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清晨的天邊原本一片緋紅,霞光灑向大地,整個淮水江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可就在這個時候,天際卻突然變的陰暗起來。
翻滾的黑雲遮住了朝陽,似滾滾濃煙傾瀉而下,呼嘯的狂風卷起滔天的巨浪,将停靠在淮水上面的船只盡數打落在了滔滔的江水當中,狂吼的聲波幾乎震碎了衆人的耳膜,腳下的土地都好似在一瞬間晃動了起來。
在一陣地動山搖之中,祝衍之一聲絕望的嘶吼,“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急速的從自己的座位處用輕功飛到了高臺之上,與此同時,還不忘拉着林纾晚一起。
他左手拉着林纾晚,右手捏着長劍,牢牢地将父親祝望護在身後,虎視眈眈的注視着下方的一切。
畢竟他的父親剛剛因為練功走火入魔,失去了所有的內力,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不護着的話,父親很有可能會出事。
祝衍之咬着牙,強忍着心中的忐忑,開口道,“父親和晚晚都不要怕,有我在這裏,無論是什麽妖魔鬼怪,我都不會讓他們傷害你們一根汗毛……”
卻突然,祝衍之未說完的話被他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裏,驚懼的表情也随之一起僵硬在了臉上。
只因他目之所及,那些一個個扭曲着身形被釘在原地動,也不能動痛苦萬分的人們,竟然沒有一個是屬于他們無涯門的!
來到崇州參加武林大會的各路英雄豪傑們,都在這一瞬間陷入到了一股詭異的痛苦當中,但唯獨他們無涯門的弟子,全部都可以自主的活動。
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澀之感不由自主的湧上了心間,祝衍之捏着劍柄的手松了松,他扭過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父親,聲音當中帶上了一抹濃烈的不敢置信,“父親……這是你做的?”
雖然事實已然如此,但是祝衍之還是希望能夠得到祝望的否認。
他不想自己敬佩了一輩子的父親,從小就告誡他,他們習武之人不是用來打打殺殺,他們的武功是要用來保護自己所在乎的人的父親,那個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說要以天下為己任的父親,卻突然把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全部都算計到了一起。
然而,事情終究還是讓祝衍之失望了。
還不等祝衍之得到祝望的回答,一道略微有些虛弱的男音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事情都這麽明顯了,衍之兄難道還是不願意承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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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側面走上來的男子,身體似乎是非常的虛弱,他的整張臉蒼白的毫無血色,而且臉頰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個人都瘦的有些不正常了。
而且此時明明是七月的天氣,平常的人只需要穿一件單薄的衣裳便可,可他卻穿着深秋時節才會穿的衣裳,而且身上還披了一件大氅。
祝衍之眼眸跳了跳,一瞬間流露出了萬般驚喜的表情,“商大哥?怎麽會是你?”
如果說商時胥精于算計,裴雲聲心比天高,林纾晚虛僞做作,三個人都不是什麽好人的話,那麽祝衍之恐怕就是那個歹竹裏面生長出來的唯一的好筍。
祝望和商時胥暗中謀劃了一切,他們搞廢了前任的武林盟主,暗地裏建立了七殺閣,試圖把朝廷和江湖全部都收到自己的手裏面,成為這個世間的主宰。
但因為祝望再怎麽說也是現任的武林盟主,在天下人面前還是需要有一個好名聲的,而且他也希望在自己徹底的掌控這些權利以後,可以将其好好的交到自己的兒子手裏。
所以在對于祝衍之的教育方面,祝望完全是按照名門望族的标準在培養他。
祝衍之恐怕就是無數的江湖武俠小說裏面意氣風發,滿腔熱血,俠肝義膽的标準的男主角。
他見不得半分不公平的事情,路見不平,勢必拔刀相助,而且他還有着一副菩薩心腸,路邊遇到乞讨的老人,小孩,無論他此後是否還會有需要,他都會把自己手裏的銀錢拿去給那些乞丐,他最見不得那些欺男霸女,為虎作娼的事情。
他手裏的長劍沒有殺過任何一個無辜之人,他從來都沒有沾染上善良之人的鮮血。
他熱愛這個鮮活的世間,他游走天下,扶危濟困。
但他同時心中也有着小愛,他喜歡林纾晚這個柔柔弱弱需要他保護的女子,他也喜歡和和兄弟們一起闖蕩江湖的熱血日子。
祝衍之和林纾晚,商時胥,裴雲聲游歷江湖一載,一行四人途中經歷了種種的事情,祝衍之在心裏面把他們都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只可惜,無論是他敬重的父親也好,他深愛的女子也好,還是他最為親密的摯友也罷,全部都在欺瞞着他。
面對祝衍之久別重逢的激動,商時胥只是淡淡的側開了視野,“嗯,是我。”
在闖蕩江湖的時候,他之所以和祝衍之稱兄道弟,只不過是因為他還需要借助祝衍之父親祝望的勢力而已,如今,目的已然達成,也到了該撕破臉皮的時候了,商時胥便不想再繼續和這人虛以委蛇。
祝衍之愣了一下,怎麽也沒有想到被他視若知己的人會在幾個月後再見時,對自己的态度如此的冷淡。
他還以為商時胥是不記得自己了,直接拉着林纾晚的手又往前走了兩步,“商大哥,是我呀,我是衍之,這個是晚晚,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看到站在祝衍之身旁努力的縮小自己存在感的林纾晚,商時胥冷冷的嗤笑了一聲,他唇邊勾着諷刺至極的笑容,說出來的話也是夾槍帶棒,“怎麽,林姑娘不在裴家住的好好的,怎麽又跑到這無涯門來了?”
當時在裴府,自己被廢了修為,虛弱無比的時候,雖然他所有的怨恨都只專注在季青臨一個人的身上,但是,當自己被天一帶走以後,商時胥還是緩緩的緩過了神來。
在他那般無助的情況下,他心愛的女子,半刻鐘前還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說要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女子,卻在轉瞬之間棄他而去了,然後奔向了另外一個人。
經歷了這麽多的大起大落,商時胥心裏面也已經明白,林纾晚根本不像她外表表現的那般的柔弱,她其實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只不過她的那些小心思全部都藏在了她那張美麗的皮囊之下,讓所有人第一時間都無法反應過來罷了。
但是現在……
再次看到這個女子依附于另外一名男子身旁,商時胥心裏面只剩下了無盡的惡心,他惡心自己曾經竟然鐘情于這般一個女子,甚至還想過不顧她一個平民的身份,将她娶回去。
真是可笑至極!
林纾晚抱着祝衍之胳膊的雙手猛地一顫,心中湧起了陣陣的心虛。
她低着頭不敢去看商時胥的眼神,只滴滴的回答了一句,“我和裴伯伯他們來這裏參加武林大會。”
感受到了林纾晚身體的顫抖,祝衍之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觸感是一片冰涼,但祝衍之卻是全然無覺。
他細聲的安慰着林纾晚,他還以為林纾晚之所以會有如此表現式擔心商時胥的身體,“你別擔心,商大哥雖然看起來身體比較虛弱,但是他既然能夠來到這裏參加武林大會,那就說明他是沒有大礙的,咱們應該先把其他武林豪傑的情況弄清楚才對。”
然而,出乎祝衍之意料的是,他以為的能夠安慰林纾晚的話,卻是讓林纾晚更加的驚恐了起來。
一股似有若無的寒氣溢散而來,林纾晚整雙手臂死死的抱着祝衍之的胳膊,幾乎上半身的每一寸都貼緊了祝衍之,可即使是這樣,林纾晚依舊感覺自己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那冷冽的寒風無孔不入,鑽入她的皮膚,滲進她的血脈,凍的她心髒都幾乎停滞了跳動。
商時胥心裏面嗤笑了一聲,然後就沒有那個心思去應付林纾晚了,畢竟他來到這裏的最終的目的不是和人敘舊的,而是為了徹底的治好他病弱的身體。
“四殿下,”祝望一張老臉上挂着淺笑,“勞煩四殿下大駕光臨,只不過這裏已經有了老夫了,四殿下還是早日回卞京的比較好。”
商時胥神情微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祝望終于在這一刻摘下了那張和藹的面具,露出了真實的撩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武林大會是給江湖人召開的,來到這裏的所有人也都是江湖人士,和四殿下您一個朝廷中人沒有半分幹系,四殿下還是不要在這裏湊熱鬧了吧。”
言下之意,他們兩個人用了這麽多時間謀劃的一切,好不容易到了現在,可以驗收結果了,祝望卻打算獨吞這勝利的果實。
商時胥的腦仁被氣的突突的跳,他皺了皺眉,舒展了身體,拿出獨屬于上位者的氣勢,“你竟然想要吃獨食?!我告訴你,你休想!”
事情的緣由還要從八年前商時胥的母家找了祝望來給商時胥教授武功說起,那時的商時胥仗着自己年輕氣盛,以為自己學了幾天功夫就了不得,竟然妄圖直接沖到太傅的府邸去逼着對方給自己傳授帝王之術。
可結果他連太傅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太傅院子裏的家丁給發現了,然後在逃脫的過程當中,商時胥一不小心滾落了一處山崖,幸好半山腰有一棵歪脖子樹,讓他暫時獲得了一個栖息之地。
可那個地方不上不下,只能等待救援。
但商時胥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他以那顆歪脖子樹為原點,靠着抓住懸崖峭壁上的樹枝四處尋找着能夠爬上去的道路。
或許是主角光環的影響,就在這麽漫無目的的尋找之下,商時胥在距離那棵歪脖子樹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山洞,洞裏面有一具散了架的白骨,看那白骨的樣子,恐怕那人死去已然有百年的時光了。
随後商時胥就在山洞裏面摸索了起來,或許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商時胥不僅在山洞當中發現了一條通往山崖之上的小道,還在裏面找到了一個盒子。
盒子當中放着一顆藥丸,以及一個陣法的殘頁。
那顆藥丸就是五年前害的原武林盟主祝澈走火入魔,武功盡廢的蠱蟲所制,而陣法殘頁,則是講述了一個極其陰狠的改天換命之法。
這個陣法可以讓将死之人恢複健康,可以讓一個武學廢柴擁有着至高無上的功力,也可以解除人體內的一切毒素。
但這個陣法卻需要以數千人的性命為引,而這千人每一個都需要擁有着武功。
當布下陣法以後,處在陣法當中的所有的人全部都會被限制行動,而他們的生命力以及體內的內力全部都會被陣法所吸收,随後反哺道擁有着陣法的主人的身上。
這些生命力和功力會對陣法的主人進行洗經伐髓,以一種極度溫和的方式祛除他體內所有的雜質,然後再将所有的功力都傳到他經脈當中。
如此逆天的陣法,之所以說是有殘缺,是因為研究出這個陣法的人也從來沒有拿它運用到實際當中過,根本不知道這個陣法會帶來怎樣的副作用。
商時胥一開始拿到這個陣法的時候,想過想要用它來給自己解毒,可因為此陣法太過于逆天,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它的副作用究竟會是怎樣,商時胥不敢冒險,只能暫時将希望寄托在季青臨的身上。
只不過季青臨雖然解掉了他體內的毒,卻又讓他變成了另外一種程度上的廢人。
如此病弱的他,是根本沒有辦法去繼承皇位的,所以在種種方面的考慮之下,商時胥和祝望以武林大會為借口,将所有的江湖人士全部都召集在了這裏,想要用此陣法剝奪掉這江湖人士的生命力和內力,然後來治好他的病弱。
而且,商時胥也早就想好了這件事情究竟要怎麽收場。
七殺閣江湖上存在了這麽多年,殺了那麽多人的性命,早就人人得而誅之了,而且,商時胥自認為那些孤兒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全部都是他給了他們一個栖息之所,也到了他們回報他的時候。
在陣法完成以後,商時胥有自信他可以除掉七殺閣所有的殺手,到那個時候,他只需要說是七殺閣趁着武林大會召開之際想要屠戮整個武林,然後武林衆人奮起反抗,雙方同歸于盡而死,他便可以将自己摘得個幹幹淨淨了。
而且,如此一來,大越皇室擔心了上百年的江湖武林也可以被徹底的鏟除,商氏皇族屁股底下的龍椅,也可以坐的安穩。
如此一箭雙雕的事情,對于商時胥來說是穩賺不賠。
而且他也早已經假裝許諾過祝望,只要對方能夠幫助自己完成這個陣法,等他登上皇位以後,他就可以把兵馬大元帥的位置給予祝望,讓他也享受一下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的快感。
只不過,商時胥怎麽也沒有想到,祝望的野心竟然會是這般的大,一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竟然無法滿足他,他竟然企圖和自己争奪這個陣法的生命力和內力。
簡直是可笑至極!
不過是一個處處比不上自己的兄長,如果沒有自己連武林盟主的位置都坐不上去的廢物而已,竟然妄想和自己來争奪權柄,真是太可笑了。
商時胥原本是打算等自己吸收了這些江湖武林人士的內力,再來和祝望撕破臉皮,畢竟這個人知道他太多太多的秘密,留着他對于自己的威脅太大了。
可商時胥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率先向他撕破臉了。
這讓一直高高在上,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商時胥根本沒有辦法接受,整個人在一瞬間就被激起了怒火。
“祝望!”商時胥向前一步,掀起眼簾,陰翳的眸光當中閃爍着怒火,“你別忘了,究竟是誰讓你坐上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的。”
“我能把你高高的架起來,也能讓你重重的摔下去!”
“哈哈哈哈——”祝望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笑得肆意又張揚,“四殿下啊四殿下,你可真是單純的可以,你該不會以為我跟着你謀劃了這麽久,就僅僅是為了一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吧?”
原本祝望其實并沒有那麽大的野心的,因為從小到大,他的兄長就一直都是那個驚才絕豔之人,他永遠都是被遮掩在兄長的光芒底下的那一個。
但是,他并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他樂得做一個纨绔,混吃等死。
可是,自從他被挑選為成為那個教導商時胥武功的武師傅開始,一切就都變了。
他在皇宮裏面見識到了權力的重要性,知道這天底下竟然還有着皇室這般貴重的身份。
不需要費盡心思的去練武,不需要在寒冬臘月天裏面紮馬步,不需要千千萬萬遍的揮舞着手中的劍,不需要承受每日傷痕累累的身體,只需要站在那裏,就有無數的人鞍前馬後的為你做事,你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無數人的生死……
原來權力是這般的誘人,擁有着權利,可以這樣的為所欲為。
那一刻,一顆名為“向往權利”的種子在祝望的身體裏面生了根,發了芽,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再也拔不掉,除不去。
因此他費盡心力地為商時胥辦事,即便是對方讓他暗害自己尊敬了半輩子的兄長,他也沒有任何的猶豫。
只因祝望知道,如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走的每一步路,都不是為了商時胥,而是為了他自己!
現如今已然到了摘得最後的勝利的果實的時候,他又怎麽可能将這果實輕而易舉的讓給商時胥呢。
祝望狂笑一聲,看着滿臉怒容的商時胥,心情十分愉悅的開口道,“幾百年前,你大越的先祖可以憑借江湖武林的力量,打下江山,登上皇位,我祝望又怎麽不可以?”
說着這話,祝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目光看向北方卞京的方向,眼神當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向往,“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我又不是沒有一争之力,憑什麽要拱手讓給你?”
這将近十年的合作過程都是十分愉悅的,祝望從來都沒有違抗過自己一句話,因此商時胥真的很驚訝祝望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給自己來這麽一下。
商時胥現在就想直接讓七殺閣的殺手們把祝望給碎屍萬段,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當這個大陣開始進行的時候,必須要站在陣眼處才可以接受陣法的反哺,這個大陣是祝望安排布下的,一但祝望死了,就沒有人知道陣眼的所在地了,那麽,他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
商時胥的臉色陰沉下來,“你想造反不成?!”
祝望皮笑肉不笑的開了口,“四殿下這話說的,數百年前大越的先祖難道不是通過造反才打下的江山嗎?”
他咧着嘴角,雙手一攤,“這皇位,有能力者居之,這麽簡單的道理,四殿下應該不需要我來教你吧?”
“爹?!”徹底的聽清楚了這兩個人之間的話語的祝衍之近乎是目眦欲裂,他滿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父親,身形不停的在顫抖,“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麽?!”
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想,他的父親竟然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暗中謀劃了這麽多的事情。
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做一個行俠仗義的大俠,他的父親告訴他,他手中的劍是用來保護人的,而不是用來殺人的。
可是現在,曾經教導他這些道理的父親,卻要當着他的面,将來到崇州參加武林大會的這麽多的武林人士全部都殺死在這裏!
“你瘋了嗎?”祝衍之牙齒咬的嘎吱作響,他滿臉哀求的看着祝望,“收手吧,不要再作孽了……”
然而,祝望的眼中卻沒有一絲對于生命的敬畏,這些被困在陣法當中的武林人士的性命,絲毫沒有被他放在眼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改變他的想法,沒有一丁點的羁絆能夠阻止他追求至高無上權力的腳步。
祝望的眸底只有着狂喜,對于即将到手的,天下無敵的功力的欣喜若狂。
“你不懂,”祝望搖了搖頭,“等爹登上皇位了,就封你為太子,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爹爹的選擇是正确的。”
“我才不要做什麽狗屁太子!”祝衍之滿臉疲憊的大喊了一聲,“您的武功已經廢了,我們就安安穩穩的退位讓賢不好嗎?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讓給別人,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不好嗎?”
“噗……”祝望還沒來得及回答祝衍之的話,商時胥卻突然笑出了聲來,“祝衍之啊祝衍之,你還真是天真的可以,誰說祝望的武功廢了?不過是騙騙你們罷了。”
“你真的以為你父親的這武林盟主之位,是靠正當的手段得來的嗎?”商時胥唇邊噙着冷笑,“你要不要讓我告訴你祝澈究竟怎麽走火入魔的?”
祝衍之心下一顫,一股難言的悲傷在這一瞬間充滿了他的整個腦海,他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拒絕去聽這個殘忍的真相,但他知道他不能,他必須要了解事情的緣由,他必須要給大伯讨回一個公道,這是從小到大,父親教他的道理。
嘴唇顫了顫,祝衍之說話的嗓音悲傷到了極點,“你說。”
“你閉嘴!”就在商時胥即将要張口的時候,祝望突然暴起,信手抓過放在椅子後面的大刀就對着商時胥砍了過去,“你該死!”
原本看在兩個人合作了這麽久的份上,祝望是想要留着商時胥最後再殺的,但對方卻是如此的不識好歹,那就不能怪他要提前奪了商時胥的命了。
讓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自己的雄心壯志,祝望對此是無可厚非的,但他卻萬般不願意讓祝衍之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腌臜的事情,尤其是他用毒藥害了自己親大哥一事,萬萬不能讓祝衍之知道。
無論如何,祝望都想要在兒子的心中有一個光輝偉岸的形象。
商時胥雖然被廢了武功,但天一卻一直守護在他的身旁,在祝望攻過來的一瞬間,天一就提劍迎了上去。
祝望幾近瘋狂,他招式狠辣,每一刀都在往天一身體致命的位置上砍。
而天一也不外如是,在七殺閣裏面,他所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人,殺手要做的事情是一擊斃命,他自然也知道一個人身體最為脆弱的地方在哪裏。
兩個人打的有來有回。
祝衍之見此情況也提劍迎了上去,畢竟無論如何,祝望都是他的父親,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在面前被人殺死。
同一時間,他還喚起了那些沒有被陣法控制的無涯門的弟子們,“都給我一起上!”
“不自量力!”商時胥冷冷的笑了一聲,雖然這個地方是無涯門的大本營,但他既然敢親身出現在這裏,便也不是毫無準備的。
随着商時胥一聲令下,四面八方湧入了上百名七殺閣的殺手,徑直和那些無涯門的弟子們打鬥在了一起。
這一邊,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不動的裴鹿野輕輕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他的左手才被治好沒多久,一直僵在這裏,實在是有些酸楚。
眨了眨眼睛,裴鹿野格外小聲地問道,“江神醫,咱們還要等多久啊?”
雖然現在陣法只是把這些江湖人士給困了起來,還沒有吸取他們體內的生命力和內力,但這些人還是陷入到了萬般的痛苦當中。
身為一個行俠仗義的大俠,裴鹿野是十分見不得這幅場景的。
但又因為不敢破壞季青臨的計劃,唯恐自己稍微動一下就壞了事,裴鹿野只能繼續堅持下去,可他才剛剛被醫好的左邊臂膀實在是有些難受,他很是擔心自己好不容易才治好的胳膊又要廢了。
“很快了,再等一下。”季青臨的一雙眼眸平靜至極,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當中。
為了防止計劃出批漏,所以這件事情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曉,除了季青臨和裴鹿野以外,無論是江聽白,江檸也好,還是裴家帶來的其他的弟子們也罷,全部都和別的門派的弟子們一樣,被陣法給控制了。
裴鹿野聽到這話,也只能夠繼續繼續裝作被陣法控制了一樣,一動不動。
其實在祝望開始準備陣法的時候,季青臨就已然發現了這件事情,之所以等到現在,也不過是想要等到祝望和商時胥撕破臉皮,在衆目睽睽之下揭穿他們而已。
季青臨他們來到崇州的第二天,天二十就已經告訴了季青臨七殺閣的總部的所在地。
恐怕所有的人都不會想到,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七殺閣,總部竟然就建在武林盟主所居住的府邸的下方。
淮水之上的小洲裏,上方高大的建築是武林盟主所在的無涯門的位置,而就在無涯門的地下,建了一座秘密的宮殿。
這裏面有着從全天下搜羅而來的孤兒,有着最為殘忍的鬥獵場,有着最為兇殘的,毫無人性的刺殺機器。
當天二十是說出這個秘密的時候,饒是季青臨也被震撼了,他原本猜想過,七殺閣或許就建在盟主府所在的崇州,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它竟然就坐落在盟主府的地下。
七殺閣的總部殺手衆多,且各個地方都随時有人巡邏,想要不引起他們的注意力,探查到所有的秘密,武功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季青臨治好了祝澈——前任的武林盟主,整個江湖武功最高的人。
祝澈只不過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已經将祝望和商時胥的所有的秘密都打聽了個清清楚楚,而且他也知道了自己之所以武功被廢,并不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而是被他的親弟弟給下了蠱。
如果祝望僅僅是害了他一個人的話,祝澈或許會選擇原諒他,畢竟他是自己的親弟弟。
可祝望所求的并不是這麽簡單,他要拿天下所有的武林人士來成就自己的大業,那麽多條人命,祝澈是不可能不管的。
所以,他心甘情願的聽從季青臨的吩咐,按計劃躲藏在了地下,只等着季青臨發射信號,他就直接動手。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裏,天一已然将祝望給打敗了。
祝望滿臉是血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天一身形冷硬的站在他身邊,手裏的長劍直指着他的脖子,如若祝望還試圖反抗,他就可以在頃刻之間要了他的性命。
商時胥勾着唇瓣走了過來,“啧啧啧,祝望啊祝望,你還是一樣的廢物,你覺得如果不是祝澈那個傻子心甘情願的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讓給你,你還能站在這裏大言不慚嗎?”
就在他說話的這個功夫,七殺閣的殺手們又将祝衍之給控制了起來。
“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商時胥勾着唇淺笑着,略微有些蒼白的手指輕輕的指向祝衍之,“你要是再不把陣眼所在的位置告訴我,我就讓他們直接活剮了你兒子!”
“商時胥!” 祝望大喊了一聲,那雙素來狂妄的眸子裏面終于染上了一抹害怕的神情,他的身形顫抖着,“你有本事沖我來,你抓我兒子幹什麽?你放了他!”
“啧,”商時胥輕嘆了一聲,“看來你還是不乖啊。”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右手在空中微微晃了晃,緊随其後就是一道白光閃過,祝衍之身上剎那之間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不斷地從傷口裏面湧出來,轉瞬間就染紅了祝衍之的白衣。
“你放開他!”祝望在在一瞬間歇斯底裏的大喊了起來,“我告訴你,我告訴你!”
在看到祝衍之被傷害的時候,祝望的心肝肺都在随之顫抖,他感覺自己身上仿佛是壓上了一座大山,靈魂都被禁锢了起來,那種沉重到極致的感覺讓他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絕望的氣息。
對比起兒子的安危,什麽大業,什麽皇位,對祝望來說通通都成了狗屁。
他渴望權利,他渴望至高無上的位置,他渴望那種生殺予奪的快感,但這所有的一切,卻都比不上兒子來的重要。
眼睛側過去,看了看自己方才所坐的那把椅子,祝望顫抖着開口,“陣眼就在那裏。”
商時胥對此是非常相信的,沒有半分的懷疑,因為按照自己對于祝望的了解,他知道祝衍之在祝望的心裏面究竟會是有多麽的重要。
沒有半點的猶豫,商時胥走了過去,那就在他坐在椅子上的一瞬間,那椅子忽然翻了個個,椅子下方出現了一個漆黑的甬道,商時胥徑直掉了進去。
“主子!”那些殺手們下意識的全部都沖向了那個甬道。
天一愣了一瞬間,就在這個時候,祝望一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刀,砍在了天一的手臂上,随之捅穿了他的心髒。
緊随其後的,那些殺手們也在這一瞬間被限制住了行動,一個個和那些前往這裏參加武林大會的武林人士們一樣,全部都被拖到了陣法當中去。
祝望扔掉長刀,拍了拍手,眼神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商時胥掉落下去的方向,“我呸!還敢跟我争,也不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要不是為了拖延時間,讓這些殺手們也被陣法控制住,他才沒有耐心和商時胥演了這麽久的戲呢。
祝望仰天大笑了一聲,随後走到了陣眼真正所在的位置,靜靜的等候着那些生命力和內力都傳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随着陣法的啓動,所有人的五官都在一瞬間變得扭曲變形了起來,他們體內的內力在各個經脈之間不停地流動,甚至因為流動的速度過于快,從而在皮膚表面形成了一條條鼓鼓囊囊的脈絡,就好像是有毒蛇在他們的皮膚下面鑽來鑽去,看起來格外的滲人。
內力不斷的從他們的體內湧出,然後在地上形成了一片交織錯雜的大網,這些網格掀起勁風,一縷一縷被送入了祝望的身體。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那麽多人的身體就仿佛是皮球一般慢慢的的癟了下去,失去了內力和生命力的他們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只剩下一張皺皺巴巴的老皮包裹着骨頭,無數絕望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最中間祝望。
凄厲的嗓音帶着無盡的悲戚,在這個不大的廣場上響徹雲霄,“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你……”祝衍之發指眦裂,“為什麽?”
他不懂,從小祝望教育他的,便是要好好守護無涯門,要維護武林的和諧和安危,要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可是現在,祝望卻要用這麽多人的命,來完成自己的野心!
他真的不理解。
祝衍之不顧身體的疼痛沖到祝望身邊,他想要把他從陣眼上給拉下來,可祝望的身體卻好像是被牢牢的釘在了上面一樣,無論他如何的用力,祝望始終都是紋絲不動。
看着祝望逐漸變得年輕的臉龐,祝衍之心裏一陣悲戚,“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啊?”
同一時間,季青臨微微垂眸,幽深的眸子當中染上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到時間了。”
在祝望腳下的地宮裏,一只胖乎乎的小蟲子停在祝澈的肩膀上,然後對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
祝澈一把将那只小蟲子抓在手裏,看着小蟲子胖乎乎的樣子,祝澈無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知道了。”
這只小蟲子,就是季青臨從祝澈身體裏面取出來的那只蠱蟲,原本是一個害人的東西,在喝了季青臨一口血以後,竟然直接變成了乖乖巧巧的好寶寶。
蠱蟲表示:只要有香香甜甜的血可以喝,讓蠱蟲做什麽都可以ing.
——
“救救我……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這武林人士雖然被陣法控制住了身體,但是他們卻依舊可以看得到,聽得見,因此,在祝望和商時胥的對話裏面,他們也幾乎探查到了完整的事實真相。
只可惜,即便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緣由,也沒有辦法做出任何的挽救了。
他們想要掙紮,想要反抗,可卻沒有辦法做出任何的動作行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陣法吸幹所有的生命力和內力,到最後變成一具幹癟的幹屍。
絕望在這一瞬間彌散在了整個廣場,所有人都沉浸在一股壓抑到極致的驚駭氛圍裏。
卻突然,一股森然的殺氣猝然間爆發,從地底直沖雲天。
一名男子手中倒提着一把長劍,如江如海般的劍氣轟然間溢散出來,将整個廣場炸成了一片狼藉。
與此同時,處在陣眼中央,正做着春秋大夢的祝望,也在一瞬間被轟飛了出去。
二十個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