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32
對于一起吃飯這樣的邀請，殷懷月興致不高。
她真正在意的，是流離失所的、她的內丹。
想到這裏，殷懷月強顏歡笑：“你最近不是很忙嗎，等你有空再說吧。”
這是婉拒的意思。
李晏涯疑惑之餘也不強求，只發了個OK的表情。兩人的微信聊天又再一次以樸素的三言兩語地結束了。
殷懷月放下手機，甩了一下頭發，神色一下子堅毅了不少。內丹而已，沒了再煉……當然能拿回來是最好的！在這之前，殷懷月還得認真工作。殷霖這個不靠譜的……按動物界的準則來說她也不算不靠譜，殷懷月也不能指責她什麽。
出了這檔子事情，又加上殷霖，她今天直播有點心不在焉，唱完一首歌開始發呆。彈幕比之前少了一些，熟悉的ID也開始冒頭了。
房管問她：“幹嘛喪喪的！”
她說：“也沒事啊……”
diheaohde：“我之前看到殷林的視頻，我就在想她說的妹妹是不是你，居然被我說中了……”
“是真的啊，殷林是我姐。”殷懷月也不否認了，殷林大概有拿這件事往臺面上說的意思。
彈幕上又蹦出來一個沒見過的ID。
陌生林：“那她說你離家出走不聯系她的事情也是真的嗎ovo。”
“呃，算吧，”她勉強扯出來一個笑。其實離家出走的人是殷林才對，她可能是想把好姐姐人設當新的賣點吧，“我是壞妹妹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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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林：“看見姐姐紅了就認親嗎？好勢利啊。”
她看見這話，頓時來了火氣。殷懷月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是殷林先在節目cue我的好吧？要不是她直播深情尋妹我才不會知道她。”偏偏她又不能把殷霖七八年來壓根就沒聯系過她的事情往外說，否則殷霖苦心經營的人設也崩塌了。她這個壞妹妹設定看來是跑不掉了。
陌生林：“所以你們姐妹不合咯。”
“你說是就是啊。”殷懷月被她說得有點不太高興。
房管見狀，幹脆把這人給禁言了，又說：“摸摸頭~是不是累了？”
“還好吧，算了算了，拜拜，今天就到這裏。”
她朝鏡頭揮揮手，和觀衆道別，麻溜地把直播給關了。
今天的直播時間很短，漫漫下午，殷懷月一時竟不知如何度過。以前還是個人形的時候，她現在已經出門打工了，如今殷懷月對出門這件事已經有陰影了，生怕猝不及防又變成了獸形，特別是大街小巷、衆目睽睽之下變回獸形，那可真的得引起恐慌。再說了，殷懷月現在的外表——她摸了摸頭頂的兩只狐貍耳朵，出門還好，大家只會以為她是真的cosplay少女，兼職模特的時候摘不下來可就麻煩了，她現在這樣估計只能去女仆咖啡屋面試。
殷懷月維持獸形态久了，倒是有點不太習慣人形了，以前在ACK俱樂部的時候經常犯困，一睡就是一下午、一晚上，狐貍寵物也不需要什麽工作，睡醒了就拜月或者和橘貓聊天，要麽就是觀察李晏涯房間裏究竟有沒有女鬼，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好無聊。
殷懷月躺在床上，少有地感受到了人類的寂寞。
她打開手機，殷霖的節目估計還沒有錄完，她發給殷霖的微信至今未回；廣東妖精群依然二十四小時聊得熱火朝天，點進去一看竟然是在讨論殷懷月和李晏涯戀情，還有人艾特了她，她假裝沒看到直接屏蔽群消息了；朋友圈裏各位妖精們發雞湯的發雞湯，發自拍的發自拍，看起來過得還挺滋潤；微博上她的ID還挂在熱搜，點進去甚至能見到她的扒皮帖、各路人馬的祝福和嘲諷等等。
為什麽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最近很倒黴啊……
網上的事情她其實不是很在意，但殷懷月一想到她的內丹，又是一陣心疼。
殷懷月郁悶的時候，李晏涯也很郁悶。
根據他的劇本，狐貍的秘密要麽是從前自己對她有恩，要麽她幹脆就是暗戀李晏涯，要麽就是想玩弄人類的感情，像她的諸多前輩一樣。或者，狐貍真的抱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野心，接近他只是為了占領這個地方。如果是最後一種，那麽這顆所謂的內丹的意義就耐人尋味了。
“你這麽想也是對的，說不定內丹裏淬毒了。”張衡道士如是說。
李晏涯聽得漫不經心，嘴上應着“嗯”，其實并沒有聽進去。他從來是個很固執的人，對道士的建議幾乎熟視無睹。
“那顆內丹先不要吃了。”張衡又說。
“我也沒打算要吃，”李晏涯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特別的禮物，非常新奇，一口胡吞了是不可能的，“在櫃子裏供着呢。”
“我看狐貍還得回來找你，”張衡說，“我覺得她不會這樣算了的。”
“呵，”李晏涯一聲輕笑，聽得張衡心裏發毛，“我也在等她回來找我，她不在，怪無聊的。”
說着，他往床上撅着屁股踩床單的橘貓看了一眼：“我養的貓也覺得無聊。”
橘貓見狀，非常配合地“喵”了一聲。
“你是真的樂在其中啊？”張衡的口吻相當恨鐵不成鋼。
“沒啊，”李晏涯答得無辜，“我哪有……來電話了，先挂了拜拜。”
他按了挂斷鍵，家庭號撥入的號碼備注是“媽媽”。李晏涯接了，問：“媽，有何貴幹？”
電話那頭的女聲溫溫柔柔、輕聲細語：“我看了網上的新聞，才知道你找了個女朋友，天吶，還求婚了。你能耐了啊？”
“網上的人亂寫而已，多大事，少點上網，多打麻将。”他說。
“哪部分亂寫了，是女友亂寫了，還是求婚亂寫了？我還跟人說我兒子要結婚了，你這樣讓我怎麽圓。”
“誰讓你往外講，”李晏涯說，“都是網友瞎寫的，我沒有女朋友。”
“你繼續編，那你拿着九十九朵玫瑰送的是誰？你朋友？”
“也不是朋友。”
“那是什麽？”
“一只可愛的狐貍精。”李晏涯說。
“有點兒意思。”李晏涯的媽媽忽然笑了一聲。
李晏涯聽到這兒，說：“那我挂了，拜拜。”
橘貓聽着李家母子的對話，總覺得怪怪的，仿佛兩人正在對什麽暗號。其實事情沒有橘貓想得那麽複雜，李家媽媽沒把李晏涯的話當回事，只以為他在随口胡扯。而李晏涯也沒把媽媽的“有點兒意思”當真。他本來就是不怎麽聽人勸的性格，道士也好，媽媽也罷，聽過就算了，幾年前大學畢業李晏涯出來做電競職業選手時，家裏人也沒有反對多久，因為反對于李晏涯而言沒什麽用。所以哪怕他真的帶了只狐貍精女友回家過年，家裏人也是只能強行喜笑顏開合家歡的。
他剛結束訓練賽，有一段自由支配的休息時間，李晏涯在床上睡了會兒，又爬起來直播了。月初不當人，月末就得瘋狂補時間，過幾天他們隊伍還得出去錄一個節目，又少了兩天可以補直播的日子，一下子直播又成了他的心頭大患。
殷懷月的直播剛關了沒多久，這邊李晏涯的直播就開了，粉絲和好事路人都擠進直播間看熱鬧去了。李晏涯的直播間還挂着“人類勿擾”的名字，到現在沒改過，看着彈幕一直在問退不退役的事情，他就改成了“不退役，再問自殺”。接着彈幕開始讨論李晏涯結婚的事情，不一會兒就從婚期想象到了婚後生幾個孩子，打上單還是中單等等，可見這群人是閑着在逗他玩。李晏涯也是閑得慌，又把直播間名字改成“不退役，沒結婚，再問禁言”，這下子房管得勁了，咻咻咻地瘋狂禁言，彈幕一下子正常了很多。
李晏涯滿意地打開了英雄聯盟，今天他還是打韓服小號。
彈幕說：“大號不保分嗎，馬上要被第二名超了。”
“不保了，那個號韓服第一也挺久了，讓它掉吧，”李晏涯對韓服排名已經喪失興趣，“最近就玩這個號了，練英雄。”
“今天直播多久？”彈幕又問。
“到傍晚吧，晚上得訓練。”
“為什麽感覺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今天開直播都沒有查房诶。”
“嗯？沒有啊。”
彈幕已經關切而八卦地安慰他“訓練賽輸了嗎？不哭”、“剛求婚就被甩？你可以找我結婚”……在一片調侃的彈幕裏，他看見一特別的彈幕——“你養的狐貍狗怎麽不在呀？”。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少了一只寵物，不對，準确地說是寵物長出腿來跑了。于是李晏涯解釋說：“委托別人幫我養了，這段時間不在俱樂部。”
雖然李晏涯沒把這事兒往說，俱樂部裏別的人也漸漸發現狐貍不見蹤影了，這會兒李晏涯打完一盤盡力局，彌達則正在到處找狐貍狗，一層一層地轉，也沒見到狐貍。俱樂部裏除了李晏涯，和殷懷月關系最好的就是彌達了。他以為狐貍又蹲李晏涯房間睡覺了，溜達到李晏涯門前敲門：“晏哥，你的狐貍呢？一整天沒看見。”
“不在這兒，她出門去了。”李晏涯說。
“出去玩了？”
“嗯。”
“你也不怕狐貍被人抓走變成野味。”
“噓，我直播呢，說了那是一條狐貍狗。”
于是彌達失望地走了。
橘貓在電腦桌上打滾，殷懷月不在，他又少了一個樂趣，李晏涯只顧着打游戲，也不陪他玩。他在房間裏到處轉悠，把桌子腿當貓抓板，吭哧吭哧地抓，又去玩弄窗簾布，用爪子勾得抽絲，再去撓皮革椅背。
“喵——”橘貓在李晏涯鍵盤邊上嚎叫，然而李晏涯目不轉睛，正在争分奪秒打大龍，哪裏顧得上他。
橘貓嚎了幾聲，确定主人并不打算理他之後，又跳下去翻櫃子和抽屜。貓的爪子是很靈活的，何況橘貓是只貓妖，智商頗高，他回憶起李晏涯将狐貍的內丹藏在櫃子裏，狐貍卻找不着的事情，心中感到一絲好奇。貓的好奇從來都是付諸實踐的，于是他背着李晏涯在房間裏開啓了尋找內丹大行動，一邊他心裏又在暗想，如果狐貍此時得知他在找內丹，怕是要感動到流淚。
橘貓先是找到了先前狐貍翻找過的抽屜，整只貓幾乎鑽進了抽屜裏，悶頭尋找，只有半個貓屁股和尾巴露在外邊搖晃。李晏涯的直播攝像頭正好能拍到李晏涯身後的桌子，于是橘貓撒歡的行為被記錄得清清楚楚，彈幕裏飛過了一片“？？？？？”、“哈哈哈豬頭又搞事啦！”。
橘貓抓貓砂似的在抽屜裏翻了好一會兒了，只找到了書本、照片之類的東西，照片還是一張多人合影，橘貓只一看裏邊殷懷月的臉，便頓悟了原來殷懷月和李晏涯早就有奸情，心中呵呵一笑，把抽屜又關上了。
橘貓繼續撅着屁股翻櫃子，櫃門一開，裏邊還是書，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貓玩具，都是橘貓玩剩下的。他在裏面鑽了一圈，也是沒有找到。
還有一個櫃子沒鎖上。
橘貓搓搓爪子，把櫃門費勁地推開了，只見櫃子裏空蕩蕩的，只在中間放了個小盒子。他走進去把盒子撥拉出來，咬開蓋子，嚯，果真如此，一顆金光四溢幾乎晃眼的內丹正靜靜地躺在小盒子裏，黑色的黑子襯得它越發地光亮。橘貓情不自禁地手癢了，喜滋滋地把內丹摳出來扔在地上，像玩以前的貓玩具球一樣拍來拍去，他一使勁，內丹咻地咕嚕咕嚕到處滾動，一頭撞向了椅子腿邊。橘貓蹑手蹑腳地走過去，他不想被李晏涯發現，正要把內丹一口叼走——他的後頸皮被人揪住了。
“你這是幹什麽呢？”
李晏涯板着臉把橘貓拎起來，當着攝像頭的面質問他。
“喵嗚——”橘貓無辜地眨眨眼。貓玩玩具有錯嗎？
“之前開了一次忘了鎖起來，你居然能翻到。”李晏涯把貓放在桌子上，自己去拾起內丹，吹了吹上邊沾着的灰塵。
他看着橘貓，說：“你和狐貍一樣，都聰明過頭了。”
橘貓一陣心虛，連忙低頭舔手，心說難道自己也被看穿了不是正常動物嗎？
“不能給你玩啊，”李晏涯拈着這顆金光閃閃的內丹，眯着眼，好像被這光閃到了，“這是定情信物。”
他說得很小聲，大概是不想讓麥克瘋錄進去被直播觀衆聽見。
橘貓耳朵動了動，只覺得這句話非常驚悚。哪個妖精會将自己的內丹做定情信物啊？殷懷月也不是這樣想的啊……真是個美妙的誤會。
然而，橘貓緊接着又聽見李晏涯說：“也是揭穿狐貍精身份的證物之一。”
李晏涯這話，聽着十分冷酷無情。橘貓隐隐約約從他臉上看見了自己找到玩具時的神情，情不自禁地為殷懷月提前感受到了危機，這人可能是雙子座！事實如此，李晏涯對狐貍精殷懷月的感情非常奇特。一邊說什麽定情信物，一邊幻想用拂塵把她腦袋敲幾下，關進道觀裏叫她反省。他自覺這段經歷奇妙而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