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閨打算去找皇帝和解,越快越好,只要他不透露風聲,師父就不會知道,不知道又談何失望之心?對,就這麽辦。注意打定,清閨拿着令牌進宮了。
宮裏一片祥和,時有宮女、宦官進進出出,大家都很忙,誰也沒有在意她,更不知道她昨兒來過,清閨有點沾沾自喜,昨兒那身裝備就是好,既輕盈又拉風,不愧是飛人專用,就是卡鞋不太好,底下全是鋸齒,卡牆可以,要是卡到絨線什麽的就慫了。
幾經周折,清閨來了到未央宮,見到了璃浔,當時璃浔在跟一個小宦官說話,說宮裏怎麽怎麽诟病,怎麽怎麽需要整改,小宦官低着頭,連連說‘是’,完畢後,他又開始提赫連驿,而且字字句句都離不開他,原來赫連驿鎮守邊關三年,昨兒低調回來了。
清閨有些意外,這也太巧合了吧,師父貌似也是昨天回來的,跟他是同一天呢,難道師父去接赫連将軍了嗎?天!難怪連平安都不報,想來覺得沒什麽大礙,就疏忽了,只是,皇上這時候召赫連驿回來幹什麽?難道是人才緊缺麽?
清閨郁悶、奇怪、不解,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站了好一會,腿隐隐約都點麻了,璃浔打發走宦官,一轉身,正好與清閨照面:“是你?你來做什麽?你師父不是回來了麽?”
清閨回想自己的莽撞,往地上一跪:“民女今天是請罪的,上次都是民女的錯,民女不該行事莽撞,驚擾聖駕,惹得皇上龍心不悅,皇上,您降罪吧,在這裏罰我便是,千萬不要告訴師父!民女在這裏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璃浔斜睨她一眼:“貌似你很害怕你師父啊!”
“民女不是怕師父,民女是怕師父失望,師父對民女恩重如山,民女不想讓他為了此事操勞,小時候就罷了,現在再這樣,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滑天下之大稽,朕憑什麽幫你隐瞞?你以為你是誰?上次朕不降罪是因為你有免死金牌,別以為朕不敢殺你,現在居然還敢舊事重提,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雙腿?”璃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的像冰,仿佛那日戲侃根本不存在,清閨匍匐在地,汗從額頭上滾滾直冒,璃浔發火之後,又平靜下來道:“不過……你若肯讓朕吻你,朕可以答應你要求!守口如瓶。”
清閨想起了上次他擁吻她的背,以璃浔的智慧,大約也認出是她,明明知道是她,還故意冒犯他想幹什麽?難道真如書上說言,天子生活都是荒淫無度,酒肉池林?可是他的妃子并不多,除了美人之外,也就是赫連驿的姐姐,赫連明慧,和雙生姐妹,蕭家二氏。
璃浔站在原地不說話,等待她的答案。
清閨不緊不慢,幾乎是很理智的問他:“皇上提這麽無理的要求,就沒有一點罪惡之心嗎?”
“為什麽要罪惡?整個璃國是朕的,朕想幹什麽就什麽,況且朕跟你談的是條件,你只要答應,朕是不會為難你的!”
“民女說的不是這個!民女說的是民女的容貌!”總所周知,清閨與大長公主,也是就是皇帝的姑姑長得很像,不但五官像,就連笑起來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為此好多人把她們認錯了,要不是歲數差太多,還真解釋不清楚了,就這樣,皇上居然還說要要她,他的心裏就沒有一點過不去的坎麽?
誰知璃浔卻道:“這有何難?把你眼睛蒙上,朕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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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閨感到羞恥萬分,這是人說的話?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怎麽可以把她當布偶一樣任意作踐?還皇帝呢,跟土匪一樣趁火打劫,一惱,伶牙俐齒又開始發作了:“幫就幫,不幫就不幫,開得什麽破條件?你是皇上,你有你的優勢,你可以令我、要我、殺我,唯獨不能讓我服氣,不就是告狀嗎?愛告就去告,大不了被訓一次!橫豎也比茍且之事強!”
“你貌似很會算吶!”
“皇上還不是一樣?”
璃浔頓了頓神,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就道:“罷了,既然你那麽恐懼顧卿,朕不告訴便是,不過朕也不是個随便開恩的人,下次去你們府邸,你把最好茶泡給朕嘗嘗,朕就把這些賬一筆勾銷!”
“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
清閨心裏總算好受一點了,她瞥了瞥璃浔,璃浔沉眉沒看她,好像在失落些什麽,她也懶得過問,管他呢,他的事情與她無關。
解決了皇帝這一關,清閨心情安定多了,回來的路上她感覺風兒舒軟,小鳥自由,就連枯草都別有一番韻味,原來從生死邊緣回來的人是這樣的微妙,她也算見識了。
高興自在一路,都回府了還沒有完全消失,菱丫瞅着她,既奇怪,又被她感染:“姑娘,什麽喜事笑那麽開心吶?”
“沒什麽,忽然領悟到了生活,感覺好開心!”清閨不想騙她,也不知道怎麽跟她說,由不得含糊其辭,菱丫也沒有多問,姑娘的性格她還不了解?文鄒起來特別矯情,吟風造月、胡亂感慨那也是常有的事,她早就習慣了。
誰知清閨今兒心情還真不錯,一直笑一直笑,笑了一會,又問:“菱丫,你知不知道師父在哪?”
“他還能在哪?禪房!”菱丫無趣得很。
清閨會意,快步去了禪房,禪房有點偏,在假山的對面,那裏有花有草,有青苔,她走到門外,扶門往裏看,師父一身青衣,正在裏面閉目養神,她蹑手蹑腳潛到他旁邊,随便挑個墊子也學着坐禪。
說是坐禪,其實也就是擺擺樣子而已,她是沒什麽耐心的,不過能跟師父在一起也算是件樂事,她看着師父,師父閉目沒啥反應,她就偷偷的打量着他的臉、他的睫毛,怎麽看都看不夠,她不明白這世界怎麽會有那麽美妙的師父,出淤泥而不染,就像世外飛仙一樣。
正出神,師父的眼睛倏地睜開,清閨一吓,連忙拉回了視線,容嶼倒是平靜的很:“記得你最讨厭坐禪,今兒怎麽有心思練習了?”
沒錯,她是讨厭坐禪,別說天天坐着不動,就是小半天她也腿麻得很,她曾發誓今生永不坐禪,聲音大的連麻雀都驚飛了,師父說,不坐禪可以,書必須要讀好,書讀不好,出門連銀票都算不清,別的不說,頭一件就是破財。
事實證明,師父确實沒有為難她,也沒強迫她坐禪,現在師父問起,她該怎麽回答?想了半天才說:“徒兒近來噩夢連連,不知道怎麽回事,翻了翻醫書,醫書上說坐禪可以緩解!”
一聽說她不舒服,容嶼面露關切之情:“要不要師父幫你紮幾針!”
“不用了,針灸太疼,坐一會……坐一會就可以了!”清閨閉上眼不敢看師父,因為師父的眼神好溫柔,那種溫柔讓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怕她克制不住自己,又做出什麽失态的事,為此她把手掌往裏合了合,故意把動作做的很标準,為的就是不被他看破。
容嶼嘆息一下,閉上眼繼續坐禪。
禪房裏很安靜,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師徒倆彼此靜坐,誰也沒有再說話,清閨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睜開了眼睛,她哪裏是坐禪?她只是想借機看看師父而已,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看着她竟然傷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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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閨躺在涼椅搖啊搖,似是有意,似是無心,從禪房裏回來,師父給她一顆定心丸,說睡前服下就沒事了,她托在手掌上,只覺得心好痛好痛,明明只是借機看看他,為什麽見了反而更難過了?是因為他的無衷,還是因為明知不可能還要拼命的執着?他是她師父,她敬重他、仰慕他是都可以,若說愛上,叫她怎麽能原諒她自己?可是她越是壓抑這份感情就越炙熱,她甚至想跟師父走的再近些,哪怕只是牽着他的手,她也是情願的。
清閨開始學習坐禪,一坐就是大半天,雙腿壓得酸疼,思緒也是亂七八糟,當然遇到師父的機會也更多些,師父還是那個閉目靜心的師父,他說,坐禪,調身、調息、調心,缺一不可,他還說,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皆安然。
容嶼一遍遍的教導着,就像平日裏給他講書卷一樣,她佯裝點頭,其實她根本就不上心,容嶼也覺得她前面聽後面忘,注意力完全不集中,就借口說她年紀輕,坐不住很正常,時間久了就好啦。
轉眼過了三天,外面又下了場大雪,清閨坐不住了,就跑到屋檐邊接雪,傅泰從不遠處緩緩而來,問師父在哪,她指了指屋裏,師父從裏面走了出來,傅泰跟師父道:“大人!赫連将軍來了,人在外面候着呢!”
容嶼點了點頭,同他打傘過去了。
師父走了,只剩清閨一個人了,無聊當然無聊,好在周圍院子大,有池塘,有假山,有梅園,她發現梅園裏的紅梅開的正濃,一喜,就掐了兩枝下來。
回屋,清閨把梅花插在一個白色的高瓶裏,室內因這紅梅顯得更雅致了,她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發現好像少點什麽,仔細一想,是書卷,如此美景,怎麽能沒有書呢?對!去她書閣淘書去。
找啊找,翻了一本《論語》,太板!‘啪’的一下扔到邊上。
找啊找,翻了一本《詩經》,太瑣碎!‘啪’的一下扔到邊上。
找啊找,翻了一本《長恨歌》,還行吧!可惜帝王難專情,楊妃枉死是薄情,何來凄美?都是好事者加的,‘啪’的一下也扔到邊上。
找啊找,翻了一本《情愛史》,裏面全是才子佳人,夫妻情深,牛郎織女,西廂私會,孔雀東南飛,她翻了翻,才幾頁就被帶進去了,這個好,就這本吧!
挑燈夜戰,一連看了好多回目,意猶未盡,便沾墨寫了一些随筆,多概是仰慕、憐憫與愛恨交織,完畢後随手丢在桌上,致使第二天菱丫收屋子,抓了一大疊帶字的稿紙,自己又不認得,只得俯身往廊外丢。
一次兩次三次,第四次竟然被容嶼路過撞見,他喊住她,問怎麽回事?菱丫拿着稿紙說,沒什麽,丢廢紙。容嶼問什麽廢紙,菱丫說從姑娘房間收出來的廢紙,容嶼問姑娘去哪了,菱丫說,姑娘去赫連将軍那喝酒去了。容嶼接過稿紙頁頁查看,眉心越擰越緊,一轉眸,象沒事似的對菱丫道:“你先下去,這些交給我就行了!”
菱丫退去,容嶼并沒有立刻召回清閨,當面對質,而是回到書房,将這些稿紙小心翼翼的用墨條壓在桌角處,自己卻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想什麽沒人知曉,只知道他對拳輕咳,不敵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