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琥珀
琥珀
2票贊成,2票中立,只有戚烨霖提出了反對意見:“小姐,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游戲是要由勝利者提出懲罰條件?”方歆哼了一聲,不予置喙。
邏輯王者王一楠也抓住了這波對線機會,立刻把炮開了過去:“戚烨霖,你講點兒道理,這把可是小羽妹子先出完牌的。”只是她剛剛玩得也很痛快,所以是純純吐槽的語氣,沒帶任何情緒。平平靜靜有理有據的,搞的戚烨霖既不能質疑王一楠的态度,也不能質疑她的邏輯,只能幹笑了幾聲,接了句廢話:“哈哈哈,是嗎?”然後也把誘導式的目光投向了陸羽。
“诶?我嗎!”陸羽驚訝地指了一下自己,被各位哥哥姐姐期期艾艾的目光掃視着,她一時間有點不好意思。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既可以給老哥想點懲罰環節,報報仇,又可以撮合一下老哥和小方姐姐,一瞬間就摩拳擦掌了起來。
陸煦當然看清楚了陸羽沒安什麽好心,所以在妹妹再次發聲之前先慌慌張張地抓過了一角披薩,急忙咬了一口,生米煮成熟飯:“別說了,我聽小方的。”
這個樣子的陸煦又有點大學時候受氣包的樣子了,這關鍵句一出,遲鈍如王一楠都立刻瞟了一眼方歆的表情,但看到閨蜜神色如常也就只好當無事發生似的跟着笑了起來。無比和諧的懲罰環節,只有不想看秀恩愛只想找樂子的戚烨霖誇張地嘆了口氣:“唉,妻管嚴真沒勁!兩塊兒披薩美成這樣。”
時間差不多了,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離開咖啡廳重新回到剛剛看燈光秀的大廣場上。方歆在溫暖的地方待習慣了本不想再去吹冷風,但是陸煦說這家店0:00就要打烊了,她不好意思耽誤老板下班,所以也只好站起身跟着大部隊走,果然剛一出門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她剛剛大公無私的把自己的圍巾給陸羽系了,現在體會到了一點“美麗凍人”的殺傷力。但不用她怎麽強撐,陸煦很快就走到了她的身邊遞了她一個暖寶寶。方歆驚喜地接過,感嘆了一句:“陸煦你的百寶箱裏到底還有什麽好寶貝呀?”但陸煦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方歆這才意識到她剛剛的語氣好像有點在和他撒嬌一樣,一時間有點懊惱,想着自己竟然被個暖寶寶就整破防了實在是有點丢人。正想跑到前面去追上前面三人的步伐,陸煦卻忽然拉了她一下:“前面風大,鐘聲哪裏都聽得到。”
說的……是啊。方歆一瞬間有點被點撥開竅了一樣,也不明白王一楠他們聽個敲鐘都要走到最前排到底是個什麽創先争優情結。一時失神地站在原地,她便和先頭部隊拉開了差距,等再回過神來,方歆忽然一瞬間羞憤了起來。因為她身邊的熟人就只有陸煦了,在跨年鐘聲即将敲響之前!
這個頗具沖擊力的結論讓她忽然之間心跳飛快,一時之間,她有點想緊走幾步,找王一楠來拯救處于水深火熱中的自己,但瞟了一眼眼前的人海,又不太想被擠來擠去,于是只能先和陸煦一起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想着亂七八糟的對策。
敲鐘一分鐘倒計時,剛剛那個燈光秀的大屏幕也貼心地出現了時間,幫助游客們進行倒數。但方歆卻沒什麽心情參與這活動,大腦仿佛被分成了好幾個區塊:一個區塊在想那個能夠從陸煦身邊溜走并順利和閨蜜彙合的絕妙方法;可是剩下幾個區塊卻有點觸景生情式地想起了她和陸煦之前的跨年夜活動。
以往,在這個新舊交替的瞬間,浪漫主義爆棚的陸煦總是要和她單獨相處并且整點兒花活兒。每一年都是對上一年的超越,讓方歆次次大開眼界。所以4年前,陸煦在跨年夜上和她求婚了,方歆點頭的時候就預見到,即使是陸煦,也無法再創造出比那更好的跨年夜了。
果然,下一個跨年夜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分手了。
就像那些在巅峰時刻選擇隐退的大師一樣,之後陸煦便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3年,直到現在,他又安靜地站在她身邊了,陪着她一起等着新年的鐘聲。
想想這事實在太過荒謬了,其實不光是這個瞬間,今天晚上她過得都荒謬得很。
就好像是她虔誠地每天想同樣一件事終于被舉頭三尺的神明大人聽見了,于是那神大發慈悲,在今天施舍了她一個過于真實的夢,而她在這個夢裏流連忘返,現在跳出來想,她實在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
距離那個節點越來越近了,方歆隐約聽到遠處聚集的人群開始進行10s倒計時,排山倒海般的呼聲裏,她卻聽到身邊的人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想看嗎?我的百寶箱。”
方歆愣愣地回過頭去,各種複雜的情緒讓她有點混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表情了。
她看到陸煦酷酷地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攥着拳頭舉到了她頭頂的高度,笑得寵溺而又溫柔的。她忽然有種錯覺,他們就是最普通的情侶,一起出來跨年,男生藏着個驚喜,兀自想象着給女友展示出了時對方的表情,根本藏不住笑意。
不知道為什麽,陸煦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故弄玄虛似地舉着手不再說話了,耳邊人們的倒計時還在繼續,可方歆卻覺得那些聲音離自己很遠很遠,因為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聲。
“3——!”
現在即将邁入的到底是2X18年還是2X14年?到底是誰穿越了還是誰被附身了?方歆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了這些科幻設定。
“2——”
陸煦為什麽會說百寶箱的話題?雖然她記得2X14年,他是從宇宙的起源講起的,所以這次的求婚會有點……哆啦A夢的元素嗎?
“1——”
不……不對,陸煦怎麽會又要求婚?他已經求過一次了,況且現在他們已經分手3年多了,她連當時那定情信物都搞丢了。可是那東西她向來貼身攜帶,到底是丢在哪裏了呢?還有……
“咚——”
高和寺的鐘聲适時響起,天地好像都在那一瞬間歸于沉寂,如此空靈的環境下,她剛剛所有的想法都被清空了。果真是能夠讓人的靈魂得到洗禮的聲音,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出走了大半,可下一秒,卻又被陸煦牢牢地拽回了地面。
因為伴随着這鐘聲,他恰到好處地在這新年的第一秒鐘松開了拳頭,于是有個東西便忽然精準地出現在了方歆的眼前,分毫不差。
視線忽然有點模糊,但并不耽誤方歆看到眼前的那個琥珀吊墜。那東西還帶有一點慣性,正小幅度地左搖右晃着,仿佛在向她炫耀着什麽。
不過,它是該炫耀,因為這正是她幾個月前弄丢的那個,也正是她4年前得到的那個。
“新年快樂,小方。”
方歆隐約聽到陸煦說起了樸素的祝福,卻忽然有種時空錯亂的眩暈。那人又晃了晃手裏的吊墜,似乎想讓她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些。
而伴随着那琥珀更大幅度的擺動,她又聽到那人說:“別再丢啦。”語氣中有點孩子氣似的霸道,又帶了那麽一點點被遺棄之後又被拾起的可憐。
方歆一時間有點發愣,等回過神來卻只想感嘆。神啊,她到底做錯了什麽,才會被這樣懲罰啊?
如果注定要讓她失去,為什麽要給她安排4年前那個驚豔時光的晚上,讓她對這個一向弱肉強食無比殘酷的世界,多了很多夢幻的預期?最後再讓她在快樂的高點狠狠地跌落下來。
可如果注定要讓她失而複得,又為什麽在這三年裏每次都要用同樣的方式打她的臉,來嘲笑她之前的幻想有多麽可笑?最後再在這個她完全不報任何希望的跨年夜,突然又讓她看到了星火。
她從小便堅定了意志,永遠要投資自己,保持清醒,讓所有人看到她獨立存在的價值,可命運這樣子捉弄她,誘惑她,反複玩弄她的心态,還叫她怎樣去推開那個滾燙的懷抱,再孑然一身地走進這座陌生冰冷的城市啊?
方歆轉過頭去,把目光從那極容易動搖自己的吊墜移動到了遠方的人潮。頗有紀念意義的新年第一分鐘,所有人都在擁抱着自己周圍的同伴,慶祝這個嶄新的開始。
她也想有個嶄新的開始,一個嶄新的、和陸煦無關的開始,發了瘋似的想。
但為什麽偏偏就是做不到呢?
為什麽明明陸煦早就3年前就做到了,她卻怎麽也做不到呢?
為什麽他做到了,看到她沒做到的樣子,卻還要用這種方式來捉弄她呢?
方歆偷偷擦了一下眼淚,本以為他看不到,但是下一秒,餘光中的陸煦收回了那吊墜,換了那條格子方巾遞給她。
那經典的buberry花紋讓她覺得諷刺。過去的陸煦只會給她遞上一條雪白的毛巾或是那帶有薰衣草香味兒的面巾紙。她每次總要嫌棄一番,開玩笑似的說她金貴的臉得用buberry的方巾來擦。
所以,是她把陸煦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而這個樣子的陸煦卻離了她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