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梁亦安不是個喜歡哭的人，但她又沒忍住，好像每一次他毫無預兆的吻都會讓她難過，甚至擔驚受怕，也讓她一次次的陷入困境中，青春年少時的她孤僻自卑，封閉自己換來的是低調守己，年紀漸長，她最大的奢望是不要再成為別人口中的異類。
而顧寒深是她人生池子裏的一顆石頭，在某個天氣晴朗的日子裏憑空丢入，激起陣陣漣漪後，還要将她的奢望攪得亂七八糟。
顧寒深到底是舍不得，嘴角嘗到一絲鹹味，內心跟壓了五百斤石頭的沉。
“別哭，梁亦安，別哭，對不起。”他吻去她的淚，“是我混蛋，我不該這麽說話，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梁亦安眼淚停不下來，身體軟綿綿沒有力氣，淚眼模糊中看見顧寒深都有了重影，陡然間，她被顧寒深打橫抱着放在餐桌前。梁亦安眼淚掉在他手背上，顧寒深單膝跪在她面前，“吃點東西好麽，你有低血糖，早上不吃會頭暈。”
她宿醉起床頭疼，又是一陣惱火，當然會頭暈，梁亦安靠在椅背上嘆氣，顧寒深将她所有信息都調查的清清楚楚，思前想後，顧氏的人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很快就釋懷。
她向來與異性隔着一層距離，他氣急亂說話她自己也不舒服，可瞥見他額頭上的汗珠，再看他的腿，似乎碰到傷處還在咬牙忍着。
“小米粥養胃，奶黃包你最喜歡。”顧寒深将盤子拉近些，梁亦安看他給她成粥，臉頰紅紅的，她低聲還是想解釋：“你拿冰袋敷一敷臉吧。”她舀一勺粥，顧寒深提醒她小心燙。
梁亦安吹吹，擡頭看他眼裏還水潤，“我不是有意。”因為氣上心頭，用了十足的手勁。
“我知道，是我太混蛋。”
顧寒深起身去拿冰袋時沒站穩，右手掌着桌子才立直，梁亦安不敢擡頭看，一滴眼淚掉在粥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多愁善感起來。他的腿還沒好，梁亦安忽然就想起那年消失的車尾，她的膝蓋也割破，好幾年那印子才淡去，她也漸漸不去想顧寒深，可印子消了，他又回來了。
顧寒深一直到梁亦安喝完粥都不見人影，客廳的座機響起來，梁亦安回頭望一眼，顧寒深從書房裏出來，他臉上的紅印基本消去，看來是躲進書房敷冰袋去了。
座機沒停，顧寒深接起來，特意背對她站着。
梁亦安手裏還剩最後一個奶黃包，她小口的吃着，聽到他的對話。
“嗯，手機關機了，有事嗎……什麽？那你讓司機開車過來接我……這個點……”顧寒深靜了幾秒，“要是見不到他，我們也玩完，就算堵車我也要趕過去，就這樣，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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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寒深的手機的确是在客廳裏充電，他看起來很急，轉身時感覺都站不穩，非得要杵着拐杖才行。
梁亦安吃完早餐有了力氣，頭也不暈了，随口問起來，“你有急事？”
“江塵打電話過來說公司有點事，我得出去一趟。”
顧寒深已經開始穿外套，梁亦安起身拿包，“那我也走了。”
“嗯。”顧寒深去給她開鎖，梁亦安走出門又停下，“司機什麽時候來？這個點周末會堵車。”
“司機從公司開過來也要四十來分鐘，不過合作商兩小時後會離開，我得見一面，就算堵車也要去的。”
“可你的腿。”梁亦安猶豫會，“你跟我一起下樓吧。”
顧寒深拒絕她，“不用了，你先走吧，我不想耽誤你的事。”
梁亦安抓緊包帶，她其實今天休息，想了會還是點頭出門。
顧寒深腿腳不便，她也知道自己不該多管，不過是先前還打了他一巴掌，心裏總過意不去。
下樓才知道顧寒深買的公寓有多遠，新開發的私人戶型公寓樓價格是非常漂亮，遠離市中心，她連車都不好打。
梁亦安在小區門口查路線，看到幾百米外有地鐵可搭乘，長舒一口氣轉身就遇到稍顯狼狽的顧寒深，他還是沒有适應拐杖，正和那物件較勁，走的也是慢吞吞。
梁亦安應該要先走的，可她停在原地，等顧寒深擡頭就瞧見了她。
她深呼吸一口，還是走過去。
“這裏很偏啊。”
“嗯，當初買也是圖個清靜。”
“可這裏不太好打車。”
顧寒深沒說話，梁亦安又問：“你的合作商兩個小時後就離開，等你的司機趕來接你再開過去肯定會誤點。”
“走近道沒事的。”
梁亦安給他看查到的路線圖，“你說的近道已經塞滿了車，起碼要三個小時。”
顧寒深說:“那也沒辦法，合作商在城南郊區，他遠我也遠啊。”
梁亦安“嗯”一聲，“城南郊區？”
她工作室也在那位置。
周末，她本來不用去上班，但心裏的想法蹦出來，幾乎是脫口而出。
“如果是那，我正好要去工作室，前面有地鐵，多轉一條線，一個小時就能到。我帶你去，如果你願意坐地鐵的話。”
顧寒深看看時間，“那太好了。”他指着自己的拐杖，“就是可能會麻煩你。”
梁亦安知道他指的是什麽，顧寒深是路癡，又傷了腿，這路肯定不好走。
突然生出的陌生，讓梁亦安十分不舒服。
她在前面帶路，走的很慢。
金城天氣寒冷，就算出了太陽也無濟于事，但他只穿着高領毛衣加上一件大衣，額頭卻在出汗。
是腿疼嗎？
梁亦安走的更慢，回頭遞上一張紙巾，“醫生沒讓你多休養？”
“有，說了很多，可工作不能缺人。”
顧寒深一本正經，梁亦安也不好再勸他。
到了地鐵口，暖氣很足，顧寒深索性脫了大衣，他單手不好拿，梁亦安順手接過來。
“起點站才過三站，也許還有座位，你要是腿疼就坐着。”
她提醒他，“你應該沒有交通卡吧，我幫你去買票，或者下一個App交通軟件。”
顧寒深出行都有人接送，所以梁亦安才順勢說起。
哪知他打開手機，在她眼前晃晃，“你說的是這個App嗎？我已經用過了，很方便。”
“你也用這個？”
顧寒深反而告訴她，“梁亦安，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只讓車接送的公子哥？”
“不是嗎？”
顧寒深搖搖頭笑着，“你也太小瞧我了。”
他先過去，梁亦安愣了會才跟上，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人來人往的地鐵站，顧寒深回頭等她，“梁亦安，我也是個吃五谷雜糧的人，哪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我跟你一樣就是個普通小老百姓啊。”
顧寒深說得多自然啊，他們是一樣的。
梁亦安頓時心底柔軟一片。
過閘後，人比想象的要多，大概是天氣太好周末出去游玩的人也多，梁亦安擔心有人撞着顧寒深便挽着他的胳膊。
地鐵上的人更多。
好在顧寒深腿不方便，打着石膏誰也不敢碰，讓出條小道來，他将她圍在一個角落，不讓後頭的人擠到她。
梁亦安低着頭，單手拉着他的大衣，明明是不想讓他被擠到，結果反倒是他來護着她。
顧寒深肯跟她一起坐地鐵，又說那番話，實在叫梁亦安生出點好感來，偏偏她又想得多，記起他在玉城的種種，不管有沒有吃致幻蘑菇，有沒有特意騙她，梁亦安都原諒他了。
她在偷偷打量他，顧寒深又何嘗不是？
角落裏的人被擋在懷中，一陣香氣撲來，很清新，她用什麽香水？好像沒見她噴過，梁亦安現在是标準美人臉，出門只是素顏便勾得他渾身酥麻，令人淪陷。
一路站到目的地，兩人出站口不一樣。
梁亦安先送他到H口，“你的腿……”
“我會注意。”
“那我先走了。”
梁亦安剛說完，顧寒深抓住她手腕，他沒說話，梁亦安盯着他的手出神。
“你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我知道。”
“你……”
顧寒深霸道的半擁住她，梁亦安瞬間失去力氣，而她前方是地鐵口的一方暖陽。
“梁亦安，我不再逼你考慮我的想法，我是混蛋才讓你為難。我錯了。但是我請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我要和他們公平競争。”
他放開她，笑得坦然。
梁亦安咬唇沒答應也沒拒絕，呆愣了半天，直到他被司機接走。
梁亦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顧寒深才在車裏松口氣，順便舒展身體，他的腿沒病也要裝出病來。
司機早就等在這，看大老板額頭的汗，小心翼翼的問起，“顧總，暖氣要關了嗎？我看您都出汗了。”
“開着吧，你穿着少，別凍壞身子。”
司機感動啊，覺得自家老總好得不得了，關愛下屬他眼淚汪汪，恨不得在群裏跟同事吼一聲！
車裏的确是挺熱的。
顧寒深打開車內隔板，從後背上拉出三個暖寶寶貼來，之前妹妹放在他這的東西還真派上用場了。
大冬天他鼻尖都出汗，也不是件容易事。
顧寒深天生适合做演員，不然也沒法博得梁亦安的同情，也不會有這一程順路。
他還沒忘記郊區合作商的事，打開手機給對方回信。
那頭女聲懶洋洋，“深哥哥。”似乎還沒起床。
顧寒深眼裏都透着笑，“寧寧，還在危城？”
“這不是聽你的話，我特意趕回來呢。”
“你乖，趕緊起床，吃完飯做正事。”
“行啊，深哥哥，卡裏也別忘了哈。”
“小財迷，你做好了你該做的事，一切都好說。”
寧寧歡呼着起床，顧寒深挂了電話，手背上應來一襲光，他莫名歡喜，覺得自己還有戲。
同樣在郊區的工作室，周末也如同工作日一樣忙碌。
梁亦安好不容易到了這邊，也沒想回去休息，進了工作室換了衣服開始做事，陸回生問了幾句，都被她圓回去。下午時分，有幾個同事過來，說起昨日來找她的林書，紛紛纏着找她要簽名。
梁亦安應下來，一晚宿醉後，她也料到這事顧寒深肯定是跟林書談過的，想給她回個電話又放棄了。
她只專心埋頭工作，當有人來找她時，還以為是林書，結果是在危城見過的妙齡女郎。
“你好，你是？”
“你就是梁亦安？”
她點頭，看清對方過于耀眼的模樣。
梁亦安見過她，兩次都是在危城，一次是在她家隔壁的老院子裏，一次是在相親的西餐廳。
而她都喊着一句“深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