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插刀
插刀
陸昱的母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盡管年過五十但依舊保養得宜，隐約還能窺探得到若幹年前的風華姿貌。
她下巴微擡，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煩。
顧琬看到陸昱的外婆似乎是輕輕撞了一下她，然後又動作隐秘同她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陸昱的母親這才不得不露出了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
顧琬跟陸昱兩人雙腳落地的那一刻，很快就有人迎了上來。
來人應該是陸昱的大舅，他笑容親切，甚至還拍了怕陸昱的肩膀：“這麽多年沒見，你都長這麽大了。”
這樣仿佛是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看得出來對方的業務相當的不熟練了。
然而陸昱的大舅其實也不想的，能要臉誰又會丢掉呢？更何況對象還是個跟自己兒女差不多歲數的青年。
陸昱并沒有說什麽，甚至還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對方的動作。
這麽多年到底是鍛煉出來了，陸昱的大舅江酬也不覺得尴尬，只是給陸昱介紹起了去年時候還在國外留學、今年才從國外回來的自己的一雙兒女。
顧琬的視線又不由自主的轉移到了陸昱的幾個表兄表妹身上。
他們對于陸昱不能說是陌生，只能說是敬而遠之。
想想也是，一個活了三十年、相處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一個月的表弟/表哥，其實就跟陌生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要真的只是陌生人其實也還好些，關鍵是對方年紀輕輕就已經站在自己父輩、甚至比父輩還要高的高度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他們想親近也親近不起來。
即使是身為半個局外人的顧琬，差不多也能感受到空氣當中彌漫的淡淡的尴尬了。
倒是陸昱那個同母異父的親弟弟，似乎是對他們十分好奇的樣子，現在正藏在陸昱母親的身後時不時探頭打量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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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東東今天一大早就被叫了起來，然後外公外婆跟他說今天他哥哥跟嫂嫂可能會來，讓他表現的乖一點。
作為家裏最小的孩子，活脫脫的家中小霸王的胡東東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被勒令聽話了。
時隔一年，胡東東隔着人群看着陌生的哥哥，總覺得他比印象當中變得更加高大了，還有哥哥的妻子，也更加好看了。
胡東東不由得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等大人們寒暄完，等回到客廳裏的時候，胡東東幾乎是歡呼着跳到了沙發上，按下播放鍵，繼續看自己的動畫片。
陸昱的母親見狀，扯了扯嘴角，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淡淡的尴尬：“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女人在面對兩人的時候明顯十分不自在。
不論是顧琬還是陸昱，都不至于跟一個幾歲的小孩子計較。
陸昱的目光只是在小孩不停晃動的頭頂掃過，就繼續看向其他人了。
見似乎是沒自己什麽事了，之後家裏的年輕人們玩手機的玩手機，打游戲的打游戲——
目光從以各個姿勢不務正業的兒女侄子侄女身上掠過，又看了看仿佛随意一般坐在那裏的陸昱，大舅心中長長嘆氣，強壓下湧向喉嚨的一口老血，繼續同陸昱亮夫妻閑聊了起來。
大舅此人還停沉得住氣的，半點不提自己公司的事，如果不是顧琬事先聽陸昱說他那邊的情況，只怕是也要被糊弄過去了。
陸昱的外公外婆更是不動聲色的對兩人噓寒問暖，最後陸昱的外婆甚至還給了顧琬一個大紅包。
紅包裏面裝的應該是一張卡，但顧琬也沒繼續探究，只是在此基礎上又添了一點，原封不動的給了還沉浸在動畫片裏的胡東東。
胡東東一開始被打斷的時候還有點不高興，但看到眼前的大紅包，得知是給自己的之後，小男孩頓時就開心了起來。
也不管家裏大人的臉色，胡東東喜滋滋的就把紅包揣進了自己的口袋，随後上下打量了自己這個超級漂亮的嫂嫂，再然後“勉為其難”的邀請她跟自己一塊看電視。
雖然但是，顧琬竟然還有點喜歡這小孩。
看得出來他只是有點小孩子脾氣，其他方面還是被他母親教的很好的。
但壞也就壞這裏。
顧琬想了想，還是笑着拒絕了。
“…哼，不願意就算了。”沒想到會被拒絕的胡東東哼了哼，小聲嘟囔了一句之後就不理她了。
顧琬重新坐回椅子上，大舅二舅跟外公外婆的心卻是一沉再沉。
最後又聊了一些生活中的趣事，中間的時候陸昱的大舅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幾番試探性的想要把話題往工作方面引，但都被陸昱不動聲色的給擋了回去。
陸昱沒拿過江家的東西，沒受過江家的恩惠，拒絕起來當然也就沒有半點猶豫。
到了後面，大舅跟外公的臉色已經十分的不好看了。
陸昱的母親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麽，但很快被一旁陸昱的二舅給抓住了胳膊。
顧琬小口小口的抿着茶，就這麽看着陸昱跟自己外祖一家周旋。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徹底暗了下去，大舅不得不扯開一個笑臉，招呼全家人一塊到餐廳吃飯。
顧琬又一次坐到了距離主位最近的一個位置，但是說實話她真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只能說幸好陸昱就一對父母，她這回也算是長見識了，下回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來了。
那邊胡東東終于從動畫片裏解脫出來，開始開着他的電動玩具車滿屋子亂跑了。
陸昱的外婆喊了他好幾次，胡東東一次比一次跑的快，最後衆人也就随他去了。
碗碟碰撞之間，氣氛詭異又古怪，大概是徹底急了，陸昱的大舅到後面幾乎是把話都挑明了。
“抱歉，我去趟洗手間。”然而還不等對方把話說完，陸昱就表情淡淡的站了起來。
大舅的聲音幾乎是卡在了喉嚨裏。
顧琬覺得陸昱之所以還會來這兒，一方面未嘗沒有高高在上想要看這些人熱鬧的意思。
陸昱也是人，他估計也想看看當初壓根就當他不存在的一家人，現在不得不上趕着來求他是個怎樣的場景。
如果他們能夠做到真正始終如一也就算了，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是好笑。
另一方面……顧琬看了看表情僵硬的陸昱的母親，免不了想起當初心存妄想的自己。
有些東西一直沒得到，心裏就會一直惦記。
大概是就連老天爺也覺得事情是時候也該有個了斷了，沒一會兒功夫，顧琬就聽到走廊那裏先是傳來了一陣撞擊聲，再然後就是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
顧琬看到陸昱的母親幾乎是瞬間就站了起來。
等顧琬也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陸昱雙手插兜站在那裏，電動玩具車就在他腳邊歪着，當看到胡東東頭上磕出來的口子的時候，顧琬忍不住想，今天的這頓飯估計也吃到頭了，更甚至以後也都不用再來吃了。
陸昱大舅二舅跟外公幾乎是瞬間就臉色一變。
然而他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看着零零星星落在衣服跟地板上的血滴，又看了看小男孩頭上的傷口，陸昱的母親果然爆發了——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胡說八道什麽呢！”大舅幾乎是瞬間就冷喝出聲：“還不趕緊先帶小孩去看醫生！”
沒有人會覺得會是陸昱動的手，只除了一直對陸昱到來十分排斥的陸昱的母親。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是當年被她丢下的孩子現在這麽有出息，她也還是不喜歡。
只是不喜歡歸不喜歡，但如果父母兄長想要反過來利用這個她不喜歡的孩子，她也還是會感到煩躁跟心虛，而人一旦感覺心虛，就會開始疑神疑鬼。
更何況她對這個孩子沒感情，所以她也不覺得這個孩子會對自己有什麽感情，再加上江家現在又沒什麽利用價值，所以對方還會答應來這裏又能是為了什麽？
“我怎麽就胡說八道了？”
“大哥二哥，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他這分明就是看咱家笑話來的！”陸昱的母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句話。
大舅二舅還有外公的臉色一下子就綠了。
他們也隐約感覺到了，但是！對方不幫忙就不幫忙，那也比多個敵人好吧？
要是陸昱也摻和進來，那江家才是真的死定了。
陸昱的外公越想越氣，暴怒的吼道：“你閉嘴！”
然而這幾年陸昱的母親這次非但沒有像之前那樣妥協，反而徹底爆發了。
“當年你們不顧我的意願逼我跟他那王八蛋的父親結婚，現在又逼我跟他培養什麽感情，我真的是受夠了！”
“公司不是我的，家裏的錢也不是我的，反而叫我去犧牲，憑什麽？！”
外公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你你！”
陸昱的母親徹底豁出去了，也不在乎當衆說出這些話之後會有什麽後果，就算是被趕出家門斷絕關系也無所謂了。
媽的，這種憋了叭屈日子真的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陸昱的母親也不管之後衆人的反應，抱着已經被吓傻了的胡東東就走了。
路過陸昱的時候，她甚至沒有給自己這個在二十歲時就生下的兒子哪怕一個眼神。
同樣是跟丈夫離婚，同樣都是兒子，胡東東是哪怕她窮到上街要飯也要帶上的寶貝疙瘩，陸昱就是地上的草，路過都不帶看一眼的。
陸昱母親的背影就跟當年和陸廣承離婚那天一樣決絕。
陸昱覺得自己大概不該心存那根本沒有的妄想跟期待。
最後這頓飯當然是不歡而散，就像是沒有看到其他人的驚慌一樣，陸昱一言不發的離開。
等顧琬開車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這回甚至都不用陸昱開口，顧琬就主動靠在了他的懷裏。
顧琬什麽都沒說，只是安靜的任由男人抱着。
短短兩天時間裏，陸昱幾乎所有的親緣都被無情的斬斷了。
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标好了價碼。有得必有失，難道這就是他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嗎？
或許不是沒人愛過他，只是從來沒有人最愛他。
不，從前還是有一個的，那個人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會堅定的選擇他，只是後來那個人，被他一不小心弄丢了。
就算擁有財富跟地位也不意味着就能夠擁有一切，財富跟地位換來了也只是重視、畏懼。
半晌後，陸昱啞着嗓子開口：“小琬，再愛我一次吧。”
“求你。”他說。
顧琬知道這一切來的太過迅猛，讓他一時之間陷入了混亂，所以他現在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顧琬也知道現在的他似乎是迫切的想要抓住點什麽，但顧琬同樣清楚，她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承托住幾乎是他全部的感情。
太沉重了，光是想想就沉重到讓她無法呼吸。
顧琬不屑趁人之危，也不想做拉住誰的繩索。她現在是有點可憐他不假，但這點憐惜遠遠不足以讓她搭上自己。
所以——
“我們離婚吧。”
可惜了，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個結婚對象。
恍惚間，陸昱聽到她語氣帶着點遺憾的這麽對他說。
顧琬：不太擅長安慰人，幹脆再插一刀送人上路得了。
陸昱：？？？
啊，劇情進行到這裏，差不多快要完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