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四十九
四十九
無論是益氣丹還是清寧丹,其實都是一至三品的丹藥,只要控火到位,對靈力操控足夠精細,都不會有多大問題。
饒是如此,還是有幾個修士在煉制清寧丹時炸爐。
聽得場中砰砰砰的炸爐聲,額上冒出了細汗。她小心地操控着靈氣,裹着靈材放入丹爐中,緩慢地提取了藥液。
随意捏好清寧丹之後,空青收起剩餘的靈材,開始煉制第三枚藥丹。她想不到煉制什麽,就琢磨着煉制一枚辟谷丹。
待三枚丹藥煉制完畢,場中所有的爐火都已熄滅,只餘下前方青衫的頂端與空青不遠處的身側亮着一抹幽藍。
此時夕陽已經西沉,像是掠奪了場中所有的赤火,燒的天邊的雲一片通紅。如此明豔的晚霞之下,這兩抹藍色顯得如此顯眼。
一抹蔚藍是蘇勝意。
一抹水藍近乎是冰一樣無聲燃燒的是蘇若雪。
場中衆人視線在他二人之間來回,屏住呼吸,看着他們行雲流水的煉丹操作。
扔進爐火中的靈藥被火焰無聲吞噬,一點點煉化熬出汁液,被收入瓶中。兩人的速度都一樣的迅捷,敏銳,精巧,賞心悅目。
可是看着看着,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将目光投注在後方的蘇若雪身上。
原因無他,她的煉丹術實在是太漂亮了。
冰藍色的火焰,在炙火的等級劃分中,溫度是比蔚藍還要高的。危險又迷人的火焰,映照在爐前少女的臉上,将她那張精致的小臉,襯托得極為神秘。
蘇若雪一襲粉白衣衫,在冰藍的火焰間,凝神操控着靈氣,裹住靈材煉化。
無聲無息燃燒的火,像是水一樣團住靈材,火木交融中,水元與龐大的靈氣釋出,凝成晶瑩的靈液,順着火流入玉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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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的汗從少女額間滲出,越是到緊要關頭,少女的神情越發專注。
她細致地将靈液導出,又開始煉化新的藥材,冰藍色的爐火在她眸中跳動,如同一把炙熱的火在她眼中熊熊燃燒。
十年……整整十年……
從五歲那場高燒過後,一朵花紋出現在她身上,彰顯了花人的身份開始,她的父母就抱着她遠走深山,東躲西藏。
她始終記得九歲那年,一群修士,圍住了她們家,叫嚷着讓她父母将她教出來。
父親寧死不從,化作血人用錘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母親則抱着她逃入了鬧市。
就在逃竄間,一個追來的修士以長刀穿透了母親的心髒。
鮮血灑滿了她的臉,她趴在母親的懷中,仰頭所見,是一片血紅的天空。
就這樣,父親被殺,母親當街而死,她被人塞入了牢籠,與一群與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蒙上了一層黑布,被送到了未知之地。
再次睜開眼時,她所見到的就是一張冷峻的臉。
少年面若冰霜,望着困在牢籠中肮髒的自己,面露不屑:“花人,一個器物——”
此後,她被人從牢籠中拉出來,又困入了另一座更大的幽閉牢籠中。
在黑暗裏,她無數次在想,為什麽她要會有這樣的命運。
她痛恨自己身上的那朵花,在每一個因想起母親的鮮血而淚流滿面的夜晚,她都會以指甲劃破肌膚,試圖毀掉那朵生在她血肉裏的花。
一次又一次,可血肉總會長好,花又會重新冒出來,就像她永遠擺脫不了的死亡陰影。
直到某一日,一個紅衣白發的修士用劍破開幽暗,将她從永夜的牢籠中帶了出來,令她重獲自由。
她離開了丹宗,離開了那個日後會決定她生死的冷面少年,到了一群花的懷抱。
還遇上了一個同樣是冷着臉,卻有着父母親般溫和的少女。
她也得知了自己的命運。
不應該存在于世間之人,一個報複修真界的詛咒,永遠無法被接納的生命。
這就是花人,這就是她的宿命。
她惶恐,她不安,她每日每夜的修煉,只因為她知道自己的仇人不只是丹宗,而是那一群貪念過盛的修士,更是整個修真界的人。
她恨啊……
恨得整夜整夜都睡不好,恨得不敢放松一日。她怕自己一旦停下來,死的人就從她的父母,變成她身邊所有的花人。
她怕自己升得再慢一點,又會重新回到那個幽閉的地方,過着永無天日的日子。
若不是這該死的命運,她本該承歡父母膝下,安享人世。而不是流離失所,膽戰心驚,日日煎熬。
蘇若雪心頭萬千思緒翻滾,每動一念,爐中之火便翻滾一次,将藥材的雜質舔舐幹淨,只留下最為純淨的藥液。
她望着眼前不斷燃燒的爐火,專心致志地煉化着所有的藥材。
太陽很快落山,夜幕淡薄地籠罩在廣場上空,繁星點點照亮了夜空。夜空之下,唯有一抹冰藍的幽火,在暗沉的夜幕裏,越發璀璨灼目。
一切的聲音都在消逝,蘇若雪将自己的靈識沉入爐火中,在反複煎熬中,一點點剔除雜質。
煉化,提純,糅合……
這麽多年她在爐火間,煉化的何止是藥材呢?
當最後一滴靈液被取出後,蘇若雪将所有的靈液投入爐中,以靈力将一團拳頭大小的靈液糅合成圓,一點點提純凝練,聚合成一粒黃豆大小的丹丸。
成型的那一刻,暗沉的廣場像是被一簇光所點亮,金色的丹丸在冰藍的爐火間,如同一顆流星,燦燦而亮。
所有人的眼眸都被這抹亮光所點燃,高臺之上的蘇長盛遠遠望着這枚金丹,激動地站起身,望着爐子裏的光,唇瓣顫抖:“金……四品破境丹……”
“能進入金丹期的四品破境丹!”
“成了!成了!”
廣場上響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嘆聲:“破境丹……靈氣如此磅礴的破境丹……”
“這少女,當真了得。”
“這屆魁首,一定是她了!”
蘇若雪不管修士們激動的贊嘆聲,冷靜地操控着靈氣,将金色丹丸收入玉瓶中,放在了一旁。
少女擡眸望向了身旁的黑鳶尾,長舒一口氣,問道:“師姐,我煉了多久?”
黑鳶尾豎起了四根手指:“四個時辰。”
蘇若雪抿唇一笑,唇邊浮現了兩個淺淺的梨渦:“那還算快,平常都要五個時辰呢。”
黑鳶尾勾唇,難得露出了一抹笑意,溫聲勸慰:“四品破境丹畢竟很難煉制,你已經做的非常好了。”
“快讓人來收丹藥吧。”
蘇若雪微微一笑,乖巧應道:“嗯,好。”
蘇若雪按了一下長桌旁的機關,這時候在旁邊丹宗的修士才如夢初醒,來取走她的丹藥。
待蘇若雪姍姍上交丹藥後,坐在高臺之上的蘇長盛令修士敲了三聲鐘響,站起身整整衣襟,向在場的所有修士意氣風發道:“此次千丹盛會試煉圓滿收尾!”
“因品丹需要一些時日,故兩日後辰時,在此地正式宣告試煉結果!”
“諸位道友,兩日後再會。”
話音落下,修士們朝高臺上拱了拱手,各自散去。
————
一行五人披星戴月從千丹會場出來後,空青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問:“師姐們,現在是去試煉場,還是客棧啊?”
“今日煉丹着實耗費靈符,我的火符都快用完了。”
送春歸提筆畫符,灑脫一笑:“火符用完了,豈不是正好可以一邊守擂一邊畫符。”
空青瞥了眼送春歸,将視線落在蘇若雪身上,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喚了一聲:“若雪師姐?”
蘇若雪回神,看向空青,有些茫然:“怎麽了?”
空青眨眨眼,道:“若雪師姐覺得是回去修整,還是去地下試煉場?”
“我覺得……”星夜之下,蘇若雪眼中慢慢升起了一道光。她望着前方,眼裏含着柔軟的欣喜,萬分高興道,“去試煉場吧!”
“今日只練了一枚四品丹藥,我身上的火還在沒有耗盡呢。”
不但沒有耗盡,反而越少越烈了。就像是有什麽從她心口破土而出一樣,蠢蠢欲動,蓬勃生長。
“好吧。”空青點點頭,欣然應之,“那我們走吧。”
“去試煉場!”
把修士們都打個落花流水!
————
待五人進入地下試煉場,開始日常守擂時,千丹樓裏已吵得不可開交。
七長老漲紅了臉,一拍桌子,據理力争道:“勝意公子今日以炙火煉了一枚五品丹藥!”
“那可是元嬰期的高階丹修,都很難煉制出來的五品丹藥。這屆魁首,理應還是他才對!”
“更何況他還是丹宗的人,沒道理我們丹宗要把魁首讓給一個散修!”
蘇長盛捏着蘇若雪的藥瓶,沉聲道:“蘇若雪只是築基期,卻煉了勝意這個階位才能煉制的四品丹藥。”
“還是最難煉制的破境丹!”
“她的炙火更純粹,煉丹手法更純熟,丹藥也是極品,理應給她魁首。”
七長老扯着胡子,不依不饒:“五長老,你見過哪個散修會炙火的?還是三個散修都會炙火!”
“她們三個是結伴而來的,說不定就是哪個宗門——比如萬器宗培育的真傳弟子,故意來我們千丹會搗亂的。”
七長老冷笑一聲,譏諷道:“你年紀還小,可能不知道萬器宗的浮光道君。在知微少主出現後一屆,那浮光道君就化名散修,參加千丹會,拿了魁首後嘲諷我們丹宗不過如此。”
“我丹宗內部連續兩屆沒有拿到魁首,還成了修真界笑柄!”
“笑我蘇氏不行!”
在座各位長老,有四個人都姓蘇,多少都會顧忌一些宗門面子。
蘇長盛見他這幅胡攪蠻纏的模樣,氣的神庭發脹。他沉下聲,苦口婆心道:“沒能拿魁首,那是我宗門弟子技不如人。勝意這一次,就是差了點!”
七長老不服氣:“這話就不對了!勝意公子也是煉制了跨境丹,也一樣出色,怎麽就不如那個蘇若雪了?”
蘇蒼術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着兩人争吵不休,捏着美髯泰然自若。
那七長老一直在為蘇勝意說好話,仿佛是他親爹一樣。
吵到最後,七長老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既然你我各有争論,不如我們在座五人一齊表态,看看是給蘇若雪還是給蘇勝意。”
“雖然你是主理人,可我們也是品丹長老是也不是?”
蘇長盛凝眸,望着眼前趾高氣昂的七長老,強忍怒氣,冷聲道:“此次丹會,出現了三個會炙火的散修。”
“既然七長老覺得可能是別的大宗門來搗亂,茲事體大,我看我們還是不要自行定奪了。”
“不如禀報給宗主,讓她欽定此次千丹會的魁首吧。”
蘇長盛冷哼一聲,冷冷地看向臉色一瞬變幻的蘇蒼術,重重道:“由宗主定奪,想來你我也不必在此據理力争了!”
若雪師姐的劇本原先是空青原身的版本,後來我覺得這樣就不好玩了,就改動了,把它給了配角。
師姐煉藥是煉自己。
而符師的道,卻不太一樣的。
我今天早點了,你們能評論嗎?
可惡,和我多點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