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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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在對峙期間悄無聲息的轉移陣地,失去光圈逆向包裹的聞謹依然站在那裏不動,就是意味不明的盯着虞慎,垂落身側的雙手沒什麽勁的曲成半拳,細看,似乎有一點抖動,和呼吸的節奏吻合了起來。
這一切虞慎都沒發現,只在心裏松了口氣。
有些話在心裏發酵的過程可能并沒有什麽不對,等意識到蹊跷,發酵已經進入最後腐化階段,虞慎不想自己有天聞到臭烘烘的味道,左思右想上顧下慮,終于是乘着那句“我們其實不熟”東風把心裏話給倒了出來。
呼,輕松了。
換鞋、提行李箱,聞謹全程看着,依然沒動,要不是前幾分鐘剛發過瘋,虞慎就要以為立在那的是棟雕像,栩栩如生的,就是沒有靈魂。
虞慎被自己的想法逗的想笑:“我走了,你保重。”
“虞慎。”
聞謹開口後氣氛忽然變得奇怪,隐形的空氣似乎有了實體,如水般從兩人之間滑過,“你認真的?”
虞慎定了定神,為方才瞬間的失神而懊惱:“是的。”
開門、離開,這回動作快速而利索,厚重木門阖起擠出的風帶起虞慎的外套衣角。
這是聞謹最後看到的一幕。
前一分鐘還夾着脖子照到客廳一角的陽光悄悄溜達到了洗手間,透明玻璃牆內的巨大浴缸反射出陽光的另一種光澤,調皮而帶點溫柔的意味。
虞慎出差之前的那晚在這裏過夜,連日工作太累,他躺在浴缸裏打盹,聞謹推門進去的時候他下意識睜眼瞧過來,眸子中帶着困意和水汽,軟萌萌的撓的聞謹心癢難耐。
其實兩個人的關系就那麽回事,沒什麽感情基礎,聞謹也從來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性格,但本想禽獸一番的聞謹那天只把人擦幹淨,抱着睡了一夜。
出差前還好好的,回來的第一件事卻是提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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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兩個人,面對的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聞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直到茶幾上的手機蹦跳歌唱,一刻鐘後,聞謹在門口等到了送餐員。
他點的是南市最高端的淮揚菜,根據客人要求的送餐時間進行烹制并安排專門人員送餐,最大程度保證貴賓第一時間享受到和餐館裏同樣的美味和服務。
一群送餐員陸續将菜品端進屋,末了,其他送餐員離開,剩下負責人介紹菜品。
雖說這些話背的爛熟于心,随便撚兩下舌頭就能說出口,負責人還是有些忐忑,因為今天的這位帥哥客人臉色不怎麽好看:“這道葵花大斬肉……”
剛起個頭,聞謹就開口了:“不用了。”
負責人沒明白,疑惑的看他。
“不用介紹了。”聞謹抽了幾張鈔票給負責人當小費,自顧自的朝餐廳走,“幫我把門關上謝謝。”
負責人攥緊鈔票道謝的同時人飛快挪到了門邊,不用介紹最好,這個客人大方,給的小費很可觀,遇到這樣的客人是他們的運氣。
只是這位客人好奇怪,就一個人而已,怎麽點這麽多菜?
啧,有錢人的想法搞不懂。
一桌子的佳肴,聞謹吃了一口仿豹胎,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将筷子扔了出去。
叮咚兩聲,精致的銀筷子落到地板上,還帶着一丢菜汁。
聞謹倏的起身頂開椅子,拿上手機和鑰匙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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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澡後将衣服扔進洗衣機,原本昏沉的腦袋卻意外清醒了,虞慎穿着短袖T恤站在陽臺上,右手捏着一支煙,沒點,就捏着。
他煙瘾不大,平時很少抽,但他喜歡聞煙絲的味道,幹燥的香味鎮定心神,他時常會捏着煙聞上幾口。
陽光比中午弱不少,照在人身上也沒多少熱度,虞慎有些冷,到卧室找睡衣。
聞謹對他主動解除關系的反應始終在虞慎意料之中,不悲不喜無驚無訝,和聽到“今天天氣真好”的反應沒什麽不同——今天的天氣确實很好,虞慎卻做不到聞謹那麽冷靜,當時的淡定不過是給自己的留的最後一點尊嚴。
煙絲的香味充斥鼻腔,虞慎回憶起和聞謹相識的過程。
瑞琪兩年前在原有的産品線之外新增了高端子品牌,初期目标是談下南市最高端的幾家商場入駐權,老總特意辦了個盛大的發布會,一來宣布公司戰略,二來交際一下相關人員。
聞家掌握着這幾家商場絕大部分股份,是無可争辯的貴賓,就是在那次發布會上,虞慎第一次見到聞謹。
雖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可這種千篇一律總是能在生活裏發揮意外不想的作用,比如讀書時神秘出現在抽屜裏巧克力、工作後比他早一步到達辦公室的咖啡等。
從小到大被人喊“帥哥”,長大後不間斷收獲表白示好,虞慎知道自己長得不差,但也僅僅是“不差”,世界上好看的人太多,他也不靠這個吃飯,過得去就行。
但那天見到聞謹,虞慎忽然明白好的皮囊對人的沖擊力。
聞謹那天穿着一件白色襯衫,最上方兩顆紐扣沒扣,微微敞開的領子下隐約露着漂亮的鎖骨喉結,微卷的頭發下,深邃的雙眼在末尾處有一點輕巧的挑起,薄唇微微揚起,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和每個見面的人招呼致意。
那時候聞謹是個周到禮貌的俊美男人,一言一行無不妥帖。
發布會結束後虞慎到停車場,剛扣好安全帶,車窗被人扣的咚咚響,他擡頭望過去,入目的正是那張俊美的臉,依然保持良好的微笑,隔着玻璃和他對視。
虞慎當時覺得在車裏跟人說話不禮貌,就解開安全帶下去。
聞謹依然勾着唇角,他似乎随時都在笑,但不知道是不是停車場光線昏暗的緣故,那點笑換了味道,帶着點引誘的意味:“虞總監?”
虞慎伸手:“是,聞少爺。”
“別喊少爺。”聞謹回握,拇指有意無意的擦過虞慎手心,“我不管公司的事,今天被我大哥臨時抓來當壯丁而已。”
虞慎愣在那。
他們才第二次見面,聞謹竟然會跟他說這種私人的事。
聞謹偏過頭,聲音低了些:“剛才沒吃飽,虞總監願意和我一起去吃個飯嗎?”
于公,對方是公司最重要渠道的客戶,于私,虞慎也不想拒絕。
就這麽和聞謹認識了。
後面的事順理成章的虞慎至今想起都嘲笑自己的色迷心竅,吃飯、喝酒、滾床單,也不過短短兩個月。
兩人做的一切都透着默契,比如平時見面不多,雙方都忙,偶爾見個面不外乎兩件事,吃飯和上床。
又比如,從來不說愛和喜歡。
虞慎覺得就以他們對彼此的了解程度,說是愛情未免過早,他想着不如任其自由發展下去,等真的有愛就在一起,沒有了就分,省的彼此難堪。
難以定義的感情,糾糾纏纏持續了快一年。
如果不是偶爾從聞謹公寓裏連續三天見到不同的男士皮鞋運動鞋都不是聞謹尺碼,以及某一天他親眼看到聞謹送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出門,虞慎還不知道這種關系能維持多久。
門鈴聲打斷虞慎的思緒,他走過去,拉開門的瞬間愣在那。
聞謹沒笑,盯着他。
虞慎皺眉:“你怎麽來了?”
“我們談談。”
“該說的我都說了。”虞慎不太想和他談,“沒事的話……”
安靜站立的聞謹忽然一個大步沖進屋子,單手将虞慎緊緊抱進懷裏:“我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