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章
且說元鶴這邊,淩未風提着她翅膀,被馬一晃一晃扯的生疼。
元鶴咬牙忍了許久再也忍不住了,爆出一陣哀嚎:“痛痛痛痛痛!”
淩未風勉力将她拉上馬背,剛要說話卻咳出一口血。元鶴兩爪子緊緊抓着馬缰,的指向他語無倫次的大叫:“啊啊啊,你吐血了!竟然吐血了!”
淩未風擦了擦嘴角,十分淡定的說:“無妨,只是皮肉傷。”
元鶴震驚的看着他不停飙血的肩頭,擔心說道:“我們現在怎麽辦?”
淩未風思忖道:“楚昭南不知意欲何為,倘若他在山下還有人手,我既受傷,怕是……”
“楚昭南是什麽?可以吃嗎?”
淩未風道:“楚昭南就是剛才的黑衣人。”
“……”
當她沒有問過那句話好了。
此時風雪漸大,元鶴轉頭看了看淩未風,他臉色面如金紙。元鶴忙問:“你沒事吧?”
淩未風閉了閉眼,方道:“沒事。”
沒事才怪!
奄奄一息像是被人揍了一頓,錯,比揍了一頓還要嚴重。
元鶴望後面問:“楚昭南還會追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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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受了傷,應該不會追到此處。”
“那好,我要休息。”
淩未風怔了片刻,已然明白元鶴用意,遲疑的點了下頭。他輕籲了聲,勒住馬,又伸手“啪啪”點了肩頭幾處大穴,準備翻身下馬。可無奈轉身之時動作過大,扯痛肩頭傷口,手一松便要摔下。
“小心!”元鶴情急忘了自己鳥的心态,伸出翅膀就想去拉,卻反而被重力一道帶下馬,砰嗵滾作一團。
“我的老腰啊……”
元鶴捂着腰部哎呦哎呦的站起來,一陣寒風吹過,頓時僵硬,她怎麽覺得涼飕飕的……
淩未風剛擡起頭旋即又低下去,本想扶着肩膀站起來,卻不由自主扶住了額頭。
“……得罪。”
說罷吃力的褪下外衫,遞到元鶴面前。
元鶴接過衣服一溜煙躲到馬匹後面穿上,衣衫左肩的血跡還帶着溫度,貼着元鶴胸口,不禁心跳飛快。
兩人隔着一匹馬相互沉默了許久。
終還是淩未風率先打破沉默,他道:“前面有個獵戶廢棄的木屋,今日不能下山了,便在那暫避風雪罷。”
元鶴從馬背後走出來,朝淩未風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她什麽也不懂,只有對他言聽計從。
再說……
淩未風都已經救過她兩次了,總不會害她的。
想到這裏,元鶴才記起她還沒向救命恩人道謝。雖然一個“謝謝”沒什麽用,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都記在心裏的。
“謝謝。”
“什麽?”
“謝謝。”元鶴擡起頭,看着淩未風眼睛笑眯眯說:“你救了我,我在道謝啊。”
她變成人的樣子并不是傾國傾城,但勝在朝氣青春,一雙明眸水波流轉,華若桃李。淩未風不自然的撇開視線,低言道:“不謝。”
至此便一直沒再說話。
元鶴發現每次自己變成人形淩未風都會冷漠很多,反倒把她也弄得局促不安。
果真如淩未風所說,枯木林裏修建着一間木屋。
屋裏空空如也,灰塵積了很厚,連蜘蛛都不想在這裏結網。元鶴自告奮勇的撿了些樹枝,掃出一方幹淨角落。
淩未風當即也不客氣,盤膝坐下。雖然他肩頭受傷,但脊背依舊挺直,面沉如水。
元鶴悄悄打量他運功,心裏腦補他腦袋冒煙的場景,忍不住竊竊偷笑。
但想起他因何受傷,元鶴頓時就笑不出,愧疚的低頭。
不得不承認,她在這裏實在是根廢材。
變成人不能橫掃四方,做只鳥竟然飛都不會,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想來這些時日,她周轉于多人手中,不正是因為她太沒用了嗎?若不是淩未風足夠強大,她現在指不定又到誰人手裏了。
元鶴想到這些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自責。
“是我太沒用了,反倒連累你受傷。”
淩未風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面色竟紅潤許多。就當元鶴以為他不會回答,便聽他沉吟道:“你無需介懷,此事同你沒有任何關系。”
元鶴搖搖頭道:“我清楚責在自己,你別安慰我了。”
她這般直白的承認過錯,倒讓淩未風不知如何接話。
元鶴咬着唇角,絞了半天手指,終于忍不住擡起頭,支支吾吾道:“我想學……學飛,可是我怎麽都飛不起來……”
她滿懷期許的看向淩未風,言下之意就是你能教我麽?淩未風尚未答話,元鶴又懇求道:“求你教教我吧。”
淩未風瞥開目光,低沉着嗓音緩緩道:“無需求字,你若想學,我便教你口訣方法,但能不能學會,還得看你自己。”
元鶴聽他答應下來早已欣喜萬分,連連點頭說:“只要你教我肯定能學會!”
開玩笑,淩未風白天教她捕魚的技巧,晚上去就學會了,怪不得葉喪彪心心念念想做他徒弟。
至此又是一陣沉默。
元鶴瑟縮在牆角,覺得氣氛有點冷,于是沒話找話的問:“那楚昭南是什麽人?”
淩未風沉吟半晌方道:“論師門淵源,我要尊他一聲師兄;論江湖道義,我要罵他一聲賊子。如此說,你可明白?”
元鶴鼓起腮幫子,握拳說:“不要質疑我的智商,我明白的!”
淩未風見她這樣莫名覺得好笑。
元鶴又問:“既然他也是慧明禪師的弟子,為什麽還要問你是誰?”
淩未風放緩語氣道:“我自江南遠奔漠外,在天之巅跟随晦明禪師習技十年,其事知之甚少。莫說武林中無人知曉,就是曾在晦明禪師門下習技的楚昭南也不知道。方才與之交手,我識得他手中的寶劍乃是游龍,故此認出他的身份。他不認得我,倒也不奇怪了。”
元鶴了然的點點頭,旋即問:“他的武功很高嗎?”
淩未風想也不想便答:“很高。”
“比你還高。”
“……”
“你怎麽不說話?”
“未曾見得。”
淩未風隔了好一會兒方說出這四個字。
他倒不是誇大其詞,楚昭南手裏仗着削鐵如泥的游龍劍威力大增,卻還被淩未風開始打的難以還手。而淩未風顧忌元鶴,不能全心應對,兩者武功高低倒是難以比較了。
倘若下次再見,也怪不得他殺鞑子走狗,清天山門戶。
屋外天色漸暗,因為怕燃氣煙火被楚昭南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不得不耐着嚴寒将就一夜。
比起寒冷,元鶴卻更餓。
她挂在脖子上的一袋餅早在逃命的時候丢失了,現在想起來好生後悔。
元鶴苦苦忍耐了好一會兒,終于哀哀的開口要吃的:“我好餓。”
淩未風想起他們原計劃是直接下山,在牧民家借宿一晚。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竟到了這間破屋。他自己倒是不妨事,習武之人若是連這點饑餓也無法忍耐那才是真的贻笑大方。
但元鶴不同。
淩未風從袖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面倒出一粒碧綠的藥丸,遞給元鶴說:“我身上只有這個了,你将就吃下。”
元鶴看着拇指大的藥丸,問:“這是什麽?綠色麥麗素?”說完扔進嘴裏,啊嗚一口吃掉。
“不是。”淩未風微微一笑,解釋道:“這丹丸乃是天山上亘古不化的寒冰上長出的雪蓮,配上其他藥物所煉成,能解百毒。”
“很好吃,能再給我一顆嗎?”
淩未風倒出一顆交給她。
“真好吃,能再給我一顆嗎?”
淩未風頓了頓,又給了她。
元鶴就當有嚼勁的薄荷糖,吃完舔舔嘴角,又眼巴巴瞅着那瓷瓶。
淩未風這次直接将瓶子揣回袖裏,斂容道:“這藥丸至多只能吃三顆,你沒病沒痛,不要再吃了。”
元鶴聞言雙眼一亮:“那麻煩你拍我一掌吧!只要不拍死不吐血不癱瘓都可以!”
淩未風:“……”
元鶴上前挪了兩步,正想撒個嬌蹭點吃的,剛伸出手胸口一熱,那不好的預感又來了。她剛說了句“啊呀”,便被滑落的衣衫兜頭罩住全身。
元鶴好不容易将頭從袖口裏探出來,就看見淩未風在笑。
她攤開翅膀,語帶傷感的說:“又變回去了。”
“半個時辰。”
“什麽?”
淩未風看着她道:“你化成人的時間正好是半個時辰。”
元鶴“欸”了一聲,歪着腦袋道:“原來每次只有半個時辰。”
可是她為什麽會變成人的?
元鶴就這個問題想了一晚上。
待第二天天還未亮,人便迷迷糊糊醒了,一睜眼就看見淩未風背對着她包紮傷口。元鶴第一次看到男人沒穿衣服的背部,臉騰的紅了,連忙閉上眼繼續裝死。
淩未風穿好衣服,沉聲說:“我們走罷。”
元鶴睜開一只眼,故意哼哼唧唧裝作剛醒的樣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傻不拉幾的道:“嗯哈……早上好。”
兩人走到屋外,那匹馬竟還沒有逃走。
淩未風上前去給馬屁股上的那道傷上藥,逃離之時若不是下手狠些,這馬也跑不快的。
元鶴靠在門框看他細細上藥,不知怎的便覺得心下溫暖。
明明這天很冷啊。
她想起糾結了自己一晚的事情,又回憶了下自己變成人之前的過程。對比一下,元鶴很快就發現了原因所在。
她為這個發現興奮不已,當即便蹦蹦跳跳的跑過去,一把抱住淩未風的腿,大聲道:“我要變身!”
“……”
元鶴低頭一看,咦?怎麽還是翅膀?!
她不甘心死死抱住,又蹭了蹭:“變身!變身!”
“起來,地上涼。”淩未風頓了頓,又道:“這馬傷了皮肉,我們等會兒走下山罷。”
元鶴垂頭喪氣的站起來,全然沒将這話放在心上。
摸着鳥下巴想,沒道理啊,怎麽抱他沒反應呢?
難道說……
元鶴捂了捂臉,退後兩步,擡頭對淩未風道:“可以抱我一下嗎?”
“咴——”
那馬兒刺痛的嘶鳴一聲。
淩未風連忙擡起手,神色有異。
元鶴以為他沒聽見,又大聲的說:“淩大叔,抱我一下吧!”
“走了。”
淩未風倏然牽起缰繩,轉身離開。
“抱一個再走啊!”
“……你不是受傷了嗎,跑那麽快幹嘛!”
“喂喂!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