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程琤迅速關上了燈，抱着幼崽蹑手蹑腳地靠近門口。
透過貓眼，他想要借着走廊上的光看清外面的光景。
血紅色的眼球貼在貓眼上，黏黏糊糊的，瞳仁不斷地轉動着，企圖從那小小的範圍中，看清房間內的情況。
對上少年的目光時，門外自稱是“工作人員”的怪物發出桀桀笑聲：
“醒着啊，那我要進去咯。”
興奮的尾音還沒有完全落下，房門猛地被一推，黏在門板上的怪物被狠狠地拍在牆面上。
在它因為疼痛尖叫的時候，程琤抱着幼崽飛快地離開房間。
身後的林依依因為小短腿，即使奮力地跟上，但還是差一大截。
由于過于緊張，在怪物推門的時候，它用自己的身體撞着撲面而來的門，直接沖了出去。
好不容易扒下來的怪物，再一次被創到了牆上。
觀衆們：【怪物：我真的會謝的，能不能一次性？】
444號房間在走廊的對面。
程琤記憶裏并不算遠，但長廊好似被無限加長了般，盡頭的黑色給人一種無止盡的縱深感。
明明剛剛就沖出來了，程琤确信自己的速度不算慢，卻跟就住在隔壁的曹向陽撞上。
時間仿佛被放慢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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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還好好的男人身上挂彩，他剛撞出門顧不上驚愕跟少年對視，反手就把門甩上，後背卻被抓了一大片。
涼飕飕的背是火辣辣的疼。
他翻身背靠在程琤那邊，看着眼前的怪物神色驚慌。
雖然他的身手不及少年，但本能迸發的速度也算快了。
明明已經把那鬼甩在房間裏了，對方的速度卻比他還要快上許多，直接抓傷他。
曹向陽對自己的定位一向準确。
廢柴。
他只當自己身體機能下降了，所以體力不支，自認為很快的反應實際還是跟不上。
“優優，閉眼。”
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幼崽記着對方在進來時所教的，兌換了刀交給對方的同時，乖乖地閉上眼睛，靠在他的懷裏緊抓着衣服。
程琤哥哥說了，這個時候要聽話，否則他會受傷的。
少年顧不上在意幼崽是否有遵循約定，掌心落入了冰涼的刀刃柄首後，直接向前突刺。
這些怪物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好似眨眼間，不管是從曹向陽房間裏竄出來的怪物，還是剛剛因為沒反應過來被他拍在牆上的，都已經沖到了面前。
少年專注力好似在眼前要撲上來的怪物身上，尖刃伴随着淩冽的目光，準确無誤地插進怪物的面門。
在躲閃的同時，手腕的力量順勢往下，從面部中間剖至下巴。
淅淅瀝瀝的血水往下滴。
程琤的手把幼崽護得嚴嚴實實，手臂上的血痕在好一會才顯現出來。
可此時一開始的怪物已經撲了上來。
少年幹脆利落地翻滾，躲過了致命一擊，在對方靠近的時候狠狠地朝對方的肚子踹去，将其踹飛。
傷口出血異常得慢。
程琤确定，不是這些怪物快，而是他的速度“被迫”慢了下來。
即使有速度上的差異，程琤很快解決掉了大部分怪物。
剩下一只，曹向陽以自身為誘餌，在怪物靠近的一瞬間，用兌換出刀具不管不顧地捅着每一處可能致命的部位。
直到身上撕咬他的怪物漸漸停止動作，挂在他的身上抽搐着。
曹向陽就像是從血裏撈出來的一樣。
他喘着粗氣，精神未定，看着旁邊的程琤。
當時程琤來敲門，問他房間內有沒有出現什麽類似于鑰匙一樣的東西。
為了在大佬面前表現，他将房間內可翻找的地方都翻了個遍。
什麽都沒有。
然後他自告奮勇，去別的房間詢問別的通關者。
之後他跟大佬告別，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總覺得不安生。
房間內只有他一個人。
牆壁上的挂畫，多出來的水杯、拖鞋，這些帶生活痕跡的物品；坐在床頭的玩偶像是有生命力般沖他微笑……
曹向陽總覺得瘆得慌。
他想起來那個伥鬼說的話。
孢子吞食他們極端的負面情緒，不斷繁衍，直至将他們撐爆。
想想這個畫面曹向陽就覺得恐怖，不寒而栗。
避免自己一個人會出什麽問題，他決定厚着臉皮去隔壁找程琤。
哪怕大佬身邊無時無刻都有危險。
但起碼在身邊啊！安心！
雖然他不知道會不會死得快一些……
正當他準備好要出門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極有規律的三下敲門聲，對方的聲音平穩卻透出一種古怪：
“游客您好，我們丢了一樣東西，請問我們可以進去查找嗎？”
鑒于昨晚的坑，曹向陽下意識分辨有幾下敲門聲。
擔心自己精神狀态不好，會聽錯，他沒有着急開門。
的确是三下。
曹向陽準備要開門的時候，他猶豫了。
認真地回想規則，計算時間中，踩着點在八點之前集合，兌換手環的隊伍很快，回來的路程也不算長。
怎麽都沒有到十一點吧？
思考片刻，曹向陽摁下了紅色的摁扭。
門外的人發出笑聲：
“錯了。”
像是得到了某種默許，對方徑直地推開門，醜陋又恐怖的面容扭曲地盯着他，面上的肉随着笑聲而抖動着。
此刻他的房間好似大開的結界，怪物從床底下，挂畫中，鏡子裏爬出。
百鬼夜行，也不過如此。
曹向陽下意識地将手邊的枕頭丢過去，撲過去被子擋住對方想要進攻的步伐。
他踉跄滾下床跑出去的樣子好不狼狽。
再來就跟程琤撞上了。
他知道自己不過是趁這些怪物沒反應過來跑出來的。
曹向陽心神不定地反複念叨着，自己确定沒有記錯規則，為什麽工作人員沒有來？
“錯了哦。”幼崽從程琤的懷裏探出頭來。
她的眼睛緊緊閉着，因為過于用力，五官微微地擠在一起，滑稽中卻又帶着點認真：“我們回來的時候，牆壁上挂着的鐘就已經十一點了。”
“時間過的這麽快？”曹向陽疑惑道。
可是他為什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兌換手環的時候是八點出頭。”程琤道。
被坑了。
休息區裏的時間跟園區內的不一樣。
難怪他會覺得自己反應速度降了不少。
休息區的時間比正常的時間流逝的要快，意味着按照休息區時間的怪物，方方面面的速度，自然要比遵循正常流逝時間的他們要快。
所以他才會覺得說不上來的奇怪。
明明近在咫尺的房間，才會變得好似遙遠。
走廊上回蕩着房間內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有人滿身是血地爬出來，後面緊跟着怪物。
有人的門剛開一角，手指勾着門框，門很快被一只看不清的手給拉上。
慘叫聲跟咒罵聲交雜在一起。
大意是如果不是他們提議要回到休息區，他們也不至于碰到這樣的事情。
隐隐混在一起，曹向陽忍不住捏了把汗，只覺得這段路程過于漫長了些。
身上的傷口還泛着疼，他擔心程琤一氣之下，連他都不管了。
但對方好似不在意般，哄着懷中的幼崽，溫溫柔柔地道歉：“等出去的時候我幫你把裙子洗得幹淨。”
即使幼崽沒有睜眼，他的眉目也不似剛才的冷冽。
他好似一點都不在意這些罵聲。
曹向陽一直用餘光偷瞄着跟幼崽說話，企圖用自己的聲音引起對方注意的程琤，憋不住好奇地問道：“不生氣嗎？”
“有什麽可生氣的呢？”
許是即将要離開了，少年的眉目平和，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怒意。
“大多不都這樣嗎？”程琤道。
“六神無主的時候喜歡從衆，把選擇權交給對方。當結果不遂人願時，會把一切都怪罪做出決定的那一個。”
“明明是自己實力不足，偏偏要盲目跟風。”
少年的目光看着他問：“你又為什麽不生氣。”
“你也被罵了吧。”
曹向陽只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他總覺得“實力不足”、“盲目跟風”都是在說自己。
“可能因為……愧疚？”
男人小心翼翼地斟酌，他回道：“畢竟是因為我提出要跟你一起回來，他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是你逼着他們選的嗎？”
“沒有。”曹向陽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有心情郁悶。
程琤不解：“那為什麽給自己設那麽高的道德标準？”
“這又不能讓你活命。”
曹向陽：……
大佬的話好有道理。
他總是在企圖不擇手段活下去和自設的道德感中徘徊。
所以才活得痛苦。
途中有個女孩子逃出來了。
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肉，目露兇光，刀刃上還往下滴答着血跡。
看着他們往回走的時候，她的目光有些遲疑，最後還是選擇了跟上。
本就不多的人數，剩下零星幾人。
程琤用鑰匙打開了444號房間的門。
門後面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沒有人敢輕舉妄動，都看着抱着幼崽的程琤。
得到許可睜開眼的幼崽，看着那片漆黑，回頭看着少年，好奇地問道：“程琤哥哥，我們是要在這裏等媽媽嗎？”
以往密密麻麻的彈幕，有片刻的滞停。
程琤也沉默。
他就徘徊在門框邊。
腳步卻遲遲沒有擡起來。
他可以哄騙幼崽，說他們就在裏面等趙青槐。
但等到林優優再大一些的時候，當她什麽都懂的時候，知道自己曾經有一瞬可以永遠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是他親手葬送了這一可能，她會不會恨自己？
程琤想要林優優活着。
更害怕她永遠讨厭自己。
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程琤。
雖然很可笑，但是幹脆利落的身手，無疑讓少年成為他們此刻的主心骨。
身後漆黑的深淵，似乎也只有少年探索過，他們才敢放心大膽去跨越。
“通關的線索極有可能在裏面。”
程琤邁開的步伐是向後的，他抱着幼崽與“444號”房間拉開了距離：“但我不能百分百确定，進去了就一定能通關。”
“接下來的路，你們自己走。”
少年帶着幼崽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通關者。
林依依跟了上去。
看着門背後無限的可能，曹向陽與衆人一樣沉默了。
風呼呼而過，在程琤懷中的林優優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她緊緊地抱着程琤，被迫閉着眼睛，大聲地問道：“程琤哥哥，我們這是要幹嘛啊？”
“不在房間裏等媽媽了嗎？”
不是說媽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之後會來找優優的嗎？
因為上一次害得程琤受傷，這一次林優優聽到趙青槐是要做重要的事情，她根本不敢鬧着要找媽媽。
“我們去接她。”少年開口道。
雖然很高興程琤主動帶自己去找媽媽，但幼崽還是有些遲疑。
“可是媽媽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嗎？”
“我們去找她，她會不會不高興啊？”
不會的。
誰都不會忍心責怪幼崽。
“她不會的。”程琤大聲道：“因為我們要一起回家！”
聽到“一起回家”，在少年的懷裏的林優優舉着自己的小拳頭，大聲回應道：“好耶，跟媽媽一起回家！”
絢爛的花火之下，空無一人的大道上，少年正抱着幼崽穿梭。
所有兌換完黑色手環的人，站在廣場上看着的漫天絢爛的煙花，身邊人的驚嘆，讓通關者們在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現世時的煙火大會。
每次節假日時，放的煙火也如這樣盛大，美麗。
煙花綻開，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郁香甜的氣息。
熟悉的味道莫名有一種安定心神的味道。
廣場上的音響發出了刺耳聲音，所有人都仰着頭看着立在中心的音響：
“歡迎各位游客在體驗緊張刺激的項目之後，來參加本園的狂歡晚會。”
音響內的人像無數的領導一樣，長篇大論，語氣激昂地表達自己此刻激動的內心，和園區的發展離不開大家的努力。
通關者只覺得奇怪。
叫什麽，離不開大家的努力。
“為了感謝大家對本園一直以來的支持和付出的辛苦，所有的食物都将自助。”
通關者聽到旁邊有吸溜的聲響。
他迷迷糊糊地順着聲音看過去，才發現身旁剛剛還面目和善的游客，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大腦片刻的清醒，更加強烈地感知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
他就像是被包圍的食物。
混在游客中的工作人員摘下了頭套，看清楚對方模樣時，通關者的瞳仁一縮。
那分明是一開始跟自己一個隊伍的“同伴”。
音響內的聲音語氣由于過于興奮，以至于變了調：“請各位，盡情享用吧！”
今天是照常加更，不是二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