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轉眼就到了六月喬宛合生日, 喬宛合不過陽歷，周瑾提前訂好之前梅靜妍過生日的會所，還請了寧城名媛作陪, 就算再看不起周瑾母女，人也不得不賣時寶龍這個面子。
那天喬宛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如衆星捧月，去參加自己生日派對。
梅靜妍也是後來才知道會所的經理為什麽對喬宛合這樣殷勤，原來這家會所49%的股份在喬宛合名下，因為她年紀太小，一直由她母親代持。
這些現實刺激接二連三地颠覆梅靜妍的認知，到知道真相的這一刻，梅靜妍只覺得這一切也太荒唐了吧。
她認識的所有豪門、富商, 包養情婦、小三上位的大有人在，但是她沒見過誰家能像時家這麽和睦，恨不得把小三的女兒當親的來養。
所以派對開始沒多久梅靜妍就借故離開了。太搞笑了吧, 她又不是不要面子，堂堂梅家小姐還能淪落到給一個私生女當壁花？
生日會結束之後，各家來車接送。
時東升的車也停在樓下，他剛從政府辦完事回來, 順道過來接她。樓下的豪車陸陸續續開光，喬宛合被拎着大包小袋的經理親自送到門口。時東升靠在車上等人，看見她出來叫了她一聲，等喬宛合扭頭看來，時東升這才看清她今日裝扮。
嘴角笑意微露。
粉色抹胸緞面短裙，配一雙裸色尖頭小高跟, 手上拎了一只珍珠手袋，衣服的領口也鑲了一圈小珍珠, 雪白的皮膚、粉色系的眼影襯得她更像一塊香甜可口的奶油小蛋糕。
男人落拓地站在車邊，一手搭着車頂，夾煙的手自然垂落。肩頸和手臂的肌肉挺括結實，線條流暢，喬宛合沒見過比他更愛健身的，也沒見過誰比他更會搭配，他穿衣從來只撿黑白灰藍，less is more，這是他一以貫之的審美信條，他也曾試圖這樣雕琢喬宛合，只是……
喬宛合走過來，有點不安地問：“你笑什麽啦？”
時東升收起笑，問：“誰給你挑的這裙子？”
“我媽媽啊。”
培養高級的審美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但打回原形只需要一個公主心的母親，時東升用手抵住唇，忍不住還是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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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宛合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惴惴不安：“不好看嗎？”
時東升笑：“太漂亮了。”
喬宛合臉上立刻有了笑，一臉嬌憨地擡頭聽他誇獎。他很自然地摸了摸她頭，帶着寵愛和慣性，好像那些隔閡、眼淚瞬間都不存在。她一直想得到來自他的肯定，這種渴望甚至超越了她的母親，哪怕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他送她回老宅。
生日會上喬宛合喝了點香槟，到家了也沒見醒。
時東升熄了火，有些疲憊地靠在車椅上，看着車前熟悉的道路，路邊隐隐綽綽的街燈，很想讓這一刻就此停住。
在這一刻的每一次心跳，她都是他的。
手表的時針轉向深夜，時東升下車繞到副駕駛座，輕聲拉開車門，先脫了西裝外套蓋她腿上防止走光。一只手小心托住她頭，另一只手穿過她腿彎，核心發力，輕而易舉地抱她下車。
這一幕也剛好落在一樓落地窗邊梅靜妍的眼裏。
時東升跟自己的妹妹梅靜妍在一樓大客廳的玄關處打了個照面。
他下意識擡起托住她頭的左手食指，朝對方做了個噓的手勢，讓她別出聲。梅靜妍愣了一下，無言地看着對方，然後錯身讓路。
朦朦胧胧之間，喬宛合費力地睜開眼，她看不清自己在哪，但她看清了面前的男人，她才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就像幼鹿靠撫觸獲得安全感，她可以毫無保留地相信他，無論他曾經怎樣傷害過自己。
喬宛合對他的信任生長于他的愛裏，從前這個愛汪洋廣博，富足地滋養着她長大，直到有一天那愛開始有了私心，忍不住向她索取。
喬宛合愛他嗎，時東升不敢保證；但是如果說喬宛合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時東升只會嗤之以鼻。
她只是害怕改變……
他怎麽可能不懂，他願意等，可是他的等待不是為了讓另一個男人捷足先登，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巧舌如簧的男人……憑什麽，就靠兩句花言巧語？他算什麽貨色，為她做過什麽犧牲？他又付出過什麽？這麽多年，自己才是她最依賴的那個人。
想到這裏時東升目中戾色漸起，坐以待斃什麽時候是他的風格？
他豁然起身往外走，剛一拉門，就跟站在門外往裏看的梅靜妍，兩人打了個照面。時東升看了看房內，反手關上門，問：“你在這裏幹什麽？”
梅靜妍竭力安慰自己，但還是被他語氣中的冷淡傷害到了。這時候她才不得不承認，時東升對她和對喬宛合态度天生不同，人是群居動物，即便有血緣羁絆，但是也抵不過幾年朝夕相處的感情。
“我……我想看看小喬睡了沒？”
“她睡了。”時東升語氣緩和，“你也早點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喬宛合在床頭看到了時東升送她的生日禮物。
打開古香古色的包裝盒，是個翡翠手镯。
這些年除了生日，時東升陸陸續續送過她不少東西。
從他手上送出來的，不說價值連城，也一定價值不菲。
喬宛合記得自己小時候學毛筆字，為了讓她堅持下來，時東升随手送了她一塊宋朝的徽墨，墨質光澤如漆，是目前有市無價的珍品，收藏都夠，哪有用來練字的道理，因為實在過于貴重，周瑾讓她用了兩次就替她收了起來，說将來給她當嫁妝。
周瑾本身就是個瘋狂的“翠迷”，手上收過不少好料，時寶龍開玩笑說她媽媽減肥的時候光看着翡翠就能吃飽。耳濡目染下喬宛合對翡翠也略知一二，這只手镯屬于高冰種高透，起膠到幾乎能透過皮膚，她上一次看見這種品質的手镯還是在某位導演夫人的手上。
收了禮物不能不戴，喬宛合剛戴出門被周瑾看到，真是當場倒吸一口冷氣，托起女兒的手連聲問是哪裏來的。
喬宛合說是東升哥送的。
周瑾滿眼驚豔：“你哥哥這回是下血本了，這種種水剛性七位數都打不住。”
她又叮囑女兒：“今天就戴一天，小心不要磕裂了，等以後重要場合再拿出來戴。”
“什麽重要場合啊？”
“将來你大學畢業啊、訂婚啊結婚……”
喬宛合心一跳，以為周瑾是知道了什麽，下意識就問：“為什麽要等我結婚啊？”
周瑾看着面前自己這個女兒，目光溫柔蘊藉，對女兒的疼愛、驕傲、欣慰溢于言表。
丈夫死後她沒有選擇回上海娘家，而是一意孤行帶着還在吃奶的喬宛合住進時家，給時寶龍做職業看護。這些年，不說冷嘲熱諷，光是閑言碎語就聽過不少，為了給女兒一個優越的成長環境周瑾都忍了。
喬宛合也沒讓她失望，她天真爛漫、善解人意，既沒有富家千金的傲慢，也毫無寄人籬下的自卑，她是周瑾想象中女兒最好的樣子。
不光是時寶龍待她如己出，這些年連時東升都拿她當親妹妹管教，狠狠打了那些等着盼着看她們母女倆笑話的嘴臉，生了這樣一個好女兒怎能不讓周瑾揚眉吐氣。
“傻孩子，你哥哥這麽疼你，送你這麽貴重的東西，當然要在重要的場合戴出來，這樣人家才覺得你給他面子。”周瑾仔細跟女兒解釋。
喬宛合低低地噢了聲。
大三因為校外演出機會變多，往返學校不方便，有人陸陸續續搬出宿舍，喬宛合也搬到了之前時東升給她買的公寓裏。
為了上下學方便，周瑾把自己一輛買菜的寶馬七系給喬宛合當代步車。
她一個學生，平日進進出出來學校開了輛半舊不新的寶馬。你說她家裏有錢吧，也不像，她衣着樸素，吃學校食堂，從來沒見過她背什麽名牌包包；你說她家裏條件一般吧，結果人家一只耳機、一個發夾随随便便就要一兩萬，入學表格裏填的興趣愛好都是騎馬、花滑和擊劍。
八卦就這麽來了。
學校裏有人造她的謠，最開始傳閑話的就是之前跟她一起參加彩排的女生孫夢，說她在外面被人包養，包養的人據說都五十多了，好幾次見到一輛帕拉梅拉來宿舍樓下接她。
舞蹈系似乎少不了這種謠言，也不知道真假，對喬宛合的傷害不能說特別大，只是去上課被認出來後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些難聽的話，讓喬宛合覺得最難受的，還是一個人莫名卻強烈的惡意中傷，喬宛合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孫夢，讓她對自己意見這麽大。
也只有孫夢知道，最大的不滿是親眼看到她從華影老板的車裏下來開始。
孫夢渴望遇到貴人，渴望有伯樂垂青相中自己，那天明明是她跟喬宛合一起去華影大樓彩排，兩人跳得也難分伯仲、不相上下，憑什麽，憑什麽喬宛合就有能耐被華影的車接送？連她低聲下氣地去問為什麽，喬宛合都不肯透露內情。
那時候女團sstar剛在國內爆火，她們宿舍就有三個粉絲。有一個還是女團超話的小主持人，就是那個蔣欣怡。這次sstar從泰國巡演回來的時候蔣欣怡還翹課跑去接機，對sstar每一個成員都了如指掌，是标準到不能再标準的團粉一枚。
她們宿舍幾個人關系特別好，喬宛合說等她過生日的時候送她sstar的團隊簽名照當生日禮物。
蔣欣怡眼睛一亮，激動道：“那你要說話算數！”
對這件事她多少是有點信的，她雖然不像汪丹丹那麽清楚喬宛合家裏情況，但她能感覺出喬宛合家裏條件好，也不是那種随随便便會說大話的女生。
蔣欣怡跟孫夢是一個社團的，又是老鄉，關系一直不錯，聊天的時候随口說給孫夢聽，說自己現在就等着過生日。
孫夢本來就不喜歡喬宛合，聽了差點笑死：“她能要到sstar的簽名照？她以為她是誰，她怎麽不說華影是她家開的。”
蔣欣怡小聲解釋：“我覺得小喬不像是會亂開玩笑的人。”
孫夢冷笑：“簽名照鹹魚上幾十塊錢要多少有多少，你覺得是真的嗎？我送你你敢要嗎？”
蔣欣怡沉默。
她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說：“你啊別傻了，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她上次過生日你好歹也花了兩三百吧，這次你過生日她倒好，送你一張簽名照把你給打發了，她這個算盤敲得不要太響哦。”
蔣欣怡弱弱地反駁：“沒有啦，小喬平時很大方的，她不是這種人……”
孫夢呵呵：“她是什麽人你說了不算，她做了什麽才算。你這樣，等你生日吃飯的時候叫上我，我倒要看看這張簽名照有多假。”
蔣欣怡也是一根筋，到了生日那天果然把喬宛合、孫夢等人一起叫上，去了她們學校南門出來的商業街吃韓料。
汪丹丹等人看到孫夢過來的時候也愣了，轉過頭直接問：“你怎麽還請她啊？”
孫夢聽到了，坐下之後故意笑着反問汪丹丹：“幹嘛，我跟欣怡也是朋友，就準請你們不準請我啊。”
汪丹丹笑了下，慢悠悠地回擊：“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哦。”
孫夢的目标不是她，也不跟她多費口舌，立刻把矛頭對準對面的喬宛合：“小喬，簽名照呢，快點拿出來呀。”旁邊有人不解地問：“什麽簽名照？”
一桌的人都知道孫夢跟喬宛合不對付。按理說也不應該，喬宛合在她們系裏的人緣一直不錯，甜妹誰不喜歡，更何況她出手還大方。
或許是聞到火藥味，桌上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安靜下來，有個女孩好奇地問：“對啊，誰的簽名照啊？”
孫夢笑了笑，把她送蔣欣怡照片的事情又講了一遍，不過這件事從她嘴裏出來味道就變了，變成了一個摳門女為了不花錢買禮物故意拿假簽名照糊弄了事。
聽她胡說八道，喬宛合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她被養得太單純，家裏面人也把她保護得太好，導致她在外面被人欺負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我要罵回去，什麽難聽說什麽，而是很不理解，我明明這麽可愛你為什麽要這麽說我。
女生哇的一聲，反問：“真的假的啊？”
張夢起哄，旁邊人也跟着瞎起哄，她們越是這樣，激得喬宛合越不想這麽做。她長這麽大，連工作上專橫獨斷的時東升都沒逼她做過她不想做的事，她算什麽？
喬宛合也不理她們，原封不動地坐着，仿佛無聊似地看着她們鬧，既不搭腔也不主動緩解局面，搞得幾個人也有些尴尬，桌上陸陸續續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桌上也沒有人說話了。
汪丹丹忽然有點感慨，要是她，恐怕早就和這幫女的對噴了。
其實單看喬宛合這個女孩，會讓人以為頂多也就是中産家庭出來的孩子，穿着得體、生活富足、無憂無慮，從來不需要為錢煩惱，所以很好被人欺負；相處久了好像确實是這麽回事，今天喬宛合的沉默卻讓汪丹丹看到她的另一面，出身富貴的底氣和見過世面的定力。
喬宛合語氣平靜地跟蔣欣怡解釋：“不好意思啊欣怡，簽名照我放在宿舍，等我回去給你。”
就聽桌對面的張夢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蔣欣怡。大神打架，蔣欣怡哪敢開口，連忙點頭：“好的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