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神
女神
打定主意要開始嶄新生活的方歆給自己找了好幾個能把煦·榆從自己工作範圍內推掉的好借口，然後發現自己着實有些庸人自擾。
因為元旦後的第一個工作日，煦·榆的招股說明書終于被預披露了出來，這也意味着整個上市流程即将進入最為關鍵的發行審核委員會階段。身為CEO的陸煦得打起120%的精力來應付那7位發審委員。因此，和他們一個小小靈迅談合作細節的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被交到了陸煦助理的手上。
陸煦的助理叫項瑤，也是城錦市人。方歆之前在詹華榆學長那裏看過了照片，這下見到真人，不由得十分真情實感地感嘆了一句：“項小姐真人比照片漂亮好多！”真不怪關修齊忙裏偷閑還要搞個多線程操作，她一個女生都差點兒對項瑤一見鐘情了！
Y省的女孩子普遍都是內斂害羞的，項瑤雖然不算很社恐，但是一進門就聽到對方這熱情的誇獎也還是紅着臉低了下頭，禮尚往來似的：“方歆姐您也比照片漂亮。”
難道小助理以為“人比照片漂亮”是C城人際交往中的誇獎模板嗎？方歆的思維有點脫線，但笑了笑便也結束了這比美式的寒暄，及時把話題引到了正确的頻道。
女孩子之間交流起來暢通無阻，沒有有些人那花裏胡哨的包裝，直接對着合作計劃書一條一條地過，一個上午便就大部分事項達成了共識。而其他有分歧的事項，她們也存在另一種共識——各自請示領導。
不過，她們在工作上雖然做不了自家奇葩領導的主，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們倆在工作餐的過程中吐槽一下自家的奇葩領導。雖然，方歆感覺項瑤對陸煦沒有那麽多吐槽的欲望，但她十分好奇Y大畢業生項瑤為什麽會給陸煦做助理這件事，所以便肆無忌憚地八卦了起來。
方歆承認她這問題問的不怎麽正經，但對方的回答得在前面加上個“更”字：“因為……陸總長得帥呀。”方歆聽完感覺自己被shock到了，特別是看到眼前的女孩兒還一點兒都沒有開玩笑的樣子，甚至臉上還漫上了一點可見的嫣紅之後，她覺得作為長她幾歲的過來人，得說點兒什麽了。
“瑤瑤，咱們不能把自己後半輩子的生計賭在一個帥字身上吧。”方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掩飾了一下內心的波濤洶湧。這到底是什麽看臉的世界啊！Y大就業辦的老師如果知道自己的高材生因為這麽瞎眼的理由就被騙到了大山溝裏，怕是真的得後悔當初同意陸煦來這裏辦宣講會了！
大概她這個“後半輩子的生計”讓小姑娘誤會了，也或許是察覺到了她有點不對勁的表情，項瑤忽然急急忙忙地擺了擺手：“小方姐你別多想，我和陸總就是正常工作關系，沒想過和陸總結婚然後相夫教子什麽的。”
哈啊？方歆有點疑惑，不明白這個探讨職業規劃的話題怎麽忽然就落到了“相夫教子”身上。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Y省這個地方之所以還沒有被滅絕掉，就是因為這裏總有人生理想能夠配成一對兒的男性和女性：渴望着事業有成的男性和夢想着相夫教子的女性們一拍即合，于是傳統的社會性別分工便永遠不會被打破，一代一代地惡性循環。
“瑤瑤，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或許離開Y省你會過得更好？”方歆認真地反問，順便也扪心自問。她的答案永遠是“是”，所以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态度暗示一下對方。
但項瑤卻被她這個格外嚴肅的樣子逗笑了：“小方姐你這個樣子和關總好像哦哈哈哈哈哈。”
“別拿我和關修齊類比！”方歆急得拔高了聲調，終于讓項瑤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願意去認真地想想這個問題再謹慎作答了。
“老實說，在遇到陸總之前，我也想過的。應該大家都這麽想吧，畢竟當初煦·榆來Y大宣講的時候，我和大家一樣是被輔導員老師抽中湊人頭的。”項瑤微微低下頭笑了笑，但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但是陸總的演講真的太精彩了，我記得他說‘我們都在向往更好的生活，可是家鄉卻始終在等待更好的我們’，那個時候我真的有被觸動到，所以立刻就交了簡歷。”
大概過去幾年從陸煦口中聽到過比這更加動人的情話，方歆此刻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提醒一下面前的小姑娘：這是陸煦慣用的畫餅技能了。而且別人的餅是畫得越大越好，陸煦的餅是畫得越精致越好，定點吸引一些天生幻想過剩的小姑娘，比如曾經的她。
但她的提醒還沒到，項瑤卻迅速又切換了更加務實一點的動機，眨了眨眼睛。
“不過事實證明我賭對了。雖然我的工資肯定比不上小方姐你，但在城錦市生活綽綽有餘；而且陸總還給我們承諾了期權，等成功上市之後，我就能給父母換個大點兒的房子了。雖然工作有點辛苦，但我聽大學室友說她們也得加班，心裏就稍微平衡了點兒。至少，陪我加班的是大帥哥呀！”
項瑤看上去是真的對自己目前的工作很滿意了，甚至說到最後還非常反常地用了個小玩笑收尾，完全沒有初見時那內斂害羞的樣子了。方歆聽完有點五味雜陳的，她沒體驗過和大帥哥一起加班，所以針對對方的最後一點沒有發言權；其他論據她雖然不理解，但是也只能尊重祝福。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聽項瑤這麽說，方歆竟然忽然有點不甘心，于是又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但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瑤瑤……”
你在城錦過得快樂嗎？有朋友嗎？周末不加班的時候都可以做些什麽呀？現在和父母一起住嗎？父母對你好嗎？家裏還有沒有弟弟妹妹？父親會不會一直貶低你，好像無論你做些什麽都不能讓他滿意？母親會不會被逼着做高齡産婦，只為了生下一個男孩兒……
她有這麽多問題想問，但不知道問別人那麽多家長裏短會不會惹人家厭煩。反正如果有人問她這些問題，她大概會當場翻臉。
方歆曾經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家發生的這些事情，究竟是Y省的個案，還只是自己一不小心投錯了胎，所以注定要在這樣的地方歷劫18年。
但現在看到項瑤無比快樂的說着“給父母換大房子”的時候她卻忽然自嘲，所以并不是Y省的錯，只是她自己倒黴罷了。而經歷了這一切倒黴事情的她，和家庭幸福美滿的項瑤、詹華榆和陸煦，不可能會有志同道合的選擇。
“啊！小方姐你別多想，我覺得陸總帥，是那種……追星一樣的，就是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的那種！然後，我們平時一起加班也不做什麽的。只是陸總在忙，讓我幫忙看着小陸羽寫寫作業之類的，絕對絕對沒有什麽辦公室暧昧！”
項瑤又忽然着急地解釋了一大通，終于讓方歆勉強從自怨自艾接上了這邊的頻道：“瑤瑤，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和陸煦也是工作接觸，你不用和我解釋這些的。”
說來也是離譜，方歆從來都沒覺得陸煦有着能夠同追星相媲美的帥氣，或許是因為她第一次見陸煦的時候，對方那經典造型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即使之後這男人忽然在穿搭上開了竅，甚至都能夠制霸欣卿校園論壇了，方歆也總覺得陸煦一直是那個土裏土氣的樣子。
“嗯！明白！”項瑤對她這反應意料之中似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麽聊起這個話題讓她格外興奮，竟然直接就把自己的頂頭大上司出賣了，“陸總一心一意單戀您嘛，您別誤會他多情。”
“嘩啦”——今日發生的是番茄雞蛋湯慘案。
方歆剛把湯碗端起來，聽到這如此玄幻的愛情故事吓得手一抖，直接把整碗湯扣在了衣服上。她揮了下手打斷了項瑤手忙腳亂地給她遞紙巾的動作，任由那湯湯水水順着褲子陰開，卻仿佛什麽也感受不到似的。不鏽鋼小碗掉落在地板上，又輕輕晃了好幾下才保持靜止。但直到那聲音停下，方歆都沒想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半晌，她有點推測出了這傳謠造謠的罪魁禍首，稍微平靜了一下心情，終于勉強恢複了正常的樣子，開了句玩笑：“瑤瑤，戚烨霖的話比Y省天氣預報還不可信。”
“哈哈哈，戚副縣長在您這裏信譽這麽低嗎？”項瑤先是被逗笑了，方歆正準備和她一起附和地笑兩聲然後翻過這一篇兒，但對方的下一句話卻又重新讓她七上八下了起來，“可這不是戚縣長說的诶。”
“詹華榆現在也學會胡說八道了？”方歆難以置信，對被資本市場熏陶過的詹學長表示陌生。
項瑤連忙擺手，洗脫了詹華榆學壞了的嫌疑。為了不牽連其他人，她迅速揭曉了答案：“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陸總親口說的。”
诶？？？
诶！！！
方歆怔了一下，随後的一瞬間感覺心跳直逼最大上限值。
今日的雞蛋湯慘案發生得太早了，這個結論才真正值得摔個碗讓在場的所有人清醒一下啊！
方歆一副被五雷轟頂了的表情終于讓項瑤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難道，陸總上次見您的時候沒和您講嗎？”方歆還懵着，項瑤又托了個腮，自言自語了起來，“我以為陸總是絕對不會搞暗戀的那種人，今天讓我代他來只是因為他被拒絕了，所以真相難道是陸總害羞？”
說着，項瑤終于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自己頂頭大上司的塵封多年的大秘密，立刻亡羊補牢地捂了一下嘴：“……啊！小方姐那你先裝什麽也不知道哈。”
可是，方歆感覺自己的心髒要從胸口裏跳出來了，叫她怎麽裝沒聽到啊！
亂套了亂套了，項瑤說得每句話都很正确，但是連在一起卻導出了一個無比錯誤的結論！陸煦是不會搞暗戀的，他目前也的确被她拒絕了，而且還是在那種場合下被拒絕的，是應該害羞，應該對她退避三舍，應該讓助理替他來當傳話筒……
可是……陸煦不該精神錯亂啊！
“瑤瑤，”方歆終于聽到自己發出了聲音，并有點脫線地問了下去，“陸煦……出現這症狀多久了？”她承認上次她撩了他就跑是有點過分，但是陸煦那大心髒會因為這事而開始臆想症嗎！
項瑤又被她的說辭逗笑了，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麽，斟酌了一下便也坦然地回答了。畢竟，這在岚縣也不算什麽秘密了：“好幾年了吧，因為陸總辦公桌上有一張您的照片。有人問他，他就會說這是他女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