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逢
重逢
從正門進來,一路上府裏都是幹幹淨淨一個人都未見。傅之安打量着周圍環境,只在心中暗暗贊嘆,比上年久失修的皇宮,這裏竟然更好些。
唐相倒臺背後的原因他也讓二虎細細查過,蛛絲馬跡都指向這位馮氏大公子曾在背後出過不少力。能在唐弗盅心中占據一席之地,甚至說服他去弑父,這人絕不是等閑之輩。
暗衛遍布內外,如果馮瑾不願為他所用,那麽這樣的人只好殺了以絕後患。
“馮家長子馮瑾叩見陛下。”隔着一扇屏風,馮瑾向來人恭恭敬敬行禮。
聽說馮瑾向來恃才倨傲,禮數周全倒是在傅之安意料之外,“快快請起,今日本是朕求賢,請你出山登朝堂上一展才華為民造福。”
傅之安出了屏風,一眼便看見那張極為熟悉的臉,原本該在南邊鎮子上做煙花的人,為何會出現在京城,或者說這早就是一個馮瑾制造的局。
他臉色微變,梁上的暗衛烏金刀已出鞘,随時準備動手。
馮瑾已經注意到他那一瞬的變化,從容道,“我有一胞弟,在南邊的鎮子裏做煙花生意,正是誅殺罪相之地,不知陛下可見過他。”
傅之安不說話,只靜靜盯着他尋找破綻,良久才道,“十年幕僚只為做一個局,讓唐弗盅父子自相殘殺,你很有本事。只是有一點朕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太多的巧合讓傅之安不得不疑心。
“奸相誤國,有識之士皆對他恨之入骨。”馮瑾直起腰來,立于那盆墨菊旁邊越發顯出傲骨之姿,“他一日不除,天下我等才學之人,又如何做出一番大事業。”
“我不想只在鄉野志傳上留下聊聊一筆,我的才志應當于朝堂之上建設,在史書上經世流傳。”
時機差不多成熟,馮瑾适時表示忠心,“臣幼熟讀經書,自懂得賢君不易得,既然天下安定,自當為國家建設效力,從此做個純臣。”
一番回答,雖然不是十分完美,卻也打消了傅之安一半的懷疑。
“既然馮卿願意為朝堂效力,朕也不妄今日走一趟了。”傅之安走了出去,卻在屏風處突然折返,轉身眸光冰冷看着他。
“聽聞你胞弟也回京了,可叫他出來見一面。有你這樣的兄長,想必他也不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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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瑾沒有慌了陣腳,“真是不巧,胞弟今日帶着他的未婚妻上街趕熱鬧去了。”
傅之安随手扯下一只玉佩,“都道馮家富貴無雙,又有你這樣的賢士,不知哪家的女兒有這樣的好福氣。”
“長兄如父,胞弟的婚事自然是我來安排,總不能是在外面随便找一個就能進了家門。”馮瑾恭敬結果傅之安的玉佩,“陛下的禮物,臣可代為轉交,完婚後定叫他二人入宮謝恩。”
他從一開始猜到了傅之安一定與阿钰見過面,那麽要見阿钰的原因一定是為了尋找林徑霜。
馮瑾曾問過弟弟,能不能換一個人,與皇帝搶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可昏黃燭光下,馮钰垂眸道,“我本就沒有逼迫她的打算,等過幾日,她若真的沒有感情,哥哥也不要難為她。”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知道弟弟是真的動了心。阿钰想要的,他一定會幫他留下來,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便是皇帝也奈何不得。
“去,把庫房的東西清點好,今晚讓布莊送一車紅綢過來。”老管家得令,匆匆套了車子出門。
十五日一定是等不及了,馮瑾預備着三日之內就讓他們成親。
馬車剛到馮府外,早有小厮上前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裏運。除了登雲樓的那一桌飯食,他們還去了含翠坊,買了許多頭飾和胭脂水粉。
林徑霜對含翠坊裏的東西很好奇,那幾乎是水乳精華的前身。除了勻面的脂粉,掌櫃的大力介紹了許多護膚的香露脂膏,說是番邦運來的珍貴草本,用了能青春常駐,不長皺紋。
林徑霜心中暗暗吐槽,銷售的話術原來也是從古至今的傳承的。
她側身靠近一旁的馮钰,與他讨論遠遠看去在了一起,親密無間,“我看那麽多貴女去買,量這麽大,這裏面的原材料真的都是從番邦過來的嗎?”
一日的相處,馮钰也極為開心,他伸手扶正林徑霜頭上纏在一起珠鏈,寵溺笑道,“有是有,但是不多。掌櫃說的積雪草,怕是那麽一大缸子裏放了零星幾點,其實買個開心就好。”
正說話間,布莊的馬車載着一車上等紅綢風風火火趕來。
布莊掌櫃上氣不接下氣的跳下車來,“哎呦喂,我的馮二爺,那日我送來了你不要,今兒又急要,這不是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嘛。”
林徑霜看見那一車紅綢,頓時愣住,說好的十五日,現在不知道為什麽馮瑾又要變了。
正門打開,裝束得比平時更加莊重的馮瑾出現在大門正中,處在高處掃了她一眼。
“我即将赴任,你與阿钰的婚事還是提前為好。”他掏出袖中的那枚玉佩,走到林徑霜面前遞給她。
她不認得那枚玉佩,卻本能的覺得心慌,看着正裝的馮瑾又聯想到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她恍然間明白為什麽馮瑾不讓她早些回來。
她錯過了傅之安,而兄弟二人相同的容貌讓傅之安起了疑心,所以馮瑾要提前約定。
“這是當今君上賜下的玉佩,祝賀阿钰與你的新婚禮物。”
馮瑾看着林徑霜遲疑的結果那枚玉佩,再擡頭紅了雙眼,瑩瑩燈火下閃爍着淚光,如同葉尖欲墜的露珠般可愛可憐。
果然一旁的弟弟已經掏出了手絹,盡管傷心卻任舊打算為林徑霜争取自由。
“哥……”
話未落音,窄巷裏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馮瑾下意識上前一步,将弟弟擋在身後。在看到馬車的那一眼,他就知道他的計劃失敗了。
玄色古樸的馬車颠的簾子飛起,馬夫高超的駕駛技術一看就不是普通民間的車夫,穩穩将車停在了幾人面前。
車內人焦急的沖出,直到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才回過神來,隐忍的情緒逐漸堆積,滿溢而出,從眼神中從動作裏散出信號。
那邊的馮瑾自知事敗,扯着弟弟一同跪下。
人群中只餘兩人遙遙相望,帶着久別重逢的激動卻因為不敢相信而久久不敢靠近對方。
直到布莊的掌櫃後知後覺的驚叫一聲跪倒在地,那顆氤氲在眼眶中的碩大淚珠才驚醒般滾落下來。
林徑霜下意識就要背過身去,用手裏的帕子擦幹淨。
“我找了你好久,幸好今天沒有再錯過。”他撤掉林徑霜手中礙眼的帕子,那是馮钰給她的,轉而用自己的袖子輕輕給她擦淚。
“我帶你走。”傅之安輕輕牽起她的手,将背後的目光全數擋住。
他本來并不想去想馮瑾的種種欺君行為,只希望先将林徑霜帶走,可馮瑾卻跪到了他跟前。
“陛下,林姑娘已經和阿钰訂婚……”
傅之安看着自己送上門來的人,理智再管不住心頭怒火,只想一腳踹倒馮瑾。
良臣不易得,林徑霜握住傅之安的手,一根根纖細的指尖鑽到他的掌心。
“你……”他氣得不輕,“你可知朕與她早就做了許久的夫妻,早在遇見馮钰之前。”
傅之安走到馮钰面前,“朕早警告過你,為什麽不說!”
他的衣角被馮瑾一把拉住,他來不及瞥一眼面色慘白的弟弟,用自己擋在傅之安身前。
“不是阿钰,是我,是我為了罪相的事得知了陛下與林姑娘是逢場作戲,是我在鎮上一次又一次躲過搜查,也是我,逼迫林姑娘嫁給阿钰。這一切,都與阿钰無關。”
三個時辰前還在廳堂之上做出清高雅士的人,此刻為了馮钰彎了脊梁,将罪責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陛下,阿钰是真心喜歡林姑娘,可否……”馮钰已經在背後扯着他的衣襟,示意他不可再說。
可馮瑾卻直起腰,“臣,設計剿滅罪相,如此功勞,”他頂着傅之安震驚的怒火,閉着眼繼續道,“只為阿钰求一個妻子,什麽相閣宰輔,臣都不要……”
他瞪着地上人許久,若不是在這裏殺了他明日天下讀書人就要鬧起來,他傅之安定不會心慈手軟。
“阿霜,你告訴他,叫他死了心。”牽過林徑霜 他又變得溫柔起來,“讓他那好哥哥也清醒清醒,不是什麽東西都是能換來的。”
馮钰緊緊扯着哥哥的衣角,從哥哥為了自己頂撞陛下的那一刻,仿佛一根緊繃着的弦突然斷了,帶着斷裂的彈性抽打到心壁上。
好像什麽喜歡什麽姑娘都不夠在意了,他怕的唯有哥哥因為這件事失足入獄。
他沒敢與蹲下來的林徑霜對視,只有一顆顆淚滴到正下方的衣擺上。
“馮钰,謝謝你照顧我,我要回家了。”她淡聲道,“他是個好人,不會殺了你哥哥的。”
兩句話的功夫一到,腰上橫來一只手将她攬起,仿佛是護食的狗仔,帶着警惕将心愛的東西收起來。
他是個好人,卻不是多大方的人,第二日就有聖旨下來,馮瑾職位不變但上繳了一般的家産現銀,對外稱的是馮家大義,奉出一半家産充盈國庫。
馬車上,只餘兩人的空間安靜的有些過分。他只坐在身邊緊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将領口層層疊疊的衣服扯松,露出一雙鎖骨。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說完就帶着她的手去摸傷口邊緣,紅腫的微微發燙,帶着一股藥味彌漫了整個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