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如約赴會1
如約赴會1
輔助監督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三點。
離下班的時間還很早——要等嗎?
不。
——是等得了嗎?
輔助監督猶豫了一會兒,她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和硝子打了個招呼就連忙離開了。
善子起先還控制着步速。
“黑沼監督,啊、正好你過來了,這次回收……”那頭新田明正拿着一摞文件和善子擦肩而過。
黑球只是一連鞠了兩躬:“抱歉,新田監督,我這裏還有別的事情,如果不是緊急情況您可以放我桌面嗎?”她連忙讓詛咒避過新田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校區。
“诶!?不是,這個是……”
那邊的黑球已經毫不猶豫地打了早退卡:“真的很抱歉。”
善子走的時候又鞠了一躬。
倒是回辦公室的伊地知作為大前輩看見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在原地打轉的新田明,這才過來招呼了一句:“如果不是必須黑沼監督處理的工作的話,交給我也無妨。”
“伊地知前輩!”那頭染了金發的輔助監督都快流出眼淚來了,新田明連忙将手裏的文件交了過去,“不過……真的沒關系嗎?”
那是上次七海建人擔當的名古屋特級咒靈的案件的總結檔案,只見案件描述的後面是負責後續清掃現場的窗和本地輔助監督的附錄補充——即便咒靈已經被祓除,被咒靈生成的黑泉也随之消失,但現場仍然收繳了不少可以稱之為咒物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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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傩的手指自不用說,那五個材質不明的黑色箱子該怎麽處理也是一個問題——這兩天窗連同警方還一齊回收了大約四十幾張已經失去牽引效力的碟片。
這些東西在外多少仍然是個隐患。
“我詢問了忌物庫,但他們也不确定這些東西适不适合和其它咒物存放在一起……”
伊地知摸了摸下巴:“确實,畢竟對于它們的效力和儲存方式都需要更多情報。”他推了推眼鏡,将文件接下,“新田監督之後是還有工作吧?這些文件就交給我,我之後會和黑沼監督仔細斟酌怎麽能夠妥善看管這些咒物的。”
“啊,是的!之後是和二年級的熊貓執行祓除任務。”後輩露出了得救的表情。
但伊地知很快就沒空和她閑聊了。
“伊——地——知——”只聽見辦公室那頭傳來了五條悟叫魂似的呼喚聲。
于是輔助監督大前輩也只能苦哈哈地投入了工作。
善子從車尾箱裏找出了一次性電話,她用肩膀夾着手機,直接給那個電話撥了過去:“這是降谷還是諸伏警官?”
“諸伏,黑沼小姐還記得我?”
“只是預想到黑田管理官應該沒空管我的事情,最近在新聞看到他了——從十年昏迷中醒過來?你們卧底編的故事比小說還離奇啊[2]。”
那邊的諸伏回了去什麽。
但善子根本沒認真聽。
她飛快地檢查了一遍車尾箱,之前任務消耗的血袋還沒能重新補充——靠術式反轉積累和抽血積攢的血袋已經快要見底了。
這會兒手頭只剩下四袋,也就是算上身體能承受的出血量,只夠加茂幸的一次完整顯現和兩次手臂群……
……我要是會反轉術式就好了。
但身上有詛咒的話,會了也不能用,畢竟正向的情緒力量會打散詛咒——還不如用咒力反轉生成血液。
黑球在心底忍不住抱怨,她查看了一下剩餘的彈夾儲備,四個彈夾,24發。
“……我的運氣還挺好。”
“抱歉?”
“啊,沒有,諸伏警官,您說。”
“給黑沼小姐的回執已經放在新幹線儲物櫃裏了,密碼是……說起來這次的工作需要我們……”
“為了你們的安全,還是不要摻和進來比較好。”這麽說着,善子把壓箱底的裹屍袋拖出來放到了最上面,“幸前輩,你覺得這個大小夠嗎?”
她捂住了話筒,看向倒影裏的加茂幸。
倒影裏的式神則是聳了聳肩:[裝兩個都夠了——善子,不要緊張啦。]
黑球點了點頭,她将做樣子的藍牙耳機塞進了耳朵裏,将行李帶上,一個小時不到就趕到了新幹線車站。
輔助監督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打開了儲物櫃。
空蕩蕩的儲物箱裏只擺着一封信。
一看就知道是九十九由基的主意,黑棉球将信拿出,摸上去只能感覺到裏面似乎放着什麽硬質的正方形卡片——
[這裏面就是目标的地址吧。]加茂幸也如此評論到,[居然這麽快就能知道那個夏油的所在地……]
善子甩了甩信封:“說實話,我倒是不太想和這種家夥的靈魂定下束縛——總感覺會看到很多讨厭的怨念的。”
不過。
如果可以達成目的的話……
[不打開看看嗎?]那邊的式神催促道,[地址在裏面吧。]
黑毛球搖了搖頭,她舉起信封,透過光,隐約能看到那裏面似乎是一張拍立得照片的輪廓:“師匠是不會把地址寫在裏面的,因為無法确保會不會有別的家夥看到這封信。”
所以,這一定是只有善子才能得出的答案的傳遞信息方式。
她看向信封的封面,沒有寄信人的地址,只寫着黑田兵衛作為僞裝地的一個收件人地址——當然現在也被塗掉了,善子看了看背面,當然也沒有寄信人的地址。
她又看向郵戳。
岩手縣——某種荒謬的猜測一下子襲上了黑毛球的心頭,她直接拆開了信封。
“五條這家夥……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那是一張拍立得——坐在重型機車上的金發美女正單手撈起一個梳着雙馬尾的小女孩,正是九十九由基和二十四號,而背景裏則是雪仍沒有化開群山和滑雪道。
拍立得的下面只寫着一行字——‘寄香。’
而加茂幸則是有些好奇:[怎麽了嗎?你已經知道了他在哪裏了?]
“啊。”善子将信封揉成一團丢進了垃圾桶,“夏油。”
輔助監督打開了手機浏覽器,在搜索引擎裏輸入了夏油二字。
[嗯?]那邊的式神還有些迷糊,[——世俗界應該是搜索不到夏油傑的信息吧,就算搜索到,應該也是他曾經在星盤教的……]
她的話沒有說完。
“嗯,但除此之外還會有一個結果——不,雖然我一開始也想過這人渣不會真的開這種玩笑吧,但……”
黑棉球的手機屏幕上已經彈出了結果。
夏油高原——位于岩手縣北上市,日本東北最著名的粉雪滑雪場[1]。
謎底就在謎面上啊。
[五條先生……在拿摯友的死玩諧音……梗嗎?]加茂幸這話說得有些艱難。
而黑球倒是否認了:“雖然他就是那種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的性格,但還沒到這種程度啦,多半是別的原因。”
雖然善子也不喜歡這個白毛人渣,但随着相處的時間增加和先天就超合的相性——雖然她也很讨厭承認這點。
“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麽。”
[嗯?]
“……因為墓碑上沒法加上夏油的名字啊,多半只能留下松田松下三菱本田之類無關緊要的姓氏吧,等五條悟死後,估計這裏就真的變成那個假名長眠的地方了吧。”
如果墓碑無法刻上,至少要是在一個可以稱之為夏油的地方?
夏油的墳墓,有夏油的墳墓,夏油。
“估計會說着去找夏油,然後一邊看別人慌亂的模樣,一邊說着哎呀我只是說夏油滑雪場之類的胡話吧。”
——都不知道是在認真還是在搞笑了,不,不如說對他來說,能搞笑的話更好吧。
這個白毛混蛋。
時間/地點不明。
麻将桌邊坐着兩人兩咒靈。
火山頭的咒靈看上去興致缺缺:“黑沼善子?”
“畢竟是要殺掉的對象,好歹也要知道該怎麽稱呼吧?”頭頂縫合線的男人笑眯眯地說,“降靈構造,為靈體塑造身體的術式——噢,當然也是咒術界那些家夥的救命稻草。”
在天元因星漿體同化失敗陷入沉睡,結界即将崩塌的現在,那些人能想出利用咒靈操術控制惡靈化的天元倒算得上是聰明了。
“……說這麽多,本來就是你引導的計劃吧。”灰藍頭發的咒靈擡起他那張全是縫合線的臉,他有些好奇地摸着麻将,“之前明明就在興致勃勃地給那些家夥寫束縛的手稿。”
對此男性術師倒不否認,如演說一般,他伸出雙手。
“牢不可破的束縛通常必須在天平的兩端保持平衡,例如這種情況——實力最高在一級的靈媒要降靈特級術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就要立下束縛,以增加自身弱點的方式提升術式的強度。”
因為與四級和三級的差別不一樣。
一級和特級術師之間的實力差近乎天塹。
“所以為了完整召喚夏油傑,那個靈媒将要立下的必定是幾近于将自己生命獻出的束縛——那麽,再這樣的天平的另一側,能放上的內容就很少了吧。”
畢竟本來就要近乎獻出生命的話,你要如何威脅對方呢?
而靠威脅不能成立的條款,靠束縛也無法達成。
“所以,要讓她的行為變得可控,想這一側能放上的砝碼可是費了我好大的功夫——畢竟要看上去對她毫無威脅性還是挺難的。”
“所以?”火山腦袋咒靈雙手拄着造型奇怪的拐杖,“這又和我們來這裏有什麽相關?”它看上去十分煩躁,單純只是以耐心将自己壓在椅子上。
而最後一個座位上則是坐着一個沉默的白發妹妹頭和尚。
“因為我們的計劃可以開始了。”中年人這才講到了重點,“而那幾條束縛條目就是關鍵。”
這麽說着,他舉起了三根手指。
臭臉火山咒靈對這個笑眯眯的家夥明顯缺乏信任,它哼了一聲:“意義不明。”
“所以,黑沼善子。”真人則是複述了一遍中年人的話,“這就是我們的入會檢查?”
“裏梅會和你們一起行動,不過,要這麽理解也沒有問題——本來是打算再留她一會兒的,畢竟我對她身上的詛咒束縛多少還有點研究的興趣,不過,果然是有點煩人了。”中年術師攤手向兩名咒靈介紹了自己的‘同伴’。
縫合線術師嘴上這麽說着,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殺意,甚至就連此刻,他的聲音也是溫柔的。
倒是梳着奇怪三馬尾,臉上頂着同樣怪異縫合線的咒靈真人舉手:“我來就可以了,畢竟根本沒有失誤的空間吧。”
中年術師點點頭,但說到底他們這些人會存在的也只有因共同利益聚集的共犯而已:“想怎麽做都由你們選擇,當然,一個人行動也是可以的,但我的要求只有兩個。”
而中年人只是溫和地說:“取回夏油傑的身體。”他又指向咒靈方,“清理掉那個靈媒和她出現過的痕跡。”
“瞧不起誰啊。”漏壺哼了一聲。
“不過為了方便你們行動,姑且還是把有利條件告訴你們吧。”
一,黑沼善子無法透露、暗示、引導別人将天元與夏油傑兩個概念聯系到一起,雖然看上去是不能暴露其中關聯,并且讓她能夠順利調查的同時不用規避這兩個概念。
但是反過來說,就是二者都可以聽,可以附和,但不能提及。
“因為人最難控制的就是腦袋裏的想法,當提到一個必定觸發另一個的時候,兩個概念都會變成禁語。”
真人明白了,他撐着臉:“也就是‘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想到猴子’這類的把戲吧。”
“又是從那些沒用的舊人類寫的書裏看來的?”
“畢竟要成為新人類的話,這種程度的計算還是要會的吧,漏壺。”
當提出要求的時候,這個概念就植入了你的大腦,而越叫你不要思考這個概念,這概念就又會在你腦中複讀一遍,而強調這兩個概念的關聯性最後只會導致二者變成一個概念。
最後……黑沼善子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而那個中年術師仍然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模樣,他語氣柔和,不管看上去還是聽上去都只能以彬彬有禮來形容。
他既是毒蛇,又是惡鬼,也是人類。
“黑沼善子應該最近就能找到夏油傑的屍體,而根據束縛——由總監部獲得其屍身就确保了她是絕對不能隐瞞夏油傑屍身的下落。”男人的手撐在自己的下巴上,“她會自己報上赴死地的位置。”
而第三條。
——在全體總監部的‘親眼’目視下完成術式的開示和召喚的話。
“喂喂,那這樣的話……”縫合臉咒靈臉上露出了惡意的笑容,“根本跑不掉啊。”
那邊的中年人笑眯眯地點點頭:“不能私自召喚、無法隐瞞屍體地點、也因為保密原則無法向人求救,不,正因為如此,即便遭遇了伏擊,也因為那就是夏油的墓地。”
——連把事情鬧大、呼救都做不到。
頭頂縫合線的中年術師滿臉佛笑,口吐毒涎:“而根據檔案,對手最多就是一名二級和一名一級術師。”
真人笑了起來:“你這家夥真的是人類嗎?先是利用別人為你探查夏油傑的屍體,在利用價值結束之後又要清理掉。”
倒是漏壺面露不滿:“不是已經說好了嗎,真正的人類是我們這邊。”
“我只站在新人類的這邊。”那個中年術師笑眯眯地托着自己的下巴,他舉起了一根手指,像是才想到一般,“啊,不過之後要合作的話,沒有稱呼也很麻煩吧。”
“就叫我夏油吧。”
反正也是之後要一直使用的身體了。
雖然只是猜測,但夏油的墳墓位置多半已經确定了下來——只要到站之後拿着寄香,多半都能找到大概的位置,剩下只要追蹤殘穢就能找到地方。
但仍有一個問題。
善子已經買好了新幹線車票,從東京坐到岩手縣首府盛岡需要兩個小時,而到達夏油高原的北上市則還需要半個小時。
“……必須要向老爺子彙報了啊。”
[我以為你會想要直接召喚?]
“我是想這麽做,但是沒法做到。”善子坐在座位上,狀似看向窗外,實際上只是和玻璃上的加茂幸對視。
——之前拜托九十九由基幫忙搜查已經是在冒險了。
束縛裏明确要求不能透露、暗示、引導別人将天元和夏油傑兩個概念聯系到一起,所以在求助九十九的時候,她在那份文件裏什麽都沒有說——那只是五條悟的27日到大晦日的行蹤記錄,和幾個地點所有的墓地一覽。
索性師匠明白了她的意思,而這樣的繞行沒有破壞束縛。
但如果按照束縛所說——要由總監部獲取其屍身,并在全體總監部的‘親眼’目視下完成術式的開示和召喚的話。
善子看向了自己的手機,猶豫了許久。
黑棉球自言自語:“理論上來說,總監部只有我這一個選項,對吧?”
式神因對束縛內容一無所知而滿臉疑惑,但黑球只能保持着令人憋悶的沉默。
然後善子撥通了樂岩寺的電話。
“樂岩寺校長,嗯,是我……嗯、位置是……”
她一手握着手機。
“嗯,我會按照約定行動——不過,可能需要總監部想辦法讓五條悟顧及不上這邊的事情……嗯?鳥取縣的工作是嗎,嗯、幾乎是最南部的話,應該不會影響到——”
“我大概兩個小時之後就會到達具體的目的地,到時候我會将地點情報發給您,嗯,嗯,好的。”
這麽選……一定是對的吧?
[1]夏油傑的命名似乎就是因為夏油高原的滑雪場……某種程度上真的是腦洞清奇。
[2]黑田兵衛在名柯中出場的時候是植物人十年醒來,一夜白發的警官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