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沈子音看着不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發現了不少能排的上號的宗門世家。
果真是底蘊深厚,不過看那些人的樣貌,也大都是眉須飄飄的,想來那些宗派雖然能來桃花宴,但也是老一輩的道者才有資格了。
他低頭看着杯中澄澈的酒水,視線有些暈轉。
他不飲酒,一是因為修行人确實不該飲酒亂性,二則是因為他酒量一般,稍喝一點就會輕微醉酒,所以他一般是最多喝三杯,點到即止。
只是沒想到這玉瓊仙酒竟是如此厲害,沈子音本想着酒味薄淡,況且來一次難得,自然是要多喝幾杯。
白玉一手撐在膝蓋上,玉瓊早就對他無效了,今日不過是為了沈子音才來。
他淺淺的抿着酒水,卻時刻注意着沈子音的情況。
當發現他不過幾杯玉瓊,就有些左搖右擺起來,也不禁有些愕然。
這...就醉了?
“白公子...我,抱歉,麻煩你了,我先睡了...”
白玉默然看着伸手過來抓了他幾次袖口,最後卻抓了一把空氣的沈子音,連忙撐住他快要挨着地的臉,輕輕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悠悠的樂聲響起,白玉擡頭看向桃林深處,人影也變得多了起來。
太極殿的人要出來了,本來想帶着沈子音去別處看看的,順便躲開終南山的老頭,可眼下他醉的雲裏霧裏,還是先回客棧吧。
白玉無奈的将沈子音面上的發絲壓在耳後,順手捏了捏那挺翹的鼻子。
沈子音用力吸了兩下,發覺喘不上來氣,就張開嘴呼吸起來,一股酒香噴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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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笑着放開手,側頭看到越來越多仙家道者過來,便彎腰準備抱起沈子音。
結果一低頭,就對上他那澄亮的眸子。
“...子音?”
白玉怔了一下,這家夥怎麽醒了?
“桃花夭夭,定是邪靈作祟。”
“...啊?”白玉茫然的看着他。
沈子音一翻身坐了起來,那身手利落幹淨。
“白公子,你可聽說過無眼。”沈子音眼神中是絕對的清明,他手一指不遠處正自酌自飲的人說道,“桃花爛漫之際,最易生桃面無眼!此人邪氣沖天,必是道行深厚了。”
白玉看着桃花樹下一派仙風道骨的青觀道長,半晌無言。
沈子音“唰”的抽出一張符紙,擡腿邁着铿锵的步伐走去。
天理昭昭,哪裏容得妖孽橫行!
白玉趕忙伸手攔住正左腿絆右腿的沈子音,将他拽回來。
笑話,一會兒要是終南山的老頭來了,看到他徒弟正對着人家道觀掌教念咒語,今日就走不了了!
沈子音被拽回來,他回頭看着白玉,伸手拍了拍他:“放心,你就躲在我身後,絕對不會受傷的!”
說罷,再次擡步上前,看那個意思,是非得除掉掌教,為人間除惡了。
白玉一把撈起沈子音就往外走,順便收繳了他的符紙。
沈子音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裏,震驚的說道:“這妖孽怎生得如此厲害!何時竟是奪走了我的符箓?!”
白玉用力閉了閉眼睛,實在是不想回他了。
桃花不斷地落在沈子音的手心,又被風吹去。
他看着不斷後退的景色,輕輕嘆了口氣:“無眼能控人輪回生死,今日是栽了他的道了。”
白玉感覺到沈子音忽然輕拍了下他的背,還沒有開口,就聽到沈子音帶着悲傷的聲音緩緩傳來。
“白公子,真是苦了你要和我一起化為嬰孩,重走一遍人世了。都怪我道法不精,無法降服住他。你放心,等我日後記起一切,定然會去尋你出了這幻境!”
白玉感受着這生離死別的氣氛,恍然間想到...他們好像只是來喝酒的!
沈子音見白玉不理他,便一直絮絮叨叨的說着,說着說着,忽然看見玉門前侍立着一人。
他染着紅暈的眼睛一瞪,怒聲道:“妖孽!”
“???”侍衛一臉懵然,誰是妖孽?
沈子音不知從哪裏又抽出一張符紙,伸手甩到那侍衛臉上。
“燃!”
“......”不是沒有符紙了嗎?!這又是從哪裏來的?
那侍衛慌裏慌張的滅了火,還好只是一張中級火符而已,他的臉還在。
白玉看着他撲滅了火,毫無愧疚的威脅到:“此事不準張揚!”
“...是。”
侍衛看着揚長而去的白玉,和那手裏捏了三張符紙正大義凜然的看着他的沈子音,流了一地的辛酸淚。
這年頭當侍衛這麽慘的麽?!
......
白玉沒有直接回客棧,而是背着沈子音到了人跡鮮至的地方。
還是先讓他消消酒勁再回去吧,不然一會兒怕是又要收了青玄。
雖然他很贊同這個做法。
月光皎潔,晚風微涼。
沈子音漸漸地安靜下來,趴在白玉的背上。
白玉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沈子音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擊着他的背。
他的腦袋就擱在白玉的耳邊,呼出的帶着玉瓊的氣息,全噴了上去。
白玉輕輕呼了口氣…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沈子音随着他一搖一晃,心緩緩的定了下來,這種感覺,他已經許久不曾體會到了。
上一次還是他很小的時候,沈子音輕輕擡起頭看去,眼前的人漸漸的和記憶中重疊,扣在自己腿彎的手也是一樣的溫暖。
他眼裏的霧氣湧上來,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本來以為,他永遠都是那滿身染血的模樣了。
本來以為...
白玉感覺背後的人輕輕湊到了自己的脖頸處,極為依戀的蹭着他。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來,屏住呼吸,生怕一點動作就吓跑了這難得的親近。
白玉眸子裏的柔情,像水一樣蔓延開來,只需一眼,就足以讓人溺斃其中。
他感受到那柔軟的嘴唇從脖頸慢慢移向耳廓,便極盡溫柔的傾耳聽去。
“兄長...”
“我好想你...”
本來一直尾随着兩人的衆魍魉,突然看到那白衣人停了下來,然後就是一片死寂。
在這氛圍裏,他們也不自主的停了下來,僵住身子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在前面的怨骨眼尖的看着那白衣染上點點墨痕,然後不斷渲染擴大,最後變成了一襲黑袍。
他背上的人還在輕輕蹭着他的後頸,間或的喊着心裏已經念了無數遍的詞語:“兄長…兄長…”
衆魍魉看着逐漸被黑霧遮住的月光,齊齊咽了口唾沫,然後都擠在了一起。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恐懼了。
現在的凡間都這麽可怕了嗎?他們只是想聞聞玉瓊啊…想吃掉兩人的念頭只有一點點而已,一點點…
白玉微微擡起原本絕色,現在卻妖異詭測的臉龐,眼尾出現了像裂紋一樣的黑線,緊緊然纏繞着那點猩紅。
淡色的薄唇在聽到身後人的喃喃之語後,勾起的弧度越發的大。
兄長啊...
抱着自己想着別的男人?
白玉輕輕一笑。
呵呵。
衆魍魉驚悚的看着那黑袍人居然轉身向他們走來了,回頭的路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封鎖起來。
膽小的鬼蝶用翅膀把身子遮了起來,本來翅膀上的鬼面是用來驚吓和吞噬凡人的,如今卻随着她一起瑟瑟發抖。
而且她突然發現居然還有個不要臉的東西也想一起鑽進來!
滾出去!
剛剛沖在最前面的魍魉都想擠回到後面,實在擠不回去只能抖着身子看着越來越接近,比他們還像妖魔的白玉。
白玉擡起手掌,無數的黑線和曼珠沙華翻湧而出,襯的他的面容愈發妖異。
那一晚,半個南域的妖魔都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尋不得蹤影。
……
第二天,沈子音是在馬車上醒來的,他仔細的想着昨晚的事情,但是記憶中斷在他喝了酒以後就沒有了。
…後面到底怎麽了啊。
他擡起頭,看了一圈,只見到了那靜靜翻書的青玄。
白玉呢?
“醒了?”青玄看到支起身子的沈子音,将書本合上,倒了杯茶水遞給他。
沈子音坐起來後,接過茶水:“多謝青玄道長,你有看到白公子在哪嗎?”
青玄意味深長的看着沈子音,眼裏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你惹惱他了?”
沈子音聽到後,心頭一驚,難不成是他昨日醉酒後說了什麽?
完了,他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他在外面坐着。”青玄看着一臉困惑的沈子音,輕輕說了一句後便繼續看起了書。
沈子音伸手掀開簾子,就看到外面坐在小厮身側的白玉。
“白公子…”
白玉聽到那聲音還有些沙啞低沉,回頭看去:“醒了?不再睡會兒麽?”
“不了…白公子,昨晚我沒做什麽吧?”沈子音将披在他身上的外袍穿上,挨着白玉坐下,有些謹慎的問道。
白玉默默的看了會兒他,片刻後垂下眸子,一副傷了心的模樣。
沈子音咽了咽唾沫...他不會真的做了什麽吧?
“你昨日醉後,便嚷着說不願與我同行了。”
“......!”沈子音目瞪口呆,他怎麽把心裏話都說出來了!果然喝酒誤事!
“白公子,我是喝醉了胡說的,在我心裏,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沈子音急急的描補着。
白玉看起來并不很信的樣子:“都說是酒後吐真言...”
“我真的沒有!”
白玉看着他的模樣,這才露出些許笑意。
“子音,你昨日應了我的,說喚我白玉。朋友間不該如此生疏的對吧?”
沈子音聽着這個稱呼,愣怔了一下,已經很久沒人這麽叫過他了。
乍然一聽到,心頭便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他猶豫了一會兒,看着白玉那帶着些許笑意些許溫柔的眼神,才緩緩開口道。
“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