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沉淪
沉淪
與此同時另一邊。
今天是顧琬拆石膏的日子，看到時隔一個多月，中間除了遛狗就再也沒有出過門的夫人破天荒起了個大早，管家下意識的就詢問出聲。
由于這不是什麽需要保密的事情，顧琬一邊吃飯，一邊随口就說了。
當得知她準備去醫院的時候，管家有一瞬間的愣怔，然後問：“怎麽不跟先生說一聲，叫先生陪您一塊去？”
以最近這一個多月以來陸先生的态度，只要夫人開口，陸先生大概率不會再拒絕了。
在管家眼裏，生病或者遇到什麽事情然後找家裏人陪是一件十分自然而然的事情，于是下意識的就這麽說了。
話音落下，顧琬動作一頓，随後她笑笑，說了句：“哪兒用那麽麻煩。”
這些年，她獨自一個人早已經習慣了。
顧琬連夏芊芊都沒叫，她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再者就是她希望芊芊跟她在一塊的時候碰到的都是快樂的事情，比如說等她拆完石膏之後喊芊芊出去慶祝一下這樣子。
等吃完飯，顧琬先是摸了摸貝貝的腦袋，叮囑它好好看家之後就往地下車庫走了。
偌大的地下停車庫裏林林總總停着十幾輛豪車，都是這兩年陸昱陸陸續續買回來的，除卻大部分都是銀灰兩個顏色之外，還有另外幾輛顏色明顯不同，更偏向于活潑鮮豔，也更偏向于女性的喜好。
顧琬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在想，這幾臺車不會是陸昱之前買給她的吧？
雖然感覺上像是這樣，但保守起見顧琬還是沒選它們，而是徑直走向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記憶之中，自己沒結婚之前就買好的那輛。
雖然這輛白車相對比而言十分的廉價，但卻是顧琬唯一能夠确定屬于自己的東西。
一旁圍觀了全程的管家見狀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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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顧琬準備坐進去，然後叫代駕的時候，管家不由得上前攔住了她。
“夫人，先生已經給您準備好了司機。”
自從顧琬出了車禍之後，陸昱就不打算再讓她開車了，後面在吃夠了顧琬失憶的教訓之後更是把之前家裏的司機換成了更有經驗的老手，可以說現在家裏的司機，比給陸昱開車的司機技術都更高。也就是顧琬最近一直沒出門，所以才不知道。
不僅如此，陸昱還準備再買幾輛經過改裝後的車。跑車雖好，但脆弱也是真的脆弱，不如某幾個車型來的敦實。
早在兩周多前陸昱就已經下了單，現在算算時間，估計已經快從國外運回來了。
聽到陸昱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顧琬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約五分鐘後，在管家的不懈努力下，白車終于緩緩出發。
另一邊。
陸昱終于想起來自己當年是見過她的。
像是圳水國際中學這樣的地方，标新立異的學生反而極其罕見，所以明明都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陸昱仔細想也還能想的起來，并且越想越仔細，記憶就越來越清晰。
陸昱記得那個時候是高三，自己依舊六年如一日的擔任着學生會主席這個職位。那天他按照輪值表對着學生們的衣着、穿戴進行檢查，等到八點半上課鈴響起，就在陸昱準備跟其他人一道離開的時候，一道身影就那麽慢吞吞的從校門口走了進來。
那個時候的學生會不僅要管學生的儀容儀表，還要管紀律，這麽明目張膽的遲到，惹得陸昱腳步當即就是一頓。
那個時候他還在想，究竟是哪個班的學生膽子這麽大，結果上前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初中部那邊的。
圳水國際中學作為國內頂尖的貴族中學，校區比普通中學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連初中部跟高中部都是設在一塊的，所以就算是初中部的學生也都歸他們管。
陸昱幾乎沒見過這麽打扮的這麽…呃，一言難盡的小孩，按照慣例教訓了一頓後，他親自将人拎到了班主任面前才算完。
一路上，陸昱原本以為對方這麽與衆不同，肯定格外難搞，都已經做好了對方會反抗的準備，誰知道那小女生頭發雖然火紅火紅的，但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性格反而是偏安靜的類型。
之後陸昱值日的時候又抓到過她幾次，就在陸昱忍不住開始尋思究竟是什麽樣的家庭才會教出這種孩子的時候，忽然有一天，那道紅色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之後的幾個月裏，陸昱都沒再見過她。
陸昱怎麽也沒想到，當年屢屢違犯紀律被他抓住的小女生，若幹年後，竟然會成為他的妻子，這真是……
陸昱忍不住扶住了額頭，卻又忍不住覺得，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只可惜那個時候兩人年紀都還小，不然也不至于等到九年後，兩人都成年了才真正的擦出了火花。
一旁的青年聞言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怪異起來，他同樣也沒想到，堂堂陸總，在感情上竟然是這麽遲鈍的一個人。
青年忍不住，道：“您就沒想過，從那個時候起顧小姐就開始喜歡您了？”
“怎麽可能？”
陸昱皺眉，想也不想就否定：“那個時候她才多大？”
顧琬今年二十七歲，十三年前她也才十四歲而已。一個十四歲的初三小孩，哪兒會懂什麽叫喜歡？
這話一出口，青年只覺得他這個樣子，現在的感情生活一塌糊塗是他應得的。
衆所周知女孩一般都比較早熟，十四五歲又正好是情窦初開的年紀，女生等到了高中開竅就已經算是晚的了，所以在這個時期喜歡上某個人，實在是太正常了。
眼前這位連這都不知道，青年不敢想結婚的這幾年那位顧小姐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索性陸昱給的價錢足夠高，青年拿着豐厚的報酬，把該調查的不該調查的都已經調查清楚了。
青年很快就将佐證他這句話的證據擺在了陸昱面前。
“這可是您的同班同學親口承認的。”
對比起男生來說，女生的感情更為纖細也更為敏感，尤其是對某個人懷有感情的女生，對另一個有潛在威脅的女生幾乎是探測雷達一樣的存在。
看着青年遞過來的聊天記錄，上面備注的鐘薏這個名字，陸昱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是誰，青年看到他這樣不得不在旁邊提醒一句：“高三畢業的時候，這個女生還跟你告過白。”
陸昱…陸昱還是沒能想起來，但他再看聊天記錄的時候表情卻是認真了許多。
然後陸昱就知道了為什麽當年紅頭發的顧琬會突然消失了，因為兩個月後，她把紅發重新染了回來，然後加入了學生會。
顧琬一如既往的安靜，陸昱跟其他人也就注意不到她。
陸昱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這幾頁聊天記錄，好半天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有收到她的告白。”
不論是情書還是當面的那種，都沒有。
青年聳肩：“因為那個時候的顧小姐壓根就沒想着跟您告白啊。”
青年起初只是拿錢辦事，後來情不自禁，越挖越深，對于顧琬也就越來越了解。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高三畢業之後您就要去國外了，暗地裏關注您的顧小姐當然也知道，她是個很聰明的女生，心裏頭清楚那個時候的您是不會接受才上初中的她的，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您在一起。”
如果事情僅僅止步于此，這也就只是一個暗戀，然後無疾而終的小小故事，就像是大部分人一樣，只是青春期的小煩惱而已。
可誰讓顧小姐是個不輕易對人動心的人呢？之後的九年時間裏都再也沒有喜歡過誰。
只是就算沒有再喜歡上誰，以顧小姐堅韌的性格也依舊正常生活下去，一場小小的暗戀而已，對于她來說壓根不算什麽。
直到顧小姐大學時候父母的離去，那樣一場慘烈的車禍，幾乎斬斷了顧小姐與這個世界所有的牽絆。
她與這個世界的聯系本來就不多，因為家庭原因養成的性格跟習慣，讓她根本沒有辦法與其他人建立起親密的關系，所以她永遠都是形單影只的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讀書，一個人生活，而等她父母去世之後，這個世界能夠讓她感受到她還活着的東西，就只剩下唯一的好朋友夏芊芊跟那條小狗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她不想被深淵徹底吞沒，就只能拼命抓住那根搖搖欲墜的蛛絲，也就是夏芊芊。
而讓青年感覺到意外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顧小姐竟然還能夠克制的住自己，沒有将唯一能拉住她的人拖下泥潭。
經過他的調查跟分析，以那位夏芊芊小姐單純的性格，以及兩人從小一塊長大的深厚感情，只要顧小姐想，對方沒道理能夠逃得過。
人雖然可以不依靠別人而活，但連一個活着的目标都找不到的人迷亂溺死也只不過是早晚的事。
青年猜測顧小姐應該也清楚自己的狀态開始逐漸失控，所以拼命掙紮着想要自救。
恰巧這個時候，陸昱重新出現。于是他就成了唯一能治她病的藥。
所以。
“顧小姐其實什麽都清楚，也什麽都知道，她只是選擇清醒着沉淪而已。”
然而可惜的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拼盡全力想要得到的東西，最終也還是沒有得到。
想到這裏，青年的眼睫也跟着垂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