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見招拆招
見招拆招
宋瑤拉着凝墨回府的時候,南苑的一切準備就緒,老妪也将床弄好了,院子裏按照宋瑤的吩咐擺好了碗筷,這幾日宋母外出,宋瑤索性提早通知了廚房與柳葉和凝墨一同用膳便在房間裏預備了好幾道菜。
“小姐回來了!”
春凝迎了上來接過宋瑤身上的披風又将凝墨領着到了宋瑤旁邊的位置,“小公子這邊坐。”
府裏的人都知道凝墨是宋瑤娶柳葉的時候大紅花轎裏滾出來的,這身份不上不下又有些尴尬,宋瑤從來不曾給過凝墨什麽身份,對外他們以為他是未來的三夫侍,可又因着他年紀尚小,宋瑤又不準下人這般喊,因而凝墨便相當于是宋瑤的弟弟,宋府的小公子來對待。
“快吃,若是餓壞了可不好。”
三人坐下片刻,凝墨的碗上夾得菜已經堆積地像小山一樣了,柳葉瞥了瞥,一頓飯悶悶不樂地趴着碗裏的米飯。
“這是柳葉的。”宋瑤将東坡肉夾到他碗裏,柳葉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妻主……”
宋瑤的眼睛時不時地往院子裏探了探,被她這麽一喊這才回過頭來,溫聲道,“怎麽了?不好吃?”
“沒有沒有。”
他将一切看在眼底随性一笑低頭默默地開吃起來,想到宋瑤今日的舉動便知道了她的心思都在隔壁的慕春院裏。
只是柳葉有些不明白,這不像宋瑤平日裏的性子,宋母确實要将當家的大權交給了江景藍,這目的也再明顯不過,放權給江景藍,等到江主夫把各個夫侍折騰了一番,這宋瑤還不得主動找江景藍理論。
但是現在什麽事都沒有,她這一直注意這慕春院的動靜做什麽!柳葉分外不解,卻也不願張口打亂了宋瑤的計劃。
慕春院用膳一向比其他幾個院子早,江景藍也早已用完晚膳,只是江言卻是悶悶不樂的模樣。
今日的膳食又是他親自做的,伺候主子,做奴才的的确無可厚非,可這宋府如今已是江景藍當家了,這些人,莫不是真以為主子是軟柿子,任人欺負。
他賭氣地将碗筷收拾好,時不時地發出些刺耳的碗筷碰撞聲,江景藍看了看屋外沉下去的天色慢慢地轉過目光來,“今日,可是提醒過楚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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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來緩緩坐下,江言便不滿道,“主子,你究竟什麽時候收拾這些老家夥?若是你剛來克扣點慕春院的吃食衣料也就罷了,可如今你都有了身孕,若非前段時間家主将當家的位置與衆人說明了,這老家夥估計還要欺負主子你……”
江景藍微微一笑,“這麽快就忍不住了?”
“主子……”江言不禁拉長了聲音,江景藍緩緩搖了搖頭,“放心,我自然不會由着別人欺淩……只是你啊,切記不要總是喜怒哀樂挂在臉上……”
“那主子是想到了什麽法子了嗎?如今主子當家,何必看他人臉色?”江言仗着江景藍是他的主子底氣十足道,江景藍心底喟嘆他的性子太直,但也見慣了江言如此模樣,便慣着他道,“明日吧,明日,我們便将慕春院的債連本帶利讨回來,可好?”
他拾起桌上的杯盞抿了一口茶,江言随即笑了起來,多年的相處,他早已過于了解江景藍,若是他出手,那對方必然是潰不成軍的。
“奴才信主子的。”
江景藍微微一笑,今日的時間幾乎都耗在了這賬本上,江言看看天色動手整理起了賬本,便順帶将用完的膳食端起來往外走,“主子先回屋裏候着,奴才這就去燒水……”
江景藍輕點了點頭,想着身子也乏了才往房間走去,還未入門頓時一怔,他此刻猛地驚醒快步踏入走向自己的卧房,回顧這房內,卧房裏的物件似乎都被慕春院借走了,甚至包括自己夜晚入睡的床榻連帶着床上的被褥今日午後一并被仆人搬到了隔壁。
江景藍眸色深深,迎着白牆上的桂花樹望着南苑的方向,一牆之隔,宋瑤要搬回來了,卻搬走了他的床,夜色将暗,這慕春院的床搬走,他睡哪兒?
宋瑤的想法,自然是與自己同睡一間房,這才心急地想将江景藍護佑在自己的羽翼下,可她卻忘了,江景藍的性子哪裏會把她想得那麽善良。
他思忖着慕春院的床搬走了,府內雖有空房,但大都是下人的房間,唯一的一間房間便是西苑隔壁的客房。
宋瑤是在提醒他,要讓他換房的意思嗎?好讓鐘情與她一起入住這南苑,這算盤打得倒響亮。
他頓時表情陰鹜,掃向了正雲裏霧裏端着一盆熱水趕回來的江言身上。
“主……主子……這是發生什麽了?”江言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看着江景藍面無表情的臉怯聲問道,“屋子裏的東西都去哪了?”
“被老鼠叼走了。”江景藍冷聲道。
江言左看看又看看,直到大叫了一聲,“主子,什麽樣的老鼠能把你的床叼走?”
江景藍從來凝定的目光掃了過來,江言便覺一股深寒襲來,分明離冬日還有些日子,怎麽就覺得冷了,他見自家主子大步流星往外走趕緊追了上去,江景藍此刻看似平靜,但實則卻是真動了怒。
“主子,您這是要去哪,不如休息會再去……”江言小跑着追問道,前面的人腳步一停,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屋內,“你看看哪還有凳子坐下來!!!”
他一說,他便住嘴,江言見勸不了便着急的追上他的步伐。
宋瑤正眼巴巴地瞅着屋外,桌子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凝墨舔了舔唇吃掉了最後一塊糖醋排骨才道,“阿姐,在看什麽?”
“沒什麽。可曾吃飽了?”宋瑤追問了一句,擦了擦凝墨嘴角的糖漬。
凝墨的目光躍過她的身側看向屋外匆匆進來的小仆在春凝耳側說了什麽,春凝頓時朝着宋瑤看了一眼,提醒了一句,“主子……江主夫來了……”
宋瑤耳朵一動,慢悠悠地順着窗口處瞟向那月洞門,那道門是南苑通往慕春院唯一一條路徑,宋瑤頓時坐起看着江景藍胭脂色的衣擺像是晨起的紅日驕陽一般掠過一地的嫩黃色的桂花走了過來。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日,飄飄兮如流風之回雪,大概美人的行止都是這般似霧非霧,缥缈間帶着捉摸不透的意味。
春凝硬着頭皮迎上了江景藍冷淡又略帶殺氣的目光,“主夫……”
“床呢?”江景藍在屋前停下,望見這屋內的人影似乎是不想進這間屋子,宋瑤坐在裏頭看着春凝指了指屋內也不明說什麽,那意思便是床已經搬進去了。
“今日拿了我慕春院多少東西,現在立刻給我還回來,我說得話,你可曾聽懂?”一句話毫無感情地從那人嘴裏吐出,春凝夾在中間有些遲疑,“奴婢聽懂了,只是……”
“只是都借來了,哪有剛借便還的道理。”
宋瑤從屋內走了出來,身後的凝墨與柳葉便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屋外夕陽的餘晖下站着的江景藍,一時之間便明白了宋瑤心不在焉的緣由。
宋瑤眉眼彎彎走上前來,江景藍想着今日已是第二次見到她難免不快道,“那你的意思是不還了……”
宋瑤,你便這般容不下我?
江景藍顯然是想歪了,宋瑤微微調轉目光,“春凝,先帶他們回去!”
宋瑤輕聲吩咐,春凝便帶着凝墨與柳葉往外走,凝墨走了幾步似乎想折回來卻被柳葉拉住搖了搖頭。
身側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宋瑤這才看向眼前人,江景藍黑發如墨,衣衫如火,那似鬼斧神工雕刻的面龐此刻泛着微微冷汗,她柔聲解釋道,“夫郎莫生氣,今日起,我便是住回南苑了,這屋裏的東西有些都舊了,既是從慕春院裏借來了,那夫郎不如與我共用……”
江景藍身子一震,聽着那一句話心頭似乎被人戳了一下,從入門至今,宋瑤她從未喊過他夫郎。
他恢複了往日淩厲的面容,冷聲道,“你倒是說說看,我的床怎麽共用?”此話一出,江景藍自己也察覺到了這句話的別樣意思,臉色倏地有些微紅,一張床兩個人能怎麽用?還不是睡在一起。
“夫郎這麽聰明,怎麽不知道怎麽共用?”宋瑤輕輕瞥他一眼,嘴角憋不住笑意道。
她宋瑤想要與江景藍一起,做真正的夫妻,她才不要他回去慕春院呢。
江景藍自然已經知道了,這來來回回的借東西,最終的意思。可仍舊有些不敢輕信宋瑤的這番動作。一個深情的人,說變就變,那便是濫情了,或者別有用心。
他當即不予理會,微轉過頭對着身側的江言說,“阿言……派人先将桌椅搬回去,其他的一會都給我弄回慕春院,今日起,但凡南苑日後少了什麽,都不得從慕春院拿。”
“是。”江言看看宋瑤,又不敢忤逆江景藍的意思,只好應了一聲。
屋外的下人頓時趿拉着臉摸不清楚宋瑤究竟是要做什麽,未曾入屋便恭敬地回禀道,“屋內的床搬不了了?”
“緣何搬不了?”江景藍狹長的眼眸略略疑惑,想了想便邁入宋瑤的房間頓時一愣。
這屋內的擺放似乎都是精心布置過的,只是兩張床相對而擺,只要躺下便可見對方的床榻,江景藍調轉目光看向了跟進來的宋瑤,“你這是何意?”
“這床啊不小心落了釘,夫郎想搬走怕是不能了!”宋瑤一番同情的回應道,“但是,夫郎若想住下來,這屋子裏兩張床,夫郎随便挑!”
江景藍微微彎起唇角,似乎是在笑,可宋瑤對上那目光時卻猛地哆嗦一下,江景藍那般水墨暈染的眸子裏可沒有一絲笑意。
“你當真随我選?”江景藍語氣壓低了些靠近她問道,宋瑤即刻點點頭。
“那這兩張床我便都要了,今夜起,我便宿在這南苑了。”江景藍眉眼彎彎笑看過來,方才被喚來的下人和春凝江言一道唏噓了一聲,包括此刻躲在屋外的白牆陰影裏的柳葉與凝墨都忍不住臉色變了一變。
小小的一團身影掙紮着便要往裏沖,卻被柳葉環腰抱住,“別鬧,再看看!”
凝墨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這才蹲下來繼續望着此時內院的動靜。
宋瑤也沒想到江景藍這般容易便答應了下來,腦子裏頓時當機了一下,“你真得願意?”
“為何不願意,這南苑可比慕春院好多了,比之又大又寬敞,你又将我的東西都搬了過來,我豈會不明白呢?”
江景藍确實明白宋瑤下套的意思,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由頭來,就算要捉弄他,他如今又有身子,宋瑤應是沒這個膽子的。
“還愣着幹什麽,都退下去!”春凝轉過身來掃了一眼衆人厲聲道,圍觀的下人便都退了下去,只求宋瑤不要再來回的折騰。
整個院子便留下了兩人相對而立,江景藍望了宋瑤一眼,微微笑道,“還有什麽話要與我說?”
“诶?”宋瑤一怔,這才霍然清醒過來,她垂下目光似是深呼吸了一下,再擡起時一雙眸子裏水光潋滟靠近了江景藍,宋瑤極為認真道,“我知道,你定然不願意信我,可是景藍你念在腹中孩子的份上,可否再給我……”
“砰”地一聲脆響,江言手裏的銅盆直直砸上了宋瑤的後腦勺。江景藍微微一愣,雙手伸出及時地接過被打暈的身影,神情有些複雜地看着懷裏明眸酷齒的女子。
“一次機會……”
他無疑聽到了宋瑤被打暈前最後的四個字,霎時,屋外一大一小的身影沖了進來,柳葉率先奪過江景藍懷裏的身影忍不住探了探她的鼻息,方是松了一口氣。
“放心,只是暈了而已,二夫侍與小公子也不想小姐與主子同房吧!”江言索性幹脆道,江景藍确實答應了留在南苑住下,可沒有答應宋瑤也可以繼續留在南苑。
“今晚小姐便歸你們了,任憑處置。”江言笑眯眯地收了臉盆道。
凝墨本來還有些惱怒,一聽到後半句頓時收住了手,“柳葉哥哥,我們走!”
他頓時拉住柳葉抱着宋瑤的手往外走,一臉的小心思蠢蠢欲動,柳葉抖了抖眉毛,這孩子也太好哄了吧,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瑤若是還醒着,必然會觀察到江景藍眼底的複雜神色,他的手輕掩上自己的小腹,不知在想些什麽。
“主子……”一群人離去,江言才拉住了江景藍的手,“夜裏寒氣重,還是先進屋吧!”
“嗯!”他最後看了屋外遠去的身影一眼便入了宋瑤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