說:“其實我能理解電影中的男主。”
陳暮皺眉“嗯?”一聲,不解的望過去。
顧時屹說:“這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得已,男主的婚姻,不見得是因為喜歡或是愛,再遇年輕時傾心過的人,他沒有猶豫的勇敢表達自己,也很不容易。”
難得的,她倆意見相左,陳暮點一點顧時屹的胸口,一字一頓道:“認真的嘛,你現在在為一種有點渣的行徑辯解?”
顧時屹笑一聲,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大拇指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在她的虎口處,說:“不是辯解。”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在他沒走出內心的困境,看不到康複希望的那幾年,他不是沒考慮過一種可能,也許哪一天,陳暮會擁有一段新戀情,甚至步入婚姻,理智上他或許該祝福她。
可他想,他們重逢時,他才不會管她的感情狀況,他只是感同身受影片中男主對一個人念念不忘的那種心境。
聽了顧時屹的解釋,陳暮良久無言,她倆的确比影片中的男女主幸運太多,平板上的第三部,她突然就不想看了,也許她們會繼續糾葛,但她已經不關心她們會走向什麽樣的結局了。
至少她和他,如他所言,這樣也很好。
短暫交談結束,時間來到十點鐘,前一晚過于興奮導致沒睡好,雖然時間還早,困意卻不知不覺間竄了上來,陳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後捧住顧時屹的臉頰,看着他精神飽滿的眼睛,她說:
“我昨天是興奮的睡不着,你不是加班來着,怎麽我這麽困,你瞧着這麽精神?”
顧時屹淺淺笑着,伸手按下她座椅上的升降開關,幫她把座椅調平了些,而後說:“困就睡吧,我過會兒再睡。”
陳暮此刻眼睛是真的有點睜不開,她稍稍側了點身,讓自己半躺的更舒服些,顧時屹幫她把毛毯蓋嚴實,不一會兒,她就進入了夢鄉。
飛機飛行平穩,身旁還有讓她安心的存在,按理說,這一覺該睡得很安穩,可事實并非如此。
她做了個不太美好的夢,夢境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趟飛行,轉機前十五個小時的航班,她全程毫無睡意,靠在座椅上,拿着手機翻看相冊,一張張的删除着她們的共同回憶。
第二程航班時,又心有不甘,打開相冊想要從最近删除中恢複,沒恢複幾張,手機電量告罄關機,她在随身背包中怎麽翻找也找不到手機充電線,明明記憶裏收拾行李時,充電線是裝在了背包裏的。
丢失的充電線,好似再一次提醒她故事的結局,她握着黑屏的手機,望着舷窗外濃稠的夜,眼淚不受控的往外掉。
不甚美好的過往,叫陳暮從睡夢中驚醒,眼睛還沒睜開,顧時屹溫熱的手指已經覆上她緊鎖的眉頭,柔聲問她怎麽了。
片刻,陳暮緩緩睜開眼,對上顧時屹滿是擔憂的神色,陳暮拉住他的手,側臉貼向他的手心。
等心中那股失落完全褪去,她搖搖頭,沒有和他講這段算不上美好的睡夢故事,虛驚一場,都過去了,往後,她們不會再有分離。
她稍稍仰起臉,看向他,先是笑了下,而後重複睡前他說的那句話:“這樣也很好。”
【故地重游】
她們這趟出行,沒有細致的行程安排,顧時屹主要是想看一看陳暮讀書的地方,想法沒明說,但這點心思太好猜。
所以抵達奧斯陸的第一天,陳暮主動請纓,要帶顧時屹在奧斯陸逛一逛,第一站,去的就是她們學校。
其實對于校園,她也沒多熟悉,因為那幾年她也不常來,她呆的實驗室雖然隸屬于奧斯陸大學藥學院,但同時也是挪威分子醫學中心,位置在市中心的一座大樓裏。
她說:“來這邊的前兩年半,我在學校的宿舍住,那時周末有時需要做一些文字類的工作,會去圖書館,後面博士第二年,不能住宿舍了,之後搬到了郊區的小鎮住,基本也就沒來過學校這邊了,所以雖然名義上也算母校,但老實講,這校園對我來說,沒什麽歸屬感。”
盡管陳暮說的很輕描淡寫,但顧時屹還是從她輕巧的語氣背後,聽出了些別的情緒。
他将手心中的那只小手握緊了些,牽着陳暮繼續朝前走,秋天的奧大校園美不勝收,路道兩旁滿是金黃色的楓樹,有未來得及打掃的落葉散落在地上。
對上滿地金黃的落葉,陳暮忽然起了玩心,她拉着顧時屹走向路沿,一下又一下的跳在落葉堆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行徑稍顯幼稚,雖然顧時屹跟随陳暮的腳步踩在了落葉堆上,但只是站定在那裏。
微風吹過,她在跳,他在笑。
又過了會兒,陳暮跳累了,倆人牽着手繼續朝前走,她依舊是兩步一跳,而顧時屹,跟随着她的步伐,沒有一點不耐煩。
不多時,迎面走過幾個形只影單的學生身影,她們面色看上去都是那麽的凝重,背着沉重的背包,手裏還抱着別的資料,看到她們,陳暮忽然想起了那幾年的自己。
每天就是這麽一個人的走在這城市中,同樣的景象看了很多年,從前卻從沒有生出過這樣的心境,那時萦繞在她心頭的都是孤獨與無聊,有時候她甚至想,還好她心理素質比較好,不然生活在這兒遲早要抑郁。
靈光閃現似的,她忽然就想起那年在南極郵輪上遇見的那位華人老太太,那時她羨慕她的灑脫,希望到了她的年齡時,也能有她那樣的心境。
可老太太和她說,像她沒什麽好的,私心裏,她祝願她閱盡千帆之後,還能有一個常伴在身邊的人,這世間的繁華,還是有人共賞,才更有一番韻味。
時隔很多年,她終于理解了這話裏的智慧,陳暮腳步忽止,而後兩下跳到顧時屹面前,問他:“你和我們在游輪上遇到的那位老太太還有聯系嘛?”
顧時屹不知道陳暮怎麽會突然轉到這裏,但他還是先回答了陳暮的問題:“很多年沒見過面了,逢年過節會問候一下。”
“那等我們下次赴美,一起去看望一下老太太吧,說起來,她還算是我們的媒人呢,要沒有她,估計就沒有我們的一系列遇見了。”
顧時屹應聲說好,得到肯定的回答,陳暮回到原位置,繼續牽着顧時屹的手在落葉堆上一步一跳。
也是今天,陳暮才發現,校園的可觀賞性還挺強的。
那天的午餐,陳暮帶顧時屹去了她當年最常去的校園餐廳,當年她吃了兩個月就被迫練就了一身的廚藝,飯後,她玩笑似的和顧時屹說:“你現在已經嘗過食堂的飯菜了,該相信我廚藝很不錯了吧。”
顧時屹回想一下陳暮帶他吃的這頓沒有一點味道的午餐,好奇問道:“所以,你當時堅持吃了多久?”
“兩個月,”陳暮說,“其實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還覺得這邊的飯菜很精致,至少每餐擺在盤子上看着還挺像回事的對吧,但其實不到一個月我就吃不下了。”
“當時有個中國師兄畢業走之前無償送了我好多廚房用品,結果我們那棟樓住的有位印度學生,因為她一個人,宿舍樓的公共廚房裏面每天都是一股咖喱味,我做了一個多月的心理建設,才接受和她共用一個廚房。”
現在提起那位印度同學,陳暮還有點心有餘悸,她晃晃腦袋,往顧時屹身邊湊了些:“好像印度學生比較偏愛去美國留學,你碩士不是在波士頓讀的,應該知道印度同學的威力吧。”
顧時屹擡手揉揉她的發頂,停頓一秒,他說:“不好意思,沒住過學生公寓。”
陳暮:!
很好,這天聊不下去了。
她們走走聊聊,不知不覺間就把校園逛了個遍,此刻她們正好走到停車區,她們的車旁邊有個車正在倒庫,于是倆人站在原地等待車主停好車離開。
片刻,那輛車穩穩停下,之後車主下車,原本陳暮低着頭晃着顧時屹的手,并沒看別處,那車主卻在經過她們時腳步停下,她出聲:“Moira。”
聲音很驚喜,陳暮循聲擡頭,見是實驗室的老板,她意外:“教授。”
對面的白人老太對陳暮的印象很好,在她帶過的留學生裏,陳暮非常刻苦,腦袋也好使,畢業聽說她要回國去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上班,她還狠狠為陳暮惋惜了一把,也告訴她如果有留在奧斯陸工作的打算,她很樂意幫她寫推薦信。
她朝陳暮笑笑,說:“怎麽會在這邊,打算回來工作了?”
陳暮說:“不是,假期和我男友來旅行。”
老太太很友好的和顧時屹點頭致意後說:“沒介紹前還以為你結婚了,你們看起來很親密。”
陳暮笑一笑,問教授今天怎麽會來學校,在她留學期間,教授全權負責實驗室的科研相關事宜,并沒有接過什麽教學任務。
老太太說:“今年有一門分子生物學的課要上。”
陳暮了然的笑一笑,之後老太太說:“很高興今天再次見到你,快要上課了,我先去教學樓了,後面幾天如果有空,歡迎到家裏來做客。”
陳暮笑着和教授說再見,之後她晃一晃顧時屹的手,示意他也和教授道個別,她有點不明白顧時屹全程為何這麽安靜,接到陳暮的暗示,顧時屹牽起唇角也同教授說了再見。
之後老太太側過身,朝校園裏走去,等老太太離開,倆人轉身朝車位處走,路上陳暮盯着顧時屹的側臉,不解道:“你怎麽這麽安靜,這不像你啊。”
顧時屹又不是那種內斂的人,教授的态度很友好,中間他有很多次可以說話的機會,但顧時屹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顧時屹淡聲說:“看得出來,你和這位教授關系很不錯,時間有限,不想耽誤你們敘舊。”
十分冠冕堂皇的話,陳暮一點也不信,但明顯就這個話題,顧時屹不想多說什麽,索性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她便也沒再繼續追問,只是在車子開出停車場時,陳暮看到教授太太站在路邊朝她們揮手。
顧時屹把車子在路邊停下,車窗降下,陳暮詢問教授太太:“教授您好,請問還有什麽事情嗎?”
教授笑的很慈祥,她對着陳暮搖搖頭,之後意味深長的看向顧時屹,直截了當的問道:“我們之前通過幾次電話對嗎?”
陳暮聽言看看老教授,又看看顧時屹,一臉懵。
須臾,顧時屹朝着老太太點點頭,老太太爽朗一笑,說:“那這就說得通啦,謝謝你當年的好意,不過下次還是直說的比較好,Moira,你男友很愛你哦。”
這句話說完,老太太朝她們揮揮手,而後大步離開。
等不見了教授的身影,陳暮擺出一副拷問姿态,側過身,盯着顧時屹看,顧時屹原本想啓動車子,糊弄過去這事,結果陳暮二話不說按下了停車檔。
“顧時屹,你最好從實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陳暮一臉嚴肅表情,叫顧時屹知道這事糊弄不過去,于是他只能實話實說。
“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有段時間你們實驗室的項目出了問題,你的工資,大概連着三個月沒發。”
陳暮順着顧時屹的話回想了一下,記憶裏,的确有這麽回事,那段時間她們合作的一家丹麥公司因為經營不善賣給了一家美國公司。
實驗室的幾個大項目就此擱置,一時間也沒接到新的項目,導致她的工資連着三個月都沒發,生活很是拮據了一段時間。
等等,她好像想起來了。
記得那段時間,教授瘋狂找項目的時候,有次閑聊和她們吐槽說,最近總接到一通跨國騷擾電話,說是很看好她的研究課題,要無償捐贈她們實驗室兩千萬克朗幫她們渡過難關。
教授是一位嚴謹的白人老太,并沒直接答應神秘人的捐贈,為了防止後續會出現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她要那位資助人提供很多信息,結果收到提交信息一番核對後,發現很多都和他電話中說的對不上,教授怕遇上什麽網絡詐騙,言辭拒絕了他的資助。
陳暮歪歪腦袋,十分肯定地說:“你就是當年那位上來就要捐贈兩千萬的神秘人,所以,你不說話就是怕教授認出來你。”
顧時屹摸摸鼻尖,之後很輕的嗯了一聲。
沒來由的,陳暮心口短暫窒息幾秒,原來那段她以為毫無交集的歲月裏,他一直在默默關注着她。
悶沉感過後,陳暮捧住顧時屹的臉,好笑道:“顧時屹,你是不是修煉過什麽忍者課程。”
顧時屹懶散一笑,擡指敲敲她的腦袋:“忍者神龜知道吧,要不現在給你變個身。”
這話令陳暮哈哈大笑起來,平時挺沉穩一人,少有這種開玩笑的時候,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顧時屹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面,蠻有趣的。
【相愛永久】
挪威的第二站,她們來到了朗伊爾城,那天顧時屹問陳暮在挪威的這幾年,還有哪裏是想去卻沒去過的地方。
這國家并不大,大多地方她都作為觀光客粗略的游覽過,只一個城市,朗伊爾城,從沒踏足過。
作為地球上最北的城市,同樣有着世界盡頭之稱,提起這城市的名字,她便想起世界另一端的盡頭烏斯懷亞,是以在挪威呆了五年,都對這裏避而遠之。
但這次,她們是兩個人,所以她欣然同意了顧時屹的提議,一同來到了世界另一端的盡頭。
朗伊爾城是出發去北極的重要港口城市,她們這次假期時間有限,來不及觀光北極,不過現下正是觀賞極光的好時候,加之如今旅游業是朗伊爾城的支柱産業,各方面發展的都很完善,假期剩餘的幾天,她們便打算好好看看世界另一端盡頭的城市是什麽樣子的。
抵達第一天已是傍晚,一路從機場坐大巴到入住的酒店,路上有向導在車上介紹說,由于朗伊爾城全是凍土層,沒有任何分解功能,加之這裏醫療資源十分匮乏,因而出生與死亡在這座城市都是違法的,如果有人突發重大疾病,城市無法給予治療,必須盡快離開才能得到救治。
陳暮在向導的介紹後靠近顧時屹,小聲說:“一座沒有生死的城市,好特別的美感。”
很新奇的說法,顧時屹問她為什麽這麽覺得,陳暮解釋說:“有一種荒蕪的浪漫感,沒有生死,就是永遠呀。”
陳暮作為标準的理科生思維,少有的,在他面前提及浪漫,顧時屹默默将她的話記在心裏。
行程第一天,她們在城市閑逛,朗伊爾城的自然風光很不錯,目光所及到處都是冰山碎片,看着遠處綿延起伏的雪山,倆人不約而同的回憶着幾年前在小鎮上看的那場日出。
這一晚,她們沒有等待末日後的第一場黎明,而是一同看了一場一生難忘的極光。
在北歐生活多年,其實陳暮看過很多次極光,但當前正是極光季,來這裏追光好像是所有旅客的保留項目,因而陳暮還是跟着顧時屹開啓了倆人的追光行。
朗伊爾城北極熊肆虐,官方不提倡也不建議任何游客單獨出行,一般只要離開居住地都必須有向導或是當地居民的陪同,她們一般都有武器,可以抵抗北極熊的突發性傷害。
白天的出行她們報了當地的一日團,陳暮以為今晚的追光行,也會跟着旅游團出行,結果臨到出發時間,陳暮才知道顧時屹租了一輛越野車,單獨雇了一個向導帶她們去追光。
她問顧時屹為什麽今晚不直接跟着旅行團去追光,多省事,顧時屹那時只意味深長的笑笑,說今晚還有別的安排。
陳暮往下追問,顧時屹又不詳說,無奈,她也就沒再多問,索性萬事有他安排,又不要她操心。
當下馬上就要到了朗伊爾城的極夜期,極光已經變得輕易可見,白天陳暮在網絡上随手搜索了下,一般晚上的追光行程就是把大家帶到一個比較寬闊的地帶方便觀賞,可她們卻一路開着車來到了雪山腳下,距離居住區有一大段距離。
車往目的地開的過程中,陳暮靠在他堅實的手臂上,感受着他的體溫,她再一次提問:“為什麽我們要去雪山腳下看極光。”
他捉住她的手,笑了下,而後聲音在耳畔響起,“想到我們在烏斯懷亞看到的那場日出,記不記得那天黎明的雪山,初晨的光映照在雪山之巅,很有點日照金山的味道,這裏極光強度高,帶你去看看極光映照在雪山上會是什麽樣子。”
陳暮想象着顧時屹描述的畫面,忽然就有點期待,她之前看到的極光,都是跟着大巴車一路來到郊外的空曠地帶,只顧着看天空,并沒有過這樣的想法,顧時屹真是比她有浪漫細胞多了。
夜已經黑透,她從前擋風玻璃往外看過去,除去車前燈照亮的短暫路段,什麽也看不到,居住區在城市中央,離雪山還有一大段距離。
“困不困。”顧時屹捏捏她的臉頰,問道。
陳暮搖搖頭,笑着說:“還好,還挺期待的,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極光呢。”
她們其實一起走過很多地方,但這會兒回想了一下,倆人從沒一起看過極光。
顧時屹跟着笑:“是,所以這趟行程,我很用心的,凡事的第一次,總是會讓人記憶深刻,以後你再想起這座城市,想到極光,想到挪威,希望都是開心的回憶。”
陳暮聽着,嘴唇動了動。
話說的很含蓄了,可他想表達的,她都明白。
也沒管前排向導還在開車,陳暮把胳膊撐在座椅上,半個身子傾過來壓住顧時屹,主動吻在他唇上。
呼吸慢慢紊亂,周身氣溫也節節升高,兩個人用力的回應着對方。
直至車子路過一處颠簸,車身劇烈晃動了一下,她們才依依不舍的分開對方,前排向導還在這時打趣她們說,他一直在專心開車,并沒注意到後排動靜。
有沒有注意,陳暮也不在乎,反正這趟行程結束,有生之年她們很可能都不會再來這城市,再也不會見面的人,有什麽呢。
所以她只是尴尬的笑笑,之後就繼續靠回到顧時屹的肩膀上,“你不用對我有抱歉什麽的,顧時屹,你從沒做錯什麽,也許是因為當年的我們還太年輕,處理問題不夠理智,也怪老天太會開玩笑,才讓我們陰差陽錯的分開五年。”
“但這期間,也不會白白來過,不是嗎,有時候我也會想,沒有當年的事,也許後面也會發生別的讓我們産生分歧,人生就是這樣的,每一程都有每一程注定要發生的故事,這幾年完全屬于我自己的時間,讓我完成學業,變成更好的自己,一直呆在你身邊的話,我現在肯定沒有如今學業上的成就,你對我那麽好,一定會成為我讀博路上的絆腳石的。”
他笑着,也沒接話,因為潛意識裏其實也認同陳暮說的話。
所以他只是說:“是,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妙,我們真的該好好去感謝一下老太太,沒有她,哪有我們的現在呢。”
然後她們就開始策劃下一次出行,毫無意外,目的地是北美,第一站當然是波士頓,讀書期間,陳暮飛過幾次美國,參加一些學術論壇或是會議,有好幾次,她都想飛一趟加州,感受一下加州的陽光,落日飛車。
她把她的想法告訴顧時屹,顧時屹說:“不出意外,我們下次出去就是年假了,那個時候加州的陽光可不見得有多好,大概率也是沒有日落飛車坐的。”
陳暮一想,還真是,“哎,打工人太難了,一年就那麽幾個假期,想出去玩都沒空。”
顧時屹:“打算一直在嘉安工作嗎。”
“不知道,不過至少三年內是會的,簽了三年的合同嘛,再就是總要做出點成果才好跳槽不是。”
顧時屹在這時向她抛出橄榄枝:“要是換工作,考不考慮川禾。”
“不考慮。”陳暮答的斬釘截鐵,她說:“沒有打工人不恨老板的,上班被你剝削,回家繼續被你剝削,那我也太慘了吧。”
顧時屹聽樂了,他好笑道:“陳小暮,你來了可是老板娘,誰敢剝削你。”
陳暮聳聳肩,道:“我沒什麽管理才能,做不了什麽老板娘,但是我挺享受實驗的過程,看着手上的項目出成果,會讓我非常有成就感,工作上,我有自己的安排,讓我按着我的節奏來吧。”
關于工作的話題就聊到這裏,車子抵達目的地,向導停穩車子,回過頭喊她們下車,他說車燈一會兒會關閉,以免引來成群的北極熊,極光最佳觀賞時間就快要到了,稍後他會和他們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不打擾她們觀賞,也确保她們的安全,倆人聽完向導囑咐的其他注意事項,之後就打開車門下了車。
車子就停在雪山腳下,借着月光,陳暮看着白色的雪山尖尖,在月光下還挺顯眼。
倆人牽着手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天際亮起淡淡的綠色微光,陳暮十分驚喜的側臉看向身旁人:“極光是不是要爆發了。”
顧時屹嗯一聲,之後倆人停下了腳步,沒再往前走。
她們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夜幕之上淡淡的綠光越來越深,而後光影變幻,一場極致的美學盛宴在眼前徐徐展開。
陳暮忍不住感嘆:“好美啊。”
顧時屹在這時說:“看地上。”
陳暮循聲低頭,發現許是這場極光的強度太高,把夜幕上的星星投影到了地上,原本一片黑暗的地上,此刻點綴着點點星光。
陳暮大喜,她從前看的幾次極光從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忍不住腳踩星光超前跳了幾步。
轉過頭,正打算回到顧時屹身邊,卻看見顧時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戒指盒,而後兩步走上前,打開,深情款款的同她說:“暮暮,嫁給我,好不好。”
接下來的十幾秒,陳暮都是失語的狀态,顧時屹也是第一次求婚,完全沒有經驗,他以為是自己準備的不夠充分,陳暮不滿意。
于是他接着說:“關于求婚的想法其實有過很多,也想過現在是不是合适的時間,但今天聽到你說這城市沒有生死,就是永遠的時候,忽然就覺得沒有哪裏比這裏更合适求婚了,還好自打我有了求婚的想法之後,就一直随身帶着對戒,要不在這裏想臨時定制都來不及。”
這一大段話下來,陳暮思緒漸漸回籠,也是真的被當下的場面驚喜到,她沒有立刻給他回答,只是問:“什麽時候有的求婚的想法。”
顧時屹說:“五年前赴美的第一天,我找當地的珠寶商定制了這對戒指,當時想,等解決公司的危機後,第一時間去找你,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擱置了五年,這戒指我就随身攜帶了五年。”
陳暮忽然有點哭笑不得:“顧時屹,你是忍者中的王者吧。”
不遠處的向導看着這一幕,出聲提醒道:“極光就快要結束了,快答應他,極光下的誓言,是會被幸運女神保佑的哦。”
顧時屹擡頭望一眼天空,綠色的光源已經漸漸遠離了她們,他再次重複:“暮暮,嫁給我。”
陳暮哽咽着,伸出左手,她依舊沒有回答願意或是不願意,只是想起很久前,她問他:“顧時屹,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那時他說。他不喜歡給人天長地久的承諾,因為不确定在很多未知情況下能不能做到最初承諾的內容,可現在,他用一場求婚向她許諾,她們會是永遠。
閃耀的戒指很快戴在她的中指上,極光仍在繼續。
北緯78度,她們擁抱在世界的盡頭。
極致的光影變換下,滿地的星光閃爍中,她們許下相愛永久的誓言。
這場愛,會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