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零點零二分,南市機場國內航班到達處。
國慶假期前腳結束,帶走機場本月半數以上客流,這個時間點早已過了高峰期,乘客稀稀拉拉分散移動、重逢、相聚,廣播通知到達航班的聲音輕緩溫柔卻機械冰涼,整個機場顯得十分冷清,和外頭絲絲細雨倒是相得益彰。
夜風涼意陣陣,虞慎攏好衣領靠着行李箱翻看手機,提前約好了專車,等上一刻鐘左右就行。
“嗨。”
虞慎下意識擡頭,夜幕的燈光下,一輛黑色轎車落入眼簾,視線轉到車窗內,他才确定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駕駛座的人笑的燦爛:“上車。”機場接送處不能長時間停留,已有車子在後頭不耐煩的催促。
細雨擴展成雨幕,在越來越熱烈的風裏飄來蕩去,虞慎有些冷,直接提着行李鑽進後座。
車子打着燈駛入馬路,車窗将風聲和雨水隔絕在外,車廂內浮動的橙香泛着淡淡的暖意,虞慎深深吸了一口暖香:“你怎麽來了?”
駕駛座的人語氣興奮:“今天回來怎麽不告訴我?”
“公司有事,臨時改簽的。”
虞慎壓了壓眉心,忽然想起來自己叫的專車,趕忙聯系人家,道歉外加付全款,折騰完後發現車子正拐進一個小區。
聞謹在南市有好幾處房子,大概瞧天氣越來越惡劣,大半夜的上高速不安全,對此他沒什麽異議,連軸轉工作又坐四個多小時飛機累得慌,能早點休息也好。
上樓開門的過程中虞慎打了好幾個哈欠,想着一會兒進屋就洗澡睡覺,出差這幾天忙的腳不沾地也沒好好睡過,有什麽都等明天再說吧。
行李箱砰的砸在鞋架上,聞謹橫過胳膊壓着虞慎,嘴唇若有似無的在他臉上摩挲:“你故意的是不是?”
虞慎有意別開腦袋,但被對方壓的死緊動不了:“說了是公司臨時有事才改簽,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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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謹貼上他的嘴唇,但不親下去,就是貼着:“真的?那改簽之後為什麽不說?我說過會去接你。”
“……”虞慎微微皺眉,“忘了。”
兩人貼的太近,鼻腔裏滿是彼此略熟悉的氣息,聞謹輕輕蹭來蹭去,身體若有似無卻密集的接觸,不錯眼的盯着人逆光裏朦胧迷人的眼睛:“我生氣了。”
氣氛有瞬間的凝滞,淡淡的尴尬和一點暧昧交織纏綿着彌漫進空氣裏,繞的人頭暈。
虞慎沉默了一會,伸手推開他步步緊逼的腦袋:“我累了。”
聞謹想做什麽他很清楚,可他現在沒心思。
“一會兒就不累了。”聞謹埋頭到他脖子裏悶悶的笑,“你出差這麽久我好想你,要不然……”
媽的!
虞慎頓了頓似乎是在積蓄力量,随後猛的一推:“我說累了!”
聞謹毫無防備,被這股大力道搡的連連後退直到後背磕牆,沉悶的酸疼從肩胛骨漫延至四肢,他抿了抿嘴,嘴角卻是截然相反的上揚:“行行行我知道了,你累了需要休息,我不煩你了。”
虞慎彎腰拖過箱子頭也不回的進到客廳:“哪間是客房?”
“左邊第一間。”
聞謹站在玄關處目送人進客房并立刻關門,一副半點不和他多唠的距離感。
虞慎既然是這個态度,今晚是絕對不會和他一起睡了,聞謹知趣的沒有提這茬免得惹怒人。
跟他身影一起消失的還有聞謹維持半天的微笑,他摸了摸嘴唇,似乎還有虞慎熟悉的氣息,随後不明意味的哼了一聲。
一夜安寧。
虞慎定了個極早的鬧鐘,洗漱完拎着箱子到客廳,看到另一個人優哉游哉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見了他還點頭微笑:“果然起得很早。”
這語氣像是早知道他想偷偷溜走似的,虞慎緩了緩,假裝什麽都沒發現的四處看:“上午有個會,得走了。”
聞謹扔掉抱枕起身:“我送你。”
虞慎這才發現他穿的是夾克衫和牛仔褲,看樣子是早準備好了,為的就是在這裏堵他。
世界上有個人這麽了解自己,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虞慎扯了扯嘴角:“嗯。”
時間尚早,高速路暢通無阻,夜裏雨絲狂躁的亂飄,一夜過去卻是天氣晴朗,太陽大搖大擺挂在東方,淡藍色的天空中飄着絮狀白雲,一副天朗氣清的美好秋景,緩緩熨帖着虞慎燥悶不安的情緒。
虞慎無意識的打量着飛速後退的天空,說了上車以來的第一句話:“聞謹,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聞謹從後視鏡看他:“随時啊,我又不上班,怎麽?”
“我想跟你聊聊。”虞慎頓了頓又補充,“聊聊我們的事,你挑個時間吧。”
聞謹公寓裏的那些鞋子,從他住所離開的鮮肉歌手,以及——他們兩個之間。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他老早想提,拖拖拉拉到現在,除了浪費生命和時間沒拖出別的意義。
其實他不想知道聞謹和那些人的關系,因為必定難堪。
他只想給自己一個交待。
虞慎一夜沒睡好有點頭暈,拿手指壓住太陽穴,又道:“什麽時間?”
聞謹沒說話,隔着半個車廂反向看人,視線從後視鏡折射過來,雙眼微微眯着,憑白增添一股子銳利和審視,像要直白的看進虞慎心裏。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不長,已經擁有好幾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共識默契,莫名其妙形成,兩人也莫名其妙的遵守。
比如現下,虞慎知道聞謹的意思——暫時不談。
他沒再堅持,靠着座椅閉目養神,刻意忽略時不時被後視鏡反射而來的兩道視線。
不談的話,就沒什麽好說了——反正他說不動聞謹。
這人就是一頭牛,又拗又倔。
太陽越升越高,無差別溫暖天空之下的一切人和物,處處都透着生機,昭示新一天的來臨。
零售行業,尤其是鞋服,國慶節到春節是一年之中最為忙碌的時段,身為全國數一數二服裝企業瑞琪服飾營銷總監的虞慎自然不能幸免,一堆文件、會議和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喘口氣都覺得奢侈。
即便早已習慣這樣的節奏,睡眠不足的情況下,上午連着兩個會議後,虞慎還是敲開了老總的辦公室。
虞慎大二暑假開始在瑞琪實習,畢業後直接進了營銷部,可以說比瑞琪大部分員工待的時間都長,他本人能力強做事又認真,升任總監短短一年時間策劃的兩起營銷事件效果突出,不管底下多少暗流湧動的不服,擺在臺面上的成績無可指摘。
老總關心幾句就準了假,叮囑他好好休息。
公司給他配了車和司機,但他沒打算讓人送,拖着行李箱遲疑半晌,最終在叫車軟件上輸入了一個地址。
十月份是一年之中南市人體舒适度最高的月份,氣溫和幹燥程度都适宜,沒有夏季的潮濕和動機的濕冷,馬路兩側的高大樹木由綠轉黃,被風吹出的沙沙聲還帶着節奏感,不僅沒有秋季的蕭索感,反而平添一番成熟的韻味。
這是虞慎最喜歡的季節,可惜他現在無心欣賞。
聞謹這個時間段應該在家,早上醒來看他的精神也不太好,這會兒應該在補覺。
虞慎揉着隐隐發酸的眉心:“師傅,去xxx路吧。”
司機愣住:“可是你在軟件上輸的是……”
“不好意思臨時有事,我給你加錢。”
車子在鬧市裏是沒有撒歡奔跑資格的,快一陣慢一陣到達目的地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虞慎從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啃完,這才撥通聞謹的手機。
一輪待接鈴聲響完沒人接起,虞慎這才想起來聞謹睡覺的時候會把手機靜音,無奈,只得拖着行李箱上樓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