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林優優沒有邁出步伐擁抱它。
擡起手很快又放下了,緊緊地抓着自己背着的水壺肩帶。
她擡着頭時,頭頂的光芒映射在她眼裏是那樣的璀璨:
“優優知道你不是真的媽媽啦。”
“我想去找真的媽媽。”
“你可以把程琤哥哥也還給我嗎?”幼崽語氣怯生生的。
分身不斷被破壞的疼痛感實時傳遞到身上。
程琤比它想象的要難對付很多,但它還是願意過來找幼崽。
可她呢?
想要抛棄它。
分明是她強烈的願望,想要找到媽媽,永遠跟“她”在一起的。
明明她們才是最相配的。
明明是自己給她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夢境,滿足她的願望。
是它對幼崽不夠好嗎?
為什麽她總想着離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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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它一直待在這裏不好嗎?
升起的惡念不斷地侵蝕着它。
原先溫柔動聽的女聲愈發尖銳,逐漸又透出它本來的聲音:
“是待在這裏不好嗎?”
“是你不夠開心嗎?!”
可是一開始的時候,你也很高興的。
它喜歡幼崽香香軟軟的溫度。
喜歡幼崽跟它事無巨細分享快樂的模樣。
吞了那麽多個人類,他們的記憶大多都很難吃。
是恐懼,或悲傷。
可是幼崽的不一樣。
總是會帶着期待,對這個世界的好奇,還有那種渴望愛的熱情。
就如同人類幼崽那溫熱的體溫。
就像是一個暖乎乎的小火爐,它想永遠都抱着。
更何況,她是多麽完美契合它的能力。
如果不能永遠擁有。
那就吃掉吧!
這樣,美味的幼崽也算是一直跟它在一起了吧!
興奮激動的心情蓋過了身上的疼痛,它放柔自己的聲音,盡可能地迷惑林優優:
“我可以幫助你。”
“但你可以出來抱抱我嗎?”
它的語氣帶着懇求的意味,聽着很是可憐的樣子:“如果你願意抱抱我,我會幫你完成一切願望的。”
它已經收回自己的手起身,整個身形縮回在黑暗之中,等待林優優踏進黑暗中。
只要她離開那間屋子,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地吞掉……
只能隐隐看到輪廓,夢魇起身後撤的動作讓幼崽覺得不太舒服。
她攥緊了手心,掌心的硬糖紙咯着她。
想要願望又不想抱對方的她直接伸手:
“我可以拿糖跟你換願望嗎?”
林優優攤開手,一顆包裝簡陋,被溫度熱得微微融化的糖果出現在她掌心中。
糖紙在燈光下,折射着不同色彩的光芒。
見它愣着久久不說話,幼崽開始急了,慌慌忙忙道:“鄰居奶奶說可甜可甜了,吃了它你的心情一定會好一整天的!”
說着,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她沒嘗過呢。
但是奶奶說它很好吃,特地給優優拿的。
夢魇看着這顆糖,沉默了下來。
幼崽什麽都不懂。
可她的記憶不會騙人。
這顆糖有問題。
鄰居家那常年在外賭博的男人又回家了,被人剁了根手指,被警告的他,只能去求自己那年邁的母親:
“媽,隔壁那個丫頭片子模樣好,跟你的關系也好,只要你哄哄,她就死心塌地的。”
“反正那個女人三天兩頭也虐待她,趁她不在的時候,把她給個好人家,也算是積德了!”
“你不是最心疼那個丫頭了嗎?!去撿破爛都要給她買個包!這種兩全其美的好事,你究竟在猶豫什麽?!”
“媽,你真的要看着我去死嗎?!”
樓裏的隔音不算太好,年幼的孩子靠在牆上聽得一清二楚。
“媽,你只用把這個給她就行了。”
沒過多久,熟悉敲窗戶的聲音響起。
幼崽興奮地跑過去,看着那枯瘦的老人手推開窗戶。
這次窗戶過了很久才被推開。
幼崽的小手還搭了一把力氣。
透過窗戶的鐵欄杆,瘦小蒼老的老人顫顫巍巍,伸手遞去了一顆糖:
“優優,這是特地給你的糖,很甜的。”
“吃了你的心情就會變好。”
“真的嗎!”幼崽的臉上露出笑容:“謝謝奶奶。”
對方沒有像以往一樣過多的停留,給完糖之後,關上窗就轉身要離開。
“奶奶明天見。”林優優隔着窗戶道。
聽到幼崽的聲音,慈眉善眼的老人頓了好久,才緩慢地轉過身。
她看上去疲倦又蒼老,佝偻着背,好似被什麽重物壓得沉沉。
布滿褶皺滄桑的臉扯出一個笑臉,她微笑道:“優優明天見。”
回到自己小角落的幼崽沒舍得吃掉糖。
她找到自己藏起來的小熊背包,然後把糖塞進去,自顧自道:“等找到媽媽後,跟媽媽一起分享!”
第二天幼崽只有一個人的時候,趴在窗邊,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老朋友”出現。
第三天……第四天……
筒子頂樓的味道越來越大,趴在窗邊的幼崽聽到了警笛聲。
窗外糊了一片,黑壓壓的。
她什麽也看不到。
窗戶合口生鏽,單憑幼崽的力氣無法推開。
“要不是發臭,估計都沒有人會發現吧?”
“聽說兒子是個好賭鬼。”
“你們說,無端端怎麽都中毒了?”
“估計兒子是又來讨錢的。本來平時就靠拾荒過日子,實在沒錢又年紀大了,幹脆就綁死兒子,免得留着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是受苦。”
大人們的話全都鑽進了幼崽的耳朵裏,一字不漏地記着了。
可是她聽不懂,只能用圓碌碌的眼睛觀察着這個“狹窄又扭曲”的世界。
甚至到現在,她還不懂得自己最親近的奶奶,扯出那抹笑,意味着什麽。
仍舊把這顆糖當做,最珍貴的東西。
這段本該發臭的回憶,卻意外的甜美。
是小孩子收獲到禮物的快樂。
現在,她要把這最“珍貴”的東西,拿來跟它換願望。
這樣愚昧又天真的幼崽,對它來說是特別的。
它真的好喜歡!
見夢魇久久不說話,林優優以為它是嫌棄只有一顆糖太少了,慌忙解釋道:
“我只要一個願望的!”
“一個顆糖,可以換一個願望嗎?”
她可不是什麽貪心的孩子。
“當然可以!”
夢魇壓抑着自己的興奮,因為受傷,激動的情緒使它快克制不住自己,要現出原形:“你想許什麽願望呢?”
“想讓程琤哥哥回來!”
林優優提起自己的小熊背包,一臉誠懇:“你可以幫我把程琤哥哥從這裏放出來嗎?”
又是那個壞東西!
夢魇恨得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保持表面的平靜:“可以。”
“不過你要先出來,我們簽訂了契約才能幫你視線願望哦。”
管她什麽願望。
先把幼崽哄騙出來吃掉再說。
聽到它答應下來,本就不懂什麽叫做防備心的林優優興高采烈,如它所願繼續往前走。
【笨崽,它是騙你的!!!指不定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笨蛋,不要往前走!前面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早就看得很不爽了,一個怪竟然連個小孩子都搞不定,直接拖過去吃掉不就好嗎?】
【果然還是我賭贏了,差點以為自己要虧了。】
在先前吵架的時候,已經有人嗅到商機,以林優優死亡作為賭注。
大多數人都不看好,押了幼崽在這個懲罰中就會下線。
只有幼崽粉還在苦苦掙紮着。
原本看到林優優跟程琤找到背包時,以為就這樣要出去了。
沒想到竟然還能峰回路轉!
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關注,林優優沒有防備地走進了黑暗裏。
原本被拖長的影子,也完全融入在黑墨當中。
好孩子好孩子。
就是這樣子。
貪婪蠢蠢欲動,幾乎要沖破身體了。
在看到林優優踏出來的時候,它已經伸長了脖子,大張着嘴巴,準備一口吞下,享受這頓美味了。
然而,下一刻。
憑借着剛剛無意識地觀察,記憶力好的幼崽準确無誤地抓住了它的手。
林優優把糖塞在了夢魇的手裏,空出的手抱着它的腰間。
年幼無知的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危險性,仰着頭道謝:“謝謝你幫優優完成願望,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從幼崽觸碰到的地方開始,散發着強烈的光芒,連帶着無形的火,一直蔓延燒着它。
身後房間的燈光瘋狂地閃爍着,所有的空間都在震動扭曲。
嘶吼的怪物背後,一個小光點逐漸被放大,泛起光圈散發的光芒籠罩着她們。
還在想着今天準備天臺見/大豐收的觀衆們:???我靠我靠我靠,什麽情況!
夢魇空間的出口在這個時候被找到了?!
鬼想得到,出口竟然就在夢魇身上!
這狗東西藏得挺深的呀!
要不是幼崽誤打誤撞碰上了,指不定真的要這裏涼涼。
只是想道謝的幼崽,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懷中人一點點癱化,在她的面前又恢複成了一團的黑霧。
本來就是強行把程琤困在空間裏。
受了傷維持不住幻形的夢魇,也再也無法拖住在裏面早就沒有耐心的少年。
少年用黑霧萦繞的餐刀,生生把空間劃開口子,單手直接剖出,硬是扯出一個能讓他通過的空間。
出口的光芒映在那纖細的手臂上。
過于用力的緣故,上面的青色的血管明顯,看着有種說不出的病态美感。
光憑着這只手,直播間的觀衆就已經認出了少年。
【噢!!!終于出來要拯救我們幼崽于水火之中嗎?!】
【???誰能告訴我這個美少年是誰?!】
【這個衣着,不會是程琤吧!!!】
少年忘記了自己沒有頂着紙袋子。
柔軟的墨發被汗水打濕,貼在少年蒼白的皮膚上,在光圈散發的強光下,形成了鮮明的色彩對比。
眼中的漆黑散去,淡下去的眸色變灰,在出來那刻時神情暗含的殺意還沒完全褪散,銳利如刃。
沒有紙袋子遮擋的視野寬廣了不少,他輕而易舉就能鎖定住林優優的位置。
昳麗瑰豔到極致的臉出現直播間的觀衆視野中,引起衆人的癡迷。
然而少年在看到幼崽時,冷若冰霜的面色緩和了不少。
突然的空間震動,夢魇能力的削弱,出來時“出口”散發的強光。
林優優懷中的夢魇,已經傷勢嚴重到只能發出模糊的音。
因為過于喑啞,甚至分辨不出它究竟在說什麽。
只覺得難聽得要命。
“不錯嘛,林優優。”
程琤見幼崽抱着那一癱黑霧只覺得刺眼,他不露痕跡地扯過她,致使她一個踉跄,懷中的夢魇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伸手摸了摸林優優的頭,誇贊道:“沒想到你這麽厲害。”
竟然還真讓她自己找到了“出口”。
被誇獎的幼崽得意地昂着自己的小腦袋,眯着眼享受被獎勵摸頭的感覺。
正當程琤要拉着她離開時,林優優掙脫了他的手:“程琤哥哥,等一下。”
幼崽回到夢魇的身邊。
此時的怪物沒有想到她還會回來。
它被這兩個人傷得不輕,加上耗費了不少的精力。
現在它已經沒有心思再想着怎麽把幼崽留在身邊了。
反正不論它怎麽懇求,誘惑。
林優優也不會永遠留下來陪它。
“謝謝你哦。”林優優蹲下身子,伸手小心地戳了戳夢魇:“今天幫優優完成了願望,還讓我又見到媽媽了。”
因為沒有再對幼崽生出惡念,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
它擡頭看着,那張清秀可愛的小臉龐挂着燦爛笑容,彎起的眉眼都在表達她的開心:
“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很高興認識你。”
她的小手輕輕地撫摸着,溫暖又輕柔的動作,似乎将人類幼崽的體溫,一點一點融進它身體裏。
身上的疼痛好像減弱了。
“林優優,你到底走不走。”程琤皺着眉頭催促道:“這個空間快崩塌了。”
沒有夢魇繼續支撐着,只依靠幼崽的精神力,這個空間堅持不了多久。
周圍的景物已經飛速地扭曲着消失。
人類幼崽就是麻煩又墨跡。
果然是笨蛋,要不是因為夢魇傷勢嚴重,不然肯定又要起什麽壞心思了。
啧,看着就很煩。
程琤默默地轉過頭,一只手轉動把玩着餐刀,另一只手空在身側,等待着幼崽牽着。
墨跡完的林優優小跑到程琤的身邊,伸手握着他的手,在踏進光圈時,轉身沖着夢魇揮手:
“再見啦。”
夢魇呆呆地看着對方逐漸隐在光圈中的身影。
像是想到了什麽,黑霧中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往林優優消失的方向抓去。
光圈随着人影一并消失,整個空間裏黑漆漆的。
它什麽都沒抓到。
在空中的虛晃一抓,有東西掉在了地上,在寂靜的空間裏,聲音細微卻又明顯——
是林優優給的糖。
它盯了許久,然後撿起,不熟練地撕開外包裝,把這顆顯然有問題的糖果吃掉了。
幼崽沒有騙它。
真的是甜的。
但是,它為什麽體會不到高興的心情呢……
睜開眼的林優優只覺得困倦。
揉了揉惺忪的眼,刺目的燈光下,她記得自己剛剛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夢裏有奶奶,有程琤哥哥,還有媽媽!
想到程琤,她握了握手,發現自己還抓着對方的手指。
睡通紅的小臉蹭了蹭,林優優感受到有人撫摸着她的頭,輕輕地道了一聲:
“好好睡吧,晚安。”
逐漸的,她又陷入香甜的美夢中。
正在睡夢中的林優優,并沒有聽到那熟悉的機械音提示:
“恭喜通關者10號通關了‘夢魇空間’,成功完成支線任務,已獲得‘記憶夢魇’[僅本次副本使用]。”
“祝您本次旅途愉快。”
“叮——”
緊随其後的機械音響起,并沒有熟睡、甚至是還沒有睡着的通關者都已經聽到了這個提示。
本來還想着,npc能對林優優可以優待到什麽地步。
是直接違背規則,幫她免去責罰。
還是說幫忙降低難度,讓林優優只是受點小傷,不至于危及性命。
夢魇空間,并不是什麽難度系數大的關卡。
昨天也有受罰者是被拉了進去。
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個支線任務!
不僅讓林優優通關了,竟然還讓她爆出了可以在副本裏使用的技能?!
受懲罰觸發支線任務,誤打誤撞爆出怪物技能。
即使只是低等的夢魇,也足以讓人羨慕不已了。
人類幼崽究竟是什麽逆天的運氣!
不只是通關者們聽到了,在直播間裏還沒離開的觀衆也聽到了。
【???這人類幼崽的運氣也太好了吧,瞎貓撞上死耗子找到出口就算了,竟然還有爆率!只能說6。】
【啊啊啊啊是跟夢魇的技能!雖然只能這個副本使用,但還是想說,幼崽牛·逼!!!】
【只能說人比人,真的會氣死人的!早知道我就不壓十號會死了,大家天臺見!】
【天臺見+1】
通關者10號。
林優優。
正躺在床上的鄭惠芬睜着眼睛。
她早就漠視了小錦在旁邊的小動作。
比起關注別人,她現在只覺得自己手臂上瘙癢感越來越嚴重,好似有密密麻麻的螞蟻在身上爬動着。
每當她的指甲碰到皮膚,理智不斷地告訴她,現在的狀況有問題,她不能上手。
萬一把皮膚撓爛了怎麽辦?
指甲刮在肌膚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輕微的刺痛感并沒有将癢意完全都壓下去。
女人死死地咬着嘴唇,盡可能讓自己忽視那一種詭異感。
一定是那個npc搞得鬼。
就是在他扔了蟲子之後,自己的手臂才會這麽癢。
遲遲無法入睡的她,自然也聽到了那個提示音。
夜晚的時候,她還在想着等着明天看到林優優那副凄慘樣子。
就算副本裏的npc再喜歡她又怎麽樣?
npc不會為她違反副本規則,身為通關者的林優優在沒有自保能力的情況下,還能維持她那副小公主的模樣嗎?
可是現在!!!
林優優不僅觸碰并且打通了支線任務,還獲得了技能獎勵。
而她還在這裏承受着負面影響。
兩人之間的對比讓鄭惠芬越發的不高興。
短暫的憤怒和嫉妒,已經讓她失去了理性。
此刻的鄭惠芬,所有心思都撲在了“林優優成功度過危險,并且獲得了一個保命技能”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抓撓着自己的皮膚。
她這是什麽頂好的運氣?!
憑什麽林優優可以!
那麽小的一個孩子,別說活用技能了,怕是連技能的作用都聽不懂吧。
為什麽副本可以這麽不公平。
為什麽?!
指甲随着主人的情緒波動,不斷地刮着皮膚,在房間的狹窄空間中只聽到細細簌簌的聲響。
很快,房間裏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在沙發上蜷曲着身體,正啃着自己指甲的小錦聞到這個味道後,癡癡地笑了起來。
小女孩的聲音本就細,在安靜昏暗的房間內突然發出咯咯的笑聲,很是吓人。
本來情緒就已經到臨界點的鄭惠芬,冷不丁的,聽到這個笑聲的她怒吼道:“別笑了!”
吼完的鄭惠芬身體完全僵住。
面前的小女孩滿嘴滿手都是血跡,笑起來時,牙齒上的血混雜着口水挂了下來,拉成長長一條血絲。
聽到女人的吼聲,充滿笑意的瞳仁漆黑如墨,在一瞬成為了豎瞳。
短短一瞬的事情,被扭頭的鄭惠芬給捕捉到。
在她說完之後,她的npc如她所願,沒有再繼續發出笑聲。
可是無聲的咧嘴笑意,在這沒有窗子的安靜房間裏,更加讓女人覺得恐怖。
因為強烈的恐懼,理智短暫的回歸。
手臂上的疼痛、癢感與恐懼不斷地交織着,鄭惠芬咽了咽口水,同時一個寒顫,一波接這一波,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壓下自己內心的害怕,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恢複到平時的溫柔。
可沙啞的聲音,破壞了她平時會刻意營造的美感:
“小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鄭惠芬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臂,避免自己繼續抓撓的同時,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你可以原諒我嗎?”
聽到她的道歉,女孩又笑了起來。
她光是笑着,也不說話。
坐在那裏,就像是沾了血的詭異洋娃娃。
過了一會兒,小錦邊笑邊鼓起了掌,像是在慶祝什麽高興的事情。
“我讨厭你。”
她這樣說。
沒有等鄭惠芬為自己辯解幾句,小錦就繼續道:“很快我就不用跟你一起生活啦。”
說着她又接着鼓掌。
鼓掌的過程中,她指尖的血液順着動作四濺着,甩得到處都是。
鄭惠芬想問一問她究竟是什麽意思。
但顯然,對方并不想搭理她。
看着白色牆壁被濺到的紅色血點,鄭惠芬忍不住蹙眉。
壓抑自己的沖動,在自己的心裏罵罵咧咧後,緊接着躺了下去。
現在的她,最重要的就是養精蓄銳。
只要睡着了就好。
睡着了就不會再癢了……
第二天早上,還有人沒有從睡夢中醒過來,一道凄厲的女聲響起,紛紛把衆人給吓醒。
走廊上蕩着重重的敲門聲,女人尖銳又無能的吼叫聲不斷響起。
即使是沉睡的人,也能輕而易舉地被吵醒。
剛一推開門,走廊一股子詭異的腥臭味立即撲面而來。
衆人都紛紛下意識地關上門,直至分辨出那個女聲,是鄭惠芬的聲音。
帶着好奇心,有人悄悄地探出頭想要一看究竟。
遠處視力不太好的人還好,只看得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正瘋狂地敲着十號通關者的門。
走廊窗戶透進來的光,能讓人看到她擺臂的動作。
光芒之下,還有什麽東西在空中劃過。
離林優優房間的通關者,就沒有那麽好運了。
推開門那股子腥臭味極其強烈,好不容易忍過去,看清楚正在敲門的鄭惠芬之後,差點沒把昨天的晚飯給吐了出來。
女人的手臂上一道道痕跡,像是被什麽利器劃得皮開肉綻。
外翻的血肉正在腐化,黏稠泛黃的液體不斷從傷口處滲出,上面還有細白的微生物在蠕動着。
不容樂觀的是,傷勢的痕跡一路向上蔓延,甚至在鄭惠芬的臉上也有傷口,已經開始從傷口處滲出青黃色的黏稠液體。
明明昨天晚上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我靠,差點沒認出來這人是誰,真的好惡心啊。】
【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今天就已經變成這樣了?有昨天看她視角的大佬能解釋一下嗎?】
【同問。但昨天大家都基本去壓賭注了吧?】
【我昨天看了下,是這姐們自己發瘋撓的。剛開始還好好能克制住,到後半夜的時候,完全防風自我瘋狂地抓,出血翻肉了都沒停下來。】
【我知道,從昨天林優優那個npc扔的蟲子開始,她就不停地撓自己的手臂了。但當時她看着還好啊,只是手臂有點泛紅,還沒……嗯……這麽惡心……】
觀衆們紛紛讨論影響鄭惠芬的契機,同在副本的通關者也開始在回想昨天的事情。
既然鄭惠芬會變成這樣子,他們也有可能。
有了前車之鑒,還是得好好想一想,避免自己也跟着踏進同一坑裏。
鄭惠芬不斷地拍着面前的房門。
身上的陣陣異味越發的明顯刺鼻,她的眼裏都是絕望。
原本以為頂多只是撓出血而已,沒有想到今天早上就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她昨天都是跟大家一起行動的,一切不對勁的地方都要從那個叫程琤的npc,往她身上丢了一個蟲子開始。
明明看上去是破爛不堪的鐵門,好似輕輕一踹就能踹開。
可無論她怎麽拍,這扇門都紋絲不動。
敲了好一會,房門終于從裏面開了。
失去支撐力的女人差點摔倒。
面前坐着輪椅的少年擡頭正看着她,頭頂的紙袋子遮住了他的臉,讓人難以猜透他的心思:“有事?”
昨天着實耗費了幼崽不少的體力。
這麽大的動靜還像個小豬一樣呼呼大睡着。
如果不是見幼崽皺着眉頭,有要醒來的跡象,他根本不想出來搭理這個女人。
見“罪魁禍首”出來了,想要怒叱的話,全被理智生生給壓了回去。
鄭惠芬滿臉的抓痕都遮不住她的恐懼。
她努力用最和藹的語氣,想要同對方商量:“請你告訴我治療的辦法可以嗎?以後我會對優優好的。”
“看在優優那麽信任我的份上,請你幫幫我,可以嗎?”
女人的表情看起來是那樣的誠懇,說話的語氣也是輕輕柔柔的。
如果不是現在她的樣貌過于駭人,很容易迷惑人。
“你這是在威脅我?”
少年的語氣聽不出有任何的一絲變化,看向她時的瞳色也沒有改變。
鄭惠芬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盡管心裏發毛,但她知道自己押對了。
程琤很在意林優優。
這就是他的軟肋。
“弟弟,你這麽想,我真的會很難過。”
見還有戲,鄭惠芬壓抑着內心的狂喜:“畢竟優優是我的同伴,她這麽可愛,我也很喜歡她。”
在女人看來,小孩子遠比那些精于算計的成年人要好哄騙多了。
只要自己抓住他的點,很容易就拿捏住。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一眼。
鄭惠芬只是跟他對視了一眼,那種內心想法全都被迫暴露出來的糟糕感瞬間襲來。
她忍不住退後了一步,仿佛這樣的距離,才能給足她安全感:“當然。”
她強顏歡笑道:“優優那麽乖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吧?”
“你在說謊。”少年指着她身上繼續潰爛的傷口道:“這是證據哦。”
“我沒有。”鄭惠芬下意識反駁。
“真的嗎?”
隔着紙袋子的緣故,少年聲音悶悶的,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可是你越是這麽想,難道你不覺得你的身上會更加癢嗎?”
程琤上半身湊近,吓得女人跌坐在地上。
看着她慌張的神色,他的語氣輕快,似乎第一次,在他們這些通關者面前,表露他愉悅的情緒:
“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鄭惠芬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腦海中控制不住延展昨天的那些想法。
她讨厭林優優。
讨厭她能輕而易舉就獲得npc們的好感。
讨厭她總是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天真樣子,卻能在這個吃人的副本裏活得風生水起。
年紀小就可以了嗎?
年紀小就能獲得很多人的愛,獲得很多特優權?
她拼死拼活,憑借着自己的努力才活到現在的。
而林優優,她做了什麽?
每天就像個野孩子一樣,對誰動不動就是“找媽媽”、“優優”的,一副自認為做得很好的樣子,實際上她就是對通關沒有任何作用的廢物!
她只需要對npc賣賣萌,笑一笑,就能獲得他們的偏愛,不費吹灰之力就通關,還極度好運獲得副本技能。
“林優優憑什麽這麽好運氣!!!”
“不光是我一個人這麽想,所有的通關者也都這麽想的!”
怒吼聲在走廊裏不斷地回蕩,當回音進入到她的耳朵裏時,那一瞬間她的恐懼和瘙癢感在同一時間達到了頂點。
完了,她當着通關者們的面都說出了這些話。
不僅在直播間裏,她的形象盡毀;就連在場的通關者們她都得罪了。
“好癢……”
圓潤的指甲上有着凝固的血跡,帶着青綠的膿液,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臉和脖子,直至的劃出傷口。
【我去,我以為,這個女人只是有點壞心眼,沒想到竟然這麽讨厭幼崽!!!】
【好惡寒,現在她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她吧?前後對比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的确也覺得幼崽是個拖油瓶,但我覺得昨天的幼崽也有憑借着自己努力通關啊……而且憑她最後對怪物說的那些話,我覺得她拿技能獎勵一點都不奇怪。ps:雖然我真的很酸!】
【怪物本來就喜歡幼崽,一套下來的糖衣炮彈,這誰受得了?!換我我也給啊!】
密密麻麻的彈幕刷着。
在直播間裏的觀衆,只覺得鄭惠芬這樣陰暗的人,過分的可怕。
他們寧願在進入副本的時候,跟林優優組隊,也不想碰到鄭惠芬這種類型的人。
更何況,幼崽也并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人家天賦可高着呢!
嘿嘿,只有他們知道。
在場的通關者們臉色都難看至極。
有些是因為被女人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更多的,更大部分的心态,是害怕自己被發了瘋的鄭惠芬給拖下水。
別他們本來好好沒什麽事的,被鄭惠芬一弄,讓npc好感度降低,把他們也變成這個樣子。
早知道昨天商量的時候,也逼着這個瘋女人了。
萬一她一下子神智不清,把他們的安排也爆出來了怎麽辦?
對于鄭惠芬的“真心”袒露,程琤笑出了聲。
他的笑聲很輕,帶着輕蔑的意味:“這才是你啊。”
惡毒的人。
見程琤要往回走,還有些理智的鄭惠芬想要抓住他的腿。
但被他輕飄飄地擡腳躲過了。
落空的手搭在輪椅的腳踏板上,鄭惠芬聽到那一聲“啧”時,瞳孔有一瞬緊縮。
為了能夠變回去,她還是不斷地告訴自己忍耐。
貝齒咬着唇,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鄭惠芬放低了自己的尊嚴,哀求道:“我保證以後不會這麽想了。”
“求求你,告訴我治療的辦法。”
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全身潰爛死亡的。
她想活!
她只想活下去!!!
那個在她看來像極惡魔的少年,低着頭看着她。
他将所有的光都遮擋住,用充斥着明晃晃惡意的眼神,看着正被籠罩在陰影之下的她:“不是沒有方法。”
“但就要看你,能不能承受住了”
用一顆不值錢還有問題的糖換個技能,這個怪物真好哄。
喲西,飽飽我啊,就喜歡這種好哄的小狗狗\( ̄︶ ̄*\)
明天晚上十一點半更新,沒有二更沒有二更沒有二更(惡魔低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