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忠義伯小公子招呼身後的侍從上前,并憤憤開口罵道:“哪來的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然而一擡頭,瞧清面前人的容貌後,滿肚子怨氣都憋回了肚子裏。
京城裏誰不知道沈都督?且不說他手段狠戾、殺伐決斷,如今他正是皇帝跟前兒的紅人,京城裏誰人敢惹他?
是以忠義伯小公子雖低聲罵了句娘,但還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地賠着笑臉,将手上的雙耳酒盅遞向沈咎的手心,領着自己的侍從從人堆裏擠了出去。
待走出人群後,方才想起來回頭看一眼。沈咎何時有功夫管過這檔子閑事兒?那個究竟是哪家的小姑娘?
*
這邊,沈咎将雙耳酒盅還到衛彌月手中,并意有所指地附贈一句道:“衛三姑娘看人的眼光不太行。”
他是指這麽多路人中,她偏偏挑中了一個纨绔。
衛彌月方才被摸了手,又差點被摟了腰,此刻也有一點惡心和後悔。她視線落在沈咎身上,剛要出口道謝,忽地察覺沈咎穿的也是玄色衣裳,腦子裏忽地閃過一抹靈光。她伸出手,拽住沈咎的織錦袖緣,将他方才還給自己的酒盅重新遞給他,擡起頭,水眸閃着澄瑩的光澤,問道:“沈都督喝祓禊酒嗎?”
沈咎只覺得一陣小小的力道拽着自己,将他的手臂微微擡起。他盯着面前小姑娘的臉頰,眼尾一挑,既沒說喝,也沒說不喝。
但他不說話,衛彌月就當他默認了。衛彌月将雙耳酒杯塞進他的手心,指尖不小心蹭過他手掌粗糙的紋路,是習武之人常年握兵器形成的舊繭。她飛快地縮回手,拿起白玉酒壺,往沈咎的杯子裏倒滿酒後,微低着小腦袋說:“沈都督喝下這杯祓禊酒,便能祛除邪氣,來年無病無災。”
沈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個懲罰便算結束了。
衛彌月輕輕轉了轉眼珠,卻沒有立刻回到方才射箭的地方。她将白玉酒壺遞給一旁小童,指了指垂柳下的圓盤,看着沈咎問道:“沈都督能否教我,如何射中那個轉盤上的紅□□域?”
她這是将沈咎物盡其用了。沈咎身為武将,箭術定然也很好。然而讓他教射箭只不過是一個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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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彌月還記得春日宴那期,沈咎出現在她直播間裏的時候,她直播間的人氣翻了數倍。她一直想找機會驗證究竟是沈咎的原因,還是巧合,如今總算讓她逮着了機會。
衛彌月想着,悄悄擡眼看了看光屏上自己的人氣。然而這一看吓一跳,直播間的人氣不僅飙升到有史以來最高,彈幕發的內容也讓她小臉騰地一紅。
【@舟爺啥也不說了,給我們舟爺點根蠟燭】
【@舟爺舟爺不哭!咱還有機會,我支持你撬牆角!】
【紀念我們舟爺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情@舟爺 @舟爺 @舟爺】
【舟爺夢碎上巳節】
【對不起舟爺,我覺得蔻蔻和這個大帥比真的好般配啊啊啊啊啊】……“……”
衛彌月:???
啊啊啊彈幕究竟在說什麽。
她和沈咎?怎麽可能?
她剛才不是只請沈咎喝了一杯祓禊酒而已嗎?
而且那杯酒,還是這關游戲要求的!
他們是不是想多了?
衛彌月下意識後退一步,不着痕跡地跟沈咎拉開一點距離。她想轉身回到方才的垂柳前,假裝方才什麽也沒問,然而沈咎不緊不慢地将酒盅放到一旁的條桌上,微掀眼睫,挑唇問道:“沈某箭術不精,但為衛三姑娘指點一二并無不可。只不過如此一來,衛三姑娘可否記得欠沈某多少人情?”
衛彌月仔細一想,上回在靖安侯府別院的馬場他救了自己一次,後來進林子後又幫自己一次,再加上方才她差點被人輕薄時他為自己解圍,統共是三次。
衛彌月也擔心人情債太多自己還不清,加上彈幕的那些話,讓她這會兒有一些不好意思。衛彌月便搖搖頭,急忙撇清關系道:“是我方才異想天開了,箭術哪能是一時半刻能學會的。沈都督當我方才什麽都沒有說,多謝您為我解圍,我回去後定當告訴爹爹,讓他登門答謝您。”
這是吓得不輕,連“您”字都用上了。
衛彌月轉身便走回垂柳前,從小童手裏接過銀制小弓箭,重新拉滿弓,瞄準前方的轉盤。
沈咎立在原地,瞧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
衛彌月引弓的姿勢稱得上标準,只不過尋常人能射中轉盤上的紅色|區域已屬箭術精湛,更何況還是要讓圓盤轉起來,便是沈咎也很難保證箭無虛發。
衛彌月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心知自己恐怕沒有多少希望,想必是跟那本秘方無緣。她抱着必定被淘汰的心态,深深吸一口氣,瞄準不停轉動的圓盤後,松手,箭如飛隼般射出——
這支箭的方向有些偏,習武之人都能看出,箭頭定射不中圓盤,只能射中離轉盤一寸遠的樹幹。
然而夜幕中,似有一個什麽東西從半空中飛過,緊接着傳出一個極不明顯的“咚”一聲,便見垂柳樹幹懸挂的轉盤朝一旁傾斜,端端接住衛彌月射偏的箭。并且那轉盤在受到撞擊後便緩慢停止了轉動,衛彌月射出的箭恰好落在紅色|區域中。
“……”
!!!
衛彌月無比意外,驚喜地輕輕蹦了一下。
一旁小童也是沒想到,上前仔細看了看,見箭頭确實是射中紅色|區域。雖不知轉盤因何會忽然偏移,但他們也不是那等賴賬之人,當即對衛彌月說道:“恭喜姑娘進入第三道關。”
衛彌月高興之餘,想到方才空中一掠而過的石子樣的東西,她心知肚明自己是什麽水平,那個石子,是有人故意幫她嗎?
她視線往周圍瞅去,一個眼熟的面孔也無。唯一認識的沈咎正在向身後的兩名京衛吩咐什麽。
可會是沈咎嗎?
他剛才不是還一副不願意幫自己的模樣?
衛彌月想不通,正好第三道關卡開始。早在衛彌月之前便有不少人闖入第三關,只不過第三關頗有難度,并且有時限,是以這幾道關卡設到目前為止竟沒有一人通關。
衛彌月随小童來到第三棵垂柳下,樹下只擺着一張朱漆葡萄紋書案,案上放着十幾枚銅錢。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小童站在書案後念出題目,道:“這桌上共有二十三枚銅錢,其中有十枚銅錢正面朝上。一會兒我會用黑布覆住姑娘的眼睛,姑娘需得在一盞茶內,将這兩枚銅錢分成兩組,并且确保兩組銅錢中正面朝上的數量一樣多。”
小童說罷,從袖中取出一方折疊整齊的黑布,上前蒙住衛彌月的眼睛,将黑布在她頭後系了個結。
衛彌月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聽見小童打亂銅錢的聲音。
不一會兒,小童将銅錢打亂完畢,對衛彌月說道:“請姑娘将這二十三枚銅錢分為兩組。”
周圍大多數人都将目光放在這名嬌嬌柔柔的小姑娘身上。
先不說京城頗有才名的褚右相的千金褚若水都無法在一盞茶內解出這道題,周圍多少自诩才學過人的書生,都是在一盞茶的時間後,方才想出來這道題的解法。
因此沒有人認為,衛彌月能夠通關。所有人都覺得一盞茶後,她會像其他答題者一般灰溜溜地被淘汰。更有甚者已經注意力放在新參與第一關的答題者身上。
衛彌月聽罷小童的話後,并沒有急着分組。
她隐約記得自己沒穿越前仿佛見過類似的題,只不過她對數學沒什麽興趣,看完根本沒記住。
現在想來……那道題目是什麽?解法是什麽來着?
衛彌月苦思冥想,終于在一盞茶快結束時,想起那道題目與解法——正是與小童出的題目相同。
她上前,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摸索,然後将二十三枚銅錢分為一組十枚,與另一組十三枚。
接着,她将只有十枚銅錢的那組銅錢一個一個都翻轉了一面,然後伸手摘下眼前的黑布,看向桌面。
——兩組正面朝上的銅錢數量果然一樣多。
周圍的人瞧不見桌案上的情況,只見小童看一眼桌面後,含笑向衛彌月行禮道:“恭喜姑娘成為今晚第一位通關之人,請姑娘說出府邸,禦和樓今日承諾的所有事宜皆奏效。”
所有人方才輕輕吸一口氣,難以置信這三道關竟然先被一位從未聽過名聲的小姑娘過了。立即便有人打聽衛彌月的名字,其中一人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是衛府的三姑娘!春日宴上畫試贏了苑容姑娘的,便是衛三姑娘。”
在場看過衛彌月畫的人不多,但是口口相傳,将衛彌月贏了苑容的那副水彩畫傳得神乎其技、驚為天人。
一時間,有些看過畫的想開口向衛彌月求畫,沒看過衛彌月作畫的,也想向衛彌月求畫。倘若不是兩名侍從擋在跟前,恐怕衛彌月要被這些人圍得水洩不通。她餘光瞥見人群後方沈咎準備離去,心念一動,便趁侍從擋着人的時候,悄悄地從垂柳樹後另一側繞出去,跟在沈咎身後。
衛彌月想的很簡單,依照沈咎在京城羅剎般的名聲,那些人定然不敢在沈都督跟前放肆。
另一個原因則是,只要沈咎在,她直播間的人氣就會居高不下。
沈都督向前走了兩步,察覺身後亦步亦趨的小尾巴,回身不動聲色地問道:“有事?”
衛彌月雙手負在身後,轉着烏潤眼珠看看周圍的攤販,又看看沈咎,鼓起勇氣問道:“剛才是不是沈都督用石子射中了轉盤,所以我才能通過第二關?”
沈咎停在一家鋪子前,鋪子內昏昧的燭光将他籠罩,平白染了些人間煙火的氣息。然而沈都督微擡眉梢,淡而薄的唇勾起,說出口的話仍舊是那位不近人情的中軍左都督:“不然,以衛三姑娘的箭術,你覺得自己能射中轉盤?”
“……”
衛彌月心想,她就是知道自己不能,所以這不是才來問你嗎。她輕輕眨了下眼睛,有些不明所以,“那你為什麽要幫我?”
沈咎眉峰不動,觑一眼前方道:“稱不上幫,随手而為罷了。”
其實在衛彌月剛入第一關,對對子的時候,沈咎騎馬從街道經過便瞧見了她。小姑娘信手拈來、從善如流對對子的模樣,讓他忽地有些想瞧一瞧,她能闖到第幾關。以至于才會順水推舟幫她一把。
眼下,衛彌月得到這個回答并不意外,沈咎若是說特地幫她,那她才覺得驚奇。
不管怎麽說,都是因為沈咎她才能拿到那本秘方。衛彌月心情頗好,看見前方胡同口有賣小吃的攤販,向前兩步,回頭對上沈咎的視線問道:“沈都督想吃麻糍嗎?我請你吃麻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