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寧溪站在包間靠窗的位置,一直看着樓下他們兩個的互動。
聽經理過來說太太走了之後,她明顯感覺出時東升心已經不在這個局裏。
寧溪高中畢業就簽入華影,兩人也算識于微時,不過他時東升的微時還只是一個看父親臉色生活的富二代,她的微時卻是真正不幸的過去,家暴的父親,逃跑的母親。
她認識他太久,比公司裏任何一個藝人都要久,跟着他從一個唱跳歌手走到女一號這個位置。她太清楚這個男人心不在焉時候的樣子。
從他離開之後,寧溪就在窗邊看他。看着他急匆匆地下樓出門,路邊,那個女人急着追車,被他從後面一把拽了回來,兩人就在馬路邊說了會兒話,就看那女人被他牽着手乖乖跟他走了。
寧溪仔細回味着今晚發生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句對話,這女人是有手段的,欲擒故縱,确實厲害,這點寧溪必須承認,她認識時東升快十年了,哪見過他今天這個樣子,可是這個女人厲害在哪呢,“晚上讓廚房給你準備宵夜……”聽起來也沒多高明的話,怎麽讓時東升跟變了個人一樣。
時東升在這裏有長租的包間,兩室兩廳的豪華套房,時東升帶她打開主卧的門,讓她先睡一會兒,等他忙完再來找她。
等事情談完都已經淩晨三點多了,是一個網劇的投資項目。送走制作人後時東升上樓去找她,打開門,喬宛合背對着他已經睡着了,床頭開了一盞小燈,呼吸輕微。
喬宛合睡得正好,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誰擺弄着,她迷迷糊糊睜開眼,自己無名指冰冰涼涼的,多了一枚戒指,鑽石的光芒從各個角度發出炫目的光芒,喬宛合張開五指,整個人都睡茫了:“什麽啊……”
時東升笑着:“生日禮物啊傻姑娘。”
喬宛合剛睡醒,聲音有點啞,撐着從床上坐起來問他:“不是不過了嗎?”
“可能不給你過嗎?”禮物是幾個月前他去巴黎出差找名店鑲的,本來就打算生日的時候送她。
喬宛合褪下指間的戒指,果然在戒背看見了自己名字的縮寫,她一下子就笑了——只有他懂她這點小女生的獨占欲。
時東升一直看她表情,捏捏她下巴:“不生氣了?”喬宛合沒說話,只回頭親了親他,跟小鹿啜水似的,這個吻由她開始,并不代表能被她結束,時東升強勢地俯身過去,握着她後頸捏了捏,要她張嘴配合自己。
一吻過後,房間的氣氛似乎都變得跟剛剛不太一樣,燈光缱绻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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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時東升抱在懷裏,喬宛合玩着他的手指,把戒指往他最細的小拇指上戴,忽然問他:“那你還生氣嗎?”
“我氣什麽?”時東升明知故問。
“那我不解釋了啊……”喬宛合轉頭看他,燈光下他面容懶倦,眉骨隆起,襯衫領口半開,斜靠在床頭的樣子有種禁欲的性感,喬宛合發現他真的不能算好看,但是要說男人味,在她見過的男人裏面真的沒有誰比他更有腔調,那種頂級alpha的氣味。
這種腔調不光來自金錢、地位,還有生活閱歷的磨砺。
時東升沒吭聲,握住她手捏了兩下,想是思考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反正今晚也沒事,你要是想說也不是不行……”
聽到這話喬宛合忍不住笑了,眼睛彎起,揶揄似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問您裝什麽裝呀……時東升被她這個小表情撩了一下,是又好氣又無奈,真恨不得咬她一口。
喬宛合就把酒店的經過跟他說了:自己鞋跟卡住了碰巧遇到沈俊一給她幫忙,結果就被狗仔拍到。
末了她更委屈:“我跟俊一的關系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時東升笑了下:“那我嫉妒他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喬宛合萬萬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回頭看他時甚至都沒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這個在她印象中一直游刃有餘地、主導他們關系的那個人,竟然會承認自己嫉妒。昏暗的燈光下他目光平靜,那一刻他不再是那赫赫有名的華影太子爺,也不是叱咤商場的時東升總裁。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她的丈夫,告訴他的妻子,是啊,他吃醋了。
是的,看到狗仔偷拍的照片時,他就是吃醋了。
這一眼,把喬宛合,這個跳了十幾年芭蕾、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姑娘的心都看軟了。心裏一點酸來一點甜,她無法想象這話會從他嘴裏出來,更加不能相信從來冷傲的時東升也會承認自己嫉妒誰。
他們之間的關系太複雜,參雜着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從小到大她都覺得時東升是不待見她的,因為母親的關系,這種感覺一直到他們意外訂婚才漸漸消除,戀愛結婚這幾年多來,才讓喬宛合看到另一個時東升。
一個仿佛陷入情網中,說他也會嫉妒的時東升。
喬宛合小聲:“我不知道的呀……”
時東升其實并不想讓喬宛合看到自己這樣子,看到他的嫉妒和吃醋,知道自己在看到那些照片時酸溜溜的心情。
可是如果他不說出來,喬宛合這傻姑娘就永遠不會想到跟沈俊一保持距離,他們會像這世界上最要好的朋友,一遍遍在他面前上演世界上絕世老友情,深信不疑、肝膽與共,讓他覺得自己作為丈夫,作為最有資格愛喬宛合的人才是最多餘的那個。
他不想這樣子。
枕着他給的胳膊,喬宛合無意識地将臉往他的胳膊上蹭了蹭:“東升哥,我跟俊一真的沒什麽……”
他抱緊她,下巴貼緊她的額頭,低聲道:“嗯,我知道。”
可是你為了他才答應跟我訂婚。
你為他做的犧牲、付出的一切,是你待人真誠、做人體面的體現,卻是我這輩子都不敢奢望你會為我做的事情。
這句話時東升到底沒有說出口,卻像塊壘一樣壓在他胸口,讓他感覺他的愛情都像是一種施舍,可就算是施舍,他也舍不得不要。
如果早一點承認自己的心……
她對他,是否也能像對沈俊一一樣。
……
會嗎?
想要找到答案,需要把時間撥回喬宛合愉快的大學歲月。
十九歲那年,熱愛跳舞的喬宛合順利考入某大學舞蹈系的芭蕾舞專業。
那時候俄羅斯聖彼得堡芭蕾舞劇院來她的城市表演,帶來最原汁原味的基洛夫劇院版的《天鵝湖》,滿城空巷,芭蕾表演走入人們生活,這也讓還在大學的喬宛合陸續接到一些市面上的工作,賺了不少私房錢。
碰巧那年有晚會想找一些會跳芭蕾的群演搭臺,學校的老師找了幾個跳得拔尖的女孩子,包括當時還在念大二的喬宛合。
排練的地方說來也巧,就在起亞的商廈大樓裏,聯系她們的工作人員定下時間讓她們過來彩排,确定走位。
喬宛合一早就到了,在排練廳等了小半個上午,其他演員才陸陸續續到齊。
節目的主咖是女團出道的藝人,拍過一些沒什麽水花的網劇,前幾年忽然一炮而紅,成為許多晚會歌舞節目的熱門嘉賓。
助理、保镖簇擁着寧溪從外面進來,因為流感剛剛結束的關系,臉上都帶着口罩,跟現場的工作人員解釋遲到的原因,節目工作人員也都很包容,把跳得好的幾個介紹給寧溪這邊認識。
到喬宛合這裏,不光是介紹的工作人員,連寧溪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似乎有點意外一個素人會漂亮成這樣,特別是在臉上一點妝都沒有的情況下,皮膚白皙清透,眼神清純,介于孩子和成人之間的體态,再長開一點不知道會精致成什麽樣子。
這女孩家境應該不錯,倒不是說她穿的有多大牌,而是她待人接物一點不局促不拘謹,看着寧溪笑得溫溫和和的,也不好奇她大明星的身份,身上有種不受物欲誘惑的淡然。
寧溪在圈裏打滾太久,倒沒把驚豔放在臉上,淡淡地打了聲招呼就開始投入彩排。
也是等快結束的時候,助理才偷偷跟她講:“寧溪姐,司機說看到時總的車開進停車場。”
寧溪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就把話筒遞還給助理,自己走下臺去補妝,主辦方連忙打停。
喬宛合她們跳得微微發汗,下來休息,節目裏除了喬宛合跟另一個女生,其餘都是從舞團請來的專業老師,不太搭理她們這幫小孩。那個女孩目光豔慕地看向衆星拱月般,被簇擁在人群中間的寧溪:“真羨慕那些明星藝人,被這麽多人伺候,一天的收入比我們跳死跳活一年賺的還要多。”
喬宛合笑了笑,沒說話,靠在壓腿杆上撐腳背。
整幢樓其實都是華影的不動産,時寶龍發家史跟寧城很多地産大佬雷同,就是買樓。時東升的辦公室就在旁邊一棟雙子樓裏,今天剛好來這裏開會,順路經過。
寧溪看他進來,立馬撥開身邊助理,上去打了一聲招呼:“東升。”
時東升點點頭:“排節目?”
寧溪撥了下肩上的頭發,随意道:“一個衛視晚會的演出。”
兩人說着閑話,寧溪因為本身就是華影的藝人,加上出道以來一直都有些緋聞,連她身邊的助理都以為她跟時東升是一對,看他們站在一起就自發走開,留給他們兩個說話的空間。
喬宛合的胳膊又被人捅了一下,旁邊女孩悄沒聲息地問:“來的人是誰呀,黑西裝穿的好有派頭哦……你看寧溪都過去跟他說話了。”
喬宛合看過去,碰巧時東升也正往這裏看,兩個人的目光碰了一下,喬宛合感覺他應該是看到自己了。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看了看他身邊的寧溪,再看看自己身邊的女生,喬宛合終于還是選擇了放棄。
寧溪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悠悠道:“是節目組請來的群演,有幾個長得特別漂亮,要是陳經理也在剛好可以讓他看看。”
陳經理是他們公司的藝人運營主管,負責新秀的挖掘工作,就是所謂的星探。
這話說出來大方,聽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時東升哪聽不出來她話裏的試探,淡淡地看一眼她,說:“看樣子最近工作是有點多,我看你這人過的挺累的。”
寧溪的笑立刻僵在臉上。
喬宛合又看過去一眼,不期然跟時東升的目光撞上。他看着她,面無表情,仿佛在問你是哪家大小姐擺這麽大的譜,還得我過去照應你嗎?
喬宛合頭皮發麻。
好熟悉的壓迫感哦……
幸好這時節目工作人員提醒歸位,喬宛合連忙混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