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斜下的夕陽宛若是那将熟未熟之時被捅破的蛋黃,洶湧的橙黃色流淌而出,在轉瞬之間鋪滿了整片天空。
昏黃的光芒底下,在稀碎的樹影之間,依稀能夠看清楚趴在地上的青年的側臉。
青年眉目如畫,高鼻薄唇,帶着一股如水墨畫般的清隽寫意,但此刻,那宛若鴉羽般卷翹纖長的睫毛上面,卻沾滿了灰塵,臉色也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慘白,在這城郊的荒林裏面,顯出幾分格外的詭異。
遠處,一排排高樓大廈在夕陽當中悠悠矗立,晚霞将它們的影子投在地上,扯得悠長悠長。
近處的青石板小道上,每隔幾米就豎立着一個路燈,即便還沒到天黑的時候,但那些路燈已經散發出了淡淡淺色的光芒。
很顯然,這是一個經濟正在高速發展的現代社會。
然而,青年的衣着打扮卻和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他的身上穿着一襲複古的寬袖道袍,道袍的用料很樸素,就是十分簡單的棉布,看上面的花紋卻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工廠裏量産的機械無法繡出來的那種。
而且他還有着一頭烏黑的長發,滿頭的青絲宛若綢緞一樣順滑,十分簡樸的用一根青色的布帶系了起來,披散在腦後。
只不過如今青年的情況實在是有些糟糕,身上的道袍沾染了些許的血污,就連那滿頭的青絲也略顯的淩亂,幾縷調皮的發絲從布條裏鑽出來,在清風的吹拂之下,肆意的遮蓋住了青年的半邊臉龐。
他宛若是一個穿越到這裏的古人,和周邊的景物格格不入。
滴落在草叢裏面的血滴已然幹涸,凝固,由鮮豔的血紅色變為了混合着泥土的黑褐色,而青年那無比慘白的臉色,也逐漸的開始往灰白的方向擴散而去,俨然即将成為一具屍體。
卻突然,青年緊閉着的雙眸緩緩睜開,纖長的睫毛眨了眨,抖落了些許的塵埃,他活動了一下略顯僵硬的四肢,過了半晌,才終于站起了身子。
幾百米開外的高速路上,一輛輛汽車飛馳而過,伴随着汽車發動機的轟鳴之聲,無時無刻不在上演着塵世的喧嚣。
但此時的荒林裏面卻是格外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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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突兀地出現在這裏,獨自一人,面無表情,如料峭的山雪,冰冷刺骨,讓人望而退卻。
忽然,青年擡眼向着四周望了望,然後選擇了一條小路離開。
噠噠噠噠……
寂靜無人的青石板小路上,只有青年輕快的腳步聲不斷的響起,他行走的速度很快,寬大的道袍遮住了他的雙腳,讓他看起來仿佛是個游蕩的幽靈一般。
“宿……宿主,你……”8888有些害怕,他跟着自家宿主走過五個世界了,也在一起相處了好幾百年的時光,可卻從來沒有在宿主身上看到過這般令人驚悚的神情來。
自家宿主一言不發,一個勁的往前走着,在配合上這處處透露着詭異的地方,8888只感覺自己身後涼嗖嗖的。
他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宿主,你還好嗎?”
季青臨腳下的步伐沒有絲毫的停頓,微微上挑的眼眸眯了眯,只勾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好得很。”
話雖這樣說,但無論是季青臨說話的語調,還是他臉上的神情,都給人一種極其的怪異之感。
8888瞬間蔫了。
怎麽辦?
他感覺宿主下一秒就想要把他抓出來給一把掐死了。
心慌慌……
飄逸的道袍在在矮小的灌木叢中不斷的前行,季青林的面容之上,冷漠之意依舊,他的眸光清冷,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寒意。
8888:瑟瑟發抖ing.
季青臨覺得自己此時好極了,自從他開始做任務以來,都從來沒有這般的好過。
畢竟他可是穿越成了一具屍體,又怎麽可能不好呢?
季青臨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原主的身體早就已經涼了,這具身體死去已經有了好幾個小時,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骨骼和肌肉都僵硬的不成樣子,甚至是因為原主是向下趴着的,胸前以及腰腹處都已經形成了屍斑。
如果季青臨再晚來幾個小時,原主的屍體恐怕都要臭了。
即便季青臨的神魂來到了這具身體當中,可身體确确實實已經死去,即使他能夠駕馭這具身體,做一些正常人的行為,但身體的本能也好,溫度也罷,都随着原主靈魂的離開而徹底的失去了。
8888之所以覺得冷,除了季青臨面無表情以外,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現在這具身體就是一具屍體啊喂!
待在屍體旁邊,能不冷嗎?
“嗚嗚嗚……宿主,你說句話吧,我害怕。”8888顫抖着聲音,無比的可憐,感覺自家宿主再這麽面無表情的走下去,恐怕要連靈魂都給凍住了。
季青臨終于有了些許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眸當中染上了一抹說不出意味的笑,“你要讓我說什麽?誇你嗎?”
8888:……
“我不是故意的呀。”
因為自家宿主連續五個任務的評級都是s等級,8888一下子就飄了,驕傲了,覺得自家宿主無所不能了,所以在看到主系統發放出來的一個特殊任務的積分,比平常任務的積分高出三倍的時候,8888想都沒想就直接把這個任務給搶了下來。
原本他是想着多多賺取積分,宿主就可以早一點休息了,結果沒想到這個任務開局就是王炸,宿主穿越過來的這具身體早就死掉了。
現在倒好,自家宿主除了做任務以外,又多出來了另外一個任務。
——那就是尋找方法,保持肉身不腐。
因為現在是夏天,天氣非常的炎熱,不出三天的時間,這具身體就會發生腐爛,會徹底的臭掉。
“嗚嗚嗚……我錯了嘛……我以後再也不敢了。”8888卑微的祈求着,整個統瑟瑟發抖。
“行了,別哭了。”在8888的哭哭啼啼之下,季青臨已然從荒林裏面走到了外面的道路上。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再去抱怨也沒有什麽用,他目前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盡快的找到方法讓這具屍體不要再腐爛下去。
季青臨駐足觀察着周圍的情況,這裏是通往高速的一個岔路口,雖然可以停車,但是來往的車輛卻非常的少,而且基本都是私家車通過這裏,想要打到出租的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按理來說,如此一個現代社會,即便原主的穿着是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道袍,也應該有着手機一類的通訊工具。
但季青臨将自己渾身上下都摸索了一遍,然後就發現原主除了身上的這一套衣服以外,再也找不出任何的東西。
微微嘆了一口氣,季青臨一把将縮在角落裏面的8888給薅了出來,“在平臺上給我叫個網約車,地址就填原主的家裏。”
“好的,好的,馬上!”8888一下子來了幹勁,迅速黑進了一個網約車的平臺,幸好他還是有點作用的,不然他真的怕宿主在生氣的時候直接一把把他給掐死了。
叫完車以後,8888瞄了一眼自家面無表情的宿主,試探着開口,“這個地方有點太偏遠了,最快的網約車也要二十多分鐘才能夠到達,宿主可能要多等一會兒。”
季青臨搖了搖頭,“沒事。”
這身體已經這樣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在等車的功夫裏,季青臨将這個世界的劇情細細的梳理了一遍。
二十年前,季青臨身處的這座荒山還不是這般的荒涼,因為這座山就在城郊,從市中心開車過來也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再加上山裏的景色也十分的秀美,小橋流水,瀑布成群,深受當地游客們的喜愛。
而且那個時候的山頂上面還有一座道觀,雖然道觀裏面只有一個老道長在打理,但因為山裏面的游客居多,道觀裏的香火也很是旺盛。
一日傍晚,老道長在游客們散去以後,提着桶去後山的湖邊打水,卻突然聽到了一陣嬰兒的啼哭。
老道長扔下水桶,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去,然後就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小船裏面找到了哭喊的聲嘶力竭的原主。
原主瘦瘦小小,身上的襁褓也很是破舊,他揮舞着自己的小手,哭喊的都快要背過氣去了。
老道長将原主撿了回去,他沒有上過什麽學,但是會背幾首詩,因為原主是在一個破舊的小船艙裏面被發現的,所以老道長根據自己會背的那句“野渡無人舟自橫”給原主起名叫周自桁。
因為周自桁身體太過于瘦弱了,瘦的完全不正常,于是老道長就拿着攢下來的香火錢帶原主去了城裏面的醫院檢查,結果檢查出來原主患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不做手術的話,恐怕活不到成年。
可手術的費用太貴了,老道長也拿不出來,他只能帶着周自桁回去。
看着可憐的嬰兒,老道長也舍不得這麽一條生命就這般逝去,于是他拿出了曾經将老道長撿回來的師父的留下來的一些玄學書籍。
老道長的師父是一個玄門中人,會那麽一丁點的術法,只不過因為現代社會的發展,人們更加的相信科學,玄學一類的東西成為了封建糟粕被徹底的摒棄了。
師父曾經想要教老道長将門派當中的傳承繼承下去,只可惜老道長沒有什麽天賦,學了幾十年也終究只學到了一丁點的皮毛。
但幸好他會那麽稍稍的一些養氣之法,倘若能夠精于此道,便可以百病不侵。
老道長也是帶着試探的想法來教周自桁的,但沒想到周自桁天賦驚人,不過短短的時日就已經領略到了精髓,不僅是養氣之法,就連其他的術法也很快就可以學會,老道長頓時驚為天人,将他所會的術法全部都教給了周自桁,他自己所沒有學會的那些,他就把書拿給周自桁看,讓他自行領悟。
于是,一老一少就這麽在道觀裏面過起了日子。
直到周自桁五歲那年,一個穿着小西裝,長相格外漂亮的小男孩兒,誤打誤撞下闖入了後山。
後山原本是游客不能來的地方,但因為那個小男孩迷路了,所以才闖了進來。
小男孩原本是很害怕的,畢竟在如此陌生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可就在看到周自桁的一瞬間,小男孩卻突然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他邁着小短腿跑過去,一把抓住周自桁的胳膊,親親熱熱的喊他小仙女。
因為周自桁小跟随着老道長生活,所以他身上穿的也是小版的道袍,還留了長頭發,在腦袋後面紮成了一個低馬尾。
在小男孩的印象裏,無論是幼稚園的小朋友也好,還是路上見到的其他人也罷,只有女孩子才會留長頭發,穿小裙子。
是的,在闖入後山的這個小男孩兒的視野裏面,周自桁身上的道袍就是小裙子。
小男孩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小姑娘,白白淨淨的,像個小洋娃娃一樣,而且一個人的時候也不哭,比他都要勇敢。
于是,小男孩徹底的賴上了周自桁,還揚言長大以後要把周自桁娶回家當媳婦。
因為老道長再三叮囑過周自桁不可以将自己學習玄門術法的事情告訴別人,他不知道該如何給小男孩解釋自己并不是一個女孩子,所以就默認了下來。
周自桁一直和老道長在山上生活了五年,雖然這裏來來往往的都是游客,但是周自桁卻比較怕生,而且長這麽大他也從來沒有過朋友,所以在小男孩兒的自來熟下,很快就和他玩到了一起,他也知道了小男孩的名字,樓星鳴。
樓星鳴便是劇情裏的主角受了。
兩個人玩兒了一會兒,周自桁也知道了樓星鳴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便帶着他到前殿去,找老道長幫忙找樓星鳴的家人。
道觀再怎麽偏僻,終究也是一個景區,還是有喇叭的。
老道長用喇叭通知了幾聲,樓星鳴的父母就找了過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時候,周自桁默默的遠離了這裏。
他原本以為這就是一次偶然之間的相遇,卻沒有想到,在第二天的時候,他又在後山看到了樓星鳴。
樓星鳴說他的父母是剛剛來到這邊工作的,他們家就在山腳下不遠處,現在是放暑假的時候,他也不用去上學,所以他征得了父母的同意以後,就來山上找周自桁了。
周自桁很茫然,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他詢問樓星鳴為什麽要來找他。
樓星鳴也很坦蕩的說,他們已經是朋友了,他來找朋友玩是很正常不過的。
于是,兩個小孩就在這個暑假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誼。
在九月即将開學的時候,樓星鳴最後一次來到山上找周自桁,他拉着周自桁的手,告訴周自桁他以後還會來看他,還讓周自桁不要再和別的小男孩玩耍,因為那些人都是騙他的,只有他是真的想要娶周自桁回家當媳婦。
周自桁心裏面很是無語,他很想說自己不是小姑娘,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留長發,穿“裙子”,所以最終也只是在樓星鳴的淚眼朦胧當中點了點頭。
然而,兩人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次短暫的分開,等樓星鳴放假的時候就又可以見面了,卻沒想到,就在樓星鳴回到學校上學的第三天,這裏發生了大地震。
整個山體都在一瞬間矮了一半,沙石洪流滾滾而落,将山腳下的村莊全部都給掩埋,而山頂上的道觀也完全倒塌了。
周自桁完好無損,可将他牢牢護在懷中的老道長卻被掉落的房梁給砸斷了腿。
好在地震的時候是工作日,前來山上觀光游覽的旅客并不多,人員的傷亡數量都很少,沒過幾天就都清理幹淨了。
周自桁和老道長都被救了出來,但因為山上的道觀徹底的坍塌,他們倆沒有了容身之處,最後在政府的安排之下,住進了一處震後的安置房。
老道長雖然被砸斷了腿,但是算卦還是算的挺準的,靠着在天橋上擺攤算卦,能夠承擔起兩個人的生活。
但自此以後,周自桁就再也沒有見過樓星鳴了。
直到十幾年後,周自桁長大成人,也徹底的出了師,開始在風水界小有名氣。
一次,他收到一個囑托,說是蓉城新進的房産大亨家的公子好像是撞了邪了,不僅人的身體每況愈下,而且還有些神志不清,那戶人家給出了一百萬的高額費用讓他幫忙驅邪。
驅邪這種事情,周自桁早已經做過很多遍了,基本上都是信手拈來,因此,他稍稍準備了一下,就前往了雇主的家裏。
沒想到他剛剛踏入那棟別墅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無盡的鬼氣,明明是青天白日但這座別墅裏面卻陰冷無比,一幢不過幾百平的別墅,裏面居然居住了上百只惡鬼。
這麽多的惡鬼,即便是周自桁術法高強也是費了相當大的一番功力,才将他們全部都給驅除了去。
等他來到那家公子的房間裏,準備将那個公子的身上的鬼魂也除掉的時候,他卻突然發現,這個被鬼纏身的人,就是他小時候唯一的玩伴,樓星鳴。
而樓星鳴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周自桁。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心心念念了十幾年的小仙女,原來竟然是一個男孩子。
只不過,周自桁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他穿着一身淺青色的道袍,滿頭的青絲用一條青色的布帶紮起,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
樓星鳴小的時候就是見色起意,覺得周自桁長得太漂亮,才想要把他拐回家給自己當媳婦。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他依舊色心未改,認出來周自桁的一瞬間,就将人摟在了自己的懷裏。
兩個人開始像小時候一樣坐在一起,訴說着自己這些年的見聞,而樓星鳴也知道了自己之所以會遇到這麽多鬼魂的原因。
原來,他竟然是傳說中的極陰之體,是十分招鬼的。
這種體制對于鬼魂來說就是一個天然的養分池,鬼魂們都甚至不用寄居到樓星鳴的身上,只需要圍在他身邊十米內,就可以在無形當中壯大自己的力量。
而這種體質在幼年時期是根本沒有辦法察覺出來,只有等人十八歲成年的那一刻,體質的作用才會爆發。
所以這也是樓星鳴最近才被惡鬼纏上的原因。
周自桁原本就是來救人的,更何況樓星鳴還是他兒時的夥伴,所以他找尋了各種材料,還擠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給樓星鳴制作了一道符紙。
樓星鳴只需要時時刻刻的把這個符紙帶在身上,那些惡鬼就再也沒有辦法近他的身。
然而,周自桁不知道的是,這原本是一個靈氣逐漸枯竭的社會,之所以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惡鬼,是因為十幾年前的那場地震,将埋在青山底下的千年鬼王枕祈聞的封印給震松了。
枕祈聞想要重新出來,所以他透過封印的縫隙,不斷地往外輸送着自己的陰氣,将那些游蕩在世間的鬼魂們都養成了實力高強的惡鬼。
而樓星鳴的極陰之體,對于枕祈聞而言更是大補之物。
那些惡鬼無法靠近樓星鳴,就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枕祈聞,枕祈聞見多識廣,知曉樓星鳴身上的符咒的厲害之處,但同時,他也知道,想要制作出這樣的一道符紙,對于那制作符紙的道士而言也是會遭受到重創的。
于是枕祈聞輸送出了更多的陰氣,控制着一個惡鬼,讓對方将他周圍的一百多個惡鬼全部都給吞食了,如此一來,那個惡鬼的實力也節節高升。
于是惡鬼燃燒着自己的鬼魂,拼着兩敗俱傷,強忍着樓星鳴身上符紙的灼燒靈魂的痛感,硬生生上了樓星鳴的身,然後控制着他的身體,來到了青山腳下。
因為符紙的緣故,周自桁在樓星鳴被惡鬼附身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他也迅速的趕到了樓星鳴所在的地方。
可因為他之前就損耗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實力打了折扣,而青山又是枕祈聞的大本營,有他在源源不斷的輸送着陰氣,周自桁一時之間和那個惡鬼僵持了起來。
就在周自桁和惡鬼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樓星鳴卻突然被枕祈聞給控制了,他不由自主的将一把由陰氣制作的匕首,在周自桁不注意的時候從背後插進了他的心髒。
周自桁就這麽被殺死了。
而樓星鳴則是在枕祈聞的控制之下回到了自己家裏,而且他還直接抹去了樓星鳴殺了周自桁的這一段記憶。
有樓星鳴的極陰之體的養護,枕祈聞分割出來的一縷鬼魂很快就壯大了起來。
他不斷的用樓星鳴吸收天地間的陰氣,慢慢的,這一縷鬼魂越來越強大,到最後直接破除封印,将被鎮壓在青山底下的本體給放了出來。
鬼王降臨,惡鬼當道,在玄門日漸衰弱的情況之下,人類沒有任何的辦法阻止,人間瞬間變成了地獄。
而枕祈聞則變化成周自桁的樣子,和樓星鳴談起了戀愛,因為他在樓星鳴的身體裏休養生息的這段時間,慢慢的被活潑開朗的樓星鳴給吸引了。
樓星鳴完全就是一個社交恐怖分子,他熱情開朗,積極向上,和任何人都能夠相處的很友好。
但是枕祈聞不一樣,他在死之前是一個将軍,雖然帶兵打仗上陣殺敵,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所有的人都害怕他身上的血腥氣息,看到他穿着的铠甲都會吓得瑟瑟發抖。
每一個人在他面前都是低着頭的,不敢正面瞧他一眼。
他什麽都不缺,卻唯獨缺少關心和熱鬧。
尤其是被鎮壓在青山底下千年之久,他太過于孤獨了。
一個人越缺少什麽的時候,他就會越去追尋什麽,所以他喜歡樓星鳴的活潑,愛他的開朗,甚至不惜假裝成周自桁的樣子,只為和他在一起。
原作其實是一個小甜餅,鬼王最後被樓星鳴的善良所感化,他将自己手下的惡鬼收攏,立下了條條的法度,不讓那些惡鬼們再傷害普通人類的生命。
鬼魂和人類和平的相處了起來。
而樓星鳴也放下了心裏面的白月光周自桁,接受了真正的枕祈聞。
然而,當故事演變成了真實的世界,裏面的人物便再也不能以作者的志向為轉移。
枕祈聞真真正正的被鎮壓了千年之久,并不是作者一句話就可以概括掉的事情,整整一千年的時光,讓枕祈聞的心理完全的變态了。
即便他喜歡樓星鳴,也不可能僅僅因為這些愛意,就徹底的改變自己。
他絲毫沒有控制那些鬼魂作惡,甚至有時候自己都還會殺掉幾個人來吸取陰氣。
然而,戀愛中的女人可以化身福爾摩斯,查詢到自己的男朋友出軌的任何蛛絲馬跡,戀愛中的男人也不遑多讓,很快樓星鳴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雖然枕祈聞僞裝的很好,對于兩個人小時候的故事也可以如數家珍,但樓星鳴就是覺得感覺不對。
無論是他小時候遇見的小仙女也好,還是長大以後重逢的小天師也罷,都是一個十分有責任感,又有點可愛,羞澀的人。
但枕祈聞不一樣,他十分的大膽,因為身為鬼王,所以他對于人的生命毫不在乎。
一個人的樣貌可以僞裝,但是性格卻是無論如何都僞裝不了的。
樓星鳴開始暗中觀察着枕祈聞的一切,然後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竟然直接撞上了枕祈聞的殺人現場。
當那抹血色彌漫在他的眼前的時候,被枕祈聞刻意抹去的記憶,在一瞬間回蕩在了樓星鳴的腦海。
他全部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是他親手将那把用陰氣化作的刀,捅進了自己最愛的人的心髒。
他親手殺死了,他從小就發誓要娶回家的人!
在樓星鳴的深深質問之下,枕祈聞很坦然的承認了一切,畢竟周自桁是當今這個世界當中玄門術法最為厲害的一個。
枕祈聞覺得他還沒有辦法從封印當中出來,如果不趁着周自桁虛弱的時候要了他的命,枕祈聞恐怕就再也沒有辦法除掉周自桁了。
當得知就是為了給自己畫那張符紙,才導致了周自桁的虛弱,樓星鳴徹底瘋魔了。
他知道枕祈聞所以和他在一起是為了他的極陰之體,于是,他幹脆的毀掉了自己。
他沒有辦法阻止枕祈聞作惡,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枕祈聞繼續壯大。
樓星鳴這個世界的支柱,他一死,世界也徹底的崩塌,那些千千萬萬從小說當中衍生出來的生命也随之而逝去。
時空管理局已經将這個世界重啓了兩次了,但身為鬼王的枕祈聞實力太過于強勁,前兩個任務者都未曾完成任務,直接死在了枕祈聞的手裏。
雖說在任務世界裏提前死亡并不會導致任務者真正的死去,但這兩個任務者還是因此而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短時間內都沒有辦法繼續做任務了。
一個世界最多重啓三次,如果第三次重啓以後還是沒有辦法完成任務,那麽這個世界就會徹底的消亡掉。
因此,這個世界的任務積分才會這麽高。
而季青臨所以穿越過來的時候,原主的屍體都涼了,主要就是在于這已經是第三次重啓世界,每一次世界重啓,對于世界的打擊都是致命的,第一次重啓的時候,時空管理局尚且能夠控制任務者穿越到世界當中的時間,但是在接二連三的重啓以後,就算是時空管理局也沒有辦法控制任務者穿越的時間節點了。
現在季青臨栖身的這具肉/體已然是個死屍,他自己都不人不鬼的活着,如果那些玄學的術法會對季青臨本人也造成傷害的話,恐怕還不等他解決掉那些惡鬼,他自己就要被自己給弄死了。
也不怪季青臨露出這般無奈的神色來。
百無聊賴的繼續等了一會兒,一輛白色的網約車出現在了季青臨的面前,季青臨剛剛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就和司機驚恐萬分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站在路邊的青年臉色簡直比那白紙還要慘白,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面看不到丁點的血色。
而更讓司機感到驚恐的是,青年身上穿着的道袍上面到處都沾着斑斑的血跡,尤其是左邊胸口處,更是洇出了一大灘的鮮血。
再加上季青臨走動的身體略顯僵硬,司機一瞬間就想到了電影裏面演的那個喪屍。
眼前的這個青年,除了比喪屍長的要稍微好看那麽一點點以外,再也找不到半分不同之處了。
司機瘋狂的轉動着方向盤,想要極速的逃離這裏,可車卻在這一瞬間完全的不聽他的使喚,無論他怎麽打方向,車都是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司機都快要哭出聲來了。
他其實根本沒想過要接這一單的,因為這裏曾經發生過地震,有人說山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屍體,晚上走到這裏來,隐隐約約都能夠聽到有人拿石頭敲打的求救之聲。
這裏已經荒廢了多年了,除了那些愛好探險的青少年,基本上沒有人會到這裏來。
可司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明明沒有點接單,平臺卻自動幫他接了下來。
司機自己是不能夠取消的,否則要扣錢,所以司機只能強忍着頭皮發麻的感覺來到了這裏。
可在看到季青臨的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鬼啊!!!!”
眼見怎麽都轉不動方向盤,司機吓得直接大喊大叫了起來,整個人驚恐萬分,身體顫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樣。
季青臨微微一愣,他往前走了兩步,露出和善的笑容,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是鬼,您誤會了。”
“我和幾個小夥伴來這裏探險,一不小心就迷路了,吓到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季青臨一雙眼睛漆黑如墨,面無表情的時候,宛如一灘死水,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冰冷的氣息。
但當他勾起唇角,微笑起來的時候,眉宇間的冰雪卻在轉瞬之間消融殆盡,仿佛有春日的暖陽自他身上散發出來,清冽靜谧,獨有一番清幽的溫柔。
“那……那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司機雖然相信了季青臨的說辭,但心裏面還是感覺毛毛的,他擦了擦額角流下來的冷汗,試探着開口問道,“而且你身上還有血……”
季青臨輕笑着搖了搖頭,仔細細的解釋着,“這不是聽說這山上以前有個道觀嗎,想着穿個道袍來這裏拍個照,結果沒想到摔了一跤,把我帶的番茄醬的料包給摔破了。”
手指輕輕地按在心髒處的傷口上,季青臨面無表情的摳出來一些鮮血,然後晃着指尖上的鮮紅色,對司機開口,“您要不要聞一聞?确實是番茄醬的味道。”
“不……不用了,”司機師傅連連拒絕,他怎麽看季青臨摳心髒的動作怎麽都感覺慎得慌,“既然你沒事兒就趕緊上車吧,我馬上送你回去。”
眼看着這天就要黑了,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護好自己,他還是趁早回家找老婆孩子比較好。
季青臨應了一聲,打開車門坐了上去,“麻煩師父了。”
“不麻煩,不麻煩。”司機從後視鏡處看到季青臨灰白色的眼神,雖然對方沒有任何異常的和他說着話,但他心裏面還是感到無比的害怕。
從小道上走到高速路上以後,司機幾乎是一路把油門踩到了底,一個小時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四十分鐘就跑到了。
當車停在一棟公寓樓下以後,司機終于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住在這裏的人應該不是個鬼魂才對。
他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怦怦直跳的胸脯,“小夥子,再見啊,以後可不要一個人跑那麽遠的地方去了,太危險了。”
季青臨很有禮貌的笑了笑,“多謝。”
“不客氣,”司機師傅擺了擺手,一副樂呵呵的樣子,“記得給我五星好評啊!”
季青臨下了車,關上車門,“好的,一定。”
一扭頭季青臨就把正在看小人書的8888給揪了出來,“記得給人家司機師傅好評。”
8888:……
麻了啊。
“好的,我會的。”
看着季青臨越走越遠的身影,司機師傅收回了視線,下意識的擡手想要去開窗戶,讓外面燥熱的空氣進來一些。
這一路上他的神情高度的緊張,只想着快點把人送到,現在事情辦完以後才感覺到了一陣冷意。
“這也太冷了……”
忽然,司機師傅說到一半的話停滞在了嘴邊,只見他目光所及之處,車載空調根本就沒有打開。
司機師傅:……?
!!!
二十個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