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章
元鶴又回到軟軟的兔毛窩裏。
想起昨夜之事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她舉起翅膀看了又看,難以想象,在幾個時辰前她還恢複了人身。
淩未風将她帶回屋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去了,說是去找慧明禪師拜別。易蘭珠下山已久,淩未風不可能不管不問,待天大亮,便要下山去。
元鶴百無聊賴的撓撓腦袋,淩未風一走她可怎麽辦?是浪跡天涯還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她心裏胡思亂想半晌,就是沒找到方法。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卻是淩未風走了進來。
“早、早安。”元鶴忙坐的筆直,結結巴巴的說出一句。反正淩未風已經全部知曉了,再瞞來瞞去倒是她不厚道。
淩未風自從見過元鶴變成嬌滴滴的姑娘,一直都處在暈頭轉向的狀态。剛才本是和慧明禪師說易蘭珠的事情,他卻莫名其妙的問:“師父,人可會變成動物,然後又變成人,再變成動物?”
慧明禪師第一次聽到自己徒弟說出這種話,不禁仔細瞧了眼他。
“未風,你是不是有心事?”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病糊塗了?
淩未風想到元鶴心下奇異,但面上波瀾不驚的搖搖頭道:“并沒有心事。”
慧明禪師合上眼道:“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像你方才所說也不無可能。衆生萬象無奇不有,你也無須太深究其中。”
淩未風道了句是,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交流。向慧明禪師說清原委,便告退回到屋裏。
元鶴擡頭對他說早安。
淩未風愣了一下,朝元鶴颔了颔首。
元鶴心裏七上八下,但看淩未風也沒有想說話的意思,只得厚着臉皮道:“你這是要下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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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未風嗯了聲道:“是。”
元鶴瞪大眼睛望向他,鼓足勇氣問:“那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嗎?”
淩未風撇開眼,走到床頭去取佩劍,背對着元鶴說:“不能。”
元鶴聞言刷的站起來,想走過去卻不小心被窩邊絆了一跤,“哎呀”一聲摔了個狗啃屎。淩未風下意識想去伸手扶她,可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又轉過身去。
“為什麽不能?”元鶴從地上爬起來,依依不饒的問。
淩未風想也不想便道:“江湖不比天山,人心險惡,我屆時無瑕再照顧你。”
元鶴忙道:“我有手有腳,不用你照顧的。嗯,只用給口飯吃就行……”
淩未風半晌才道:“路途遙遠,你承受不住。”
元鶴亮起翅膀揮了揮:“誰說的!我可是一只鳥,我會飛的!”
淩未風聽她這麽說總算側過頭了,看着她問:“真的?”
元鶴一咬牙說:“比珍珠還真!昨晚我學會捕魚的同時還學會了飛,你不信我現在就飛給你看!”
元鶴記得有人曾說潛能都是逼出來的!
她現在把話說死了,自己肯定能飛起來吧?
淩未風索性盯着她,看她準備怎麽飛。
元鶴拍拍胸口,刷的展開翅膀,有節奏的上下揮舞,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元鶴心裏也沒底,她是根據飛機的動力原理來加速,想着想着就覺得兩腳有些微微離地。
元鶴低頭一看,激動的哇哇大叫:“看,看,我真的可以飛耶!”
離地幾寸就覺得天下都在自己腳下,頓時飄飄然,翅膀也越揮越快,她認為已經能讓淩未風知道她其實是很有實力的了,可是怎麽安全的着陸啊!元鶴心裏一急頓時就失了準頭,只聽“當”的一聲直直撞在門框上……
淩未風擺擺首,不置可否。
元鶴暈乎乎的站起來,扶着腦袋說:“看吧,我都說了我可以飛,只是不大熟練。”
“你不要胡鬧了。”淩未風沉聲道:“我已将你托與悟性師兄,他心地仁善,定會好好待你。師父去閉關,沒有十天半月是不會出關的,你不用擔心。”
元鶴呆呆的站着,以為自己聽錯了。
低了低頭,又擡起來,只不過兩只眼睛裏蘊滿了淚水,仿佛須臾間就會啪嗒滾落在地。
淩未風見她這般,擡了擡手欲言又止。
元鶴哽咽道:“我不想一個人留在天山,誰知到禪師什麽時候出關,萬一他提前出來怎麽辦?我也想去看看蘭珠,我很想念她……”說着說着語不成句,元鶴直接捂着臉嘤嘤嘤哭起來。
雖然她是鶴的樣子,但聲音卻是一個少女。
淩未風不禁想到昨夜元鶴變成姑娘的樣貌,頓時未知所措,忙道:“罷了,你莫再哭了,我帶你一同前去便是。”
話音甫落,元鶴擡起頭就說:“淩大叔你真好,走的時候記得多帶些餅哦!”
淩未風額角一抽,為什麽他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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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論如何,元鶴的目的是達到了。
這也是她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結果,這年頭好人難得,既然遇見了就要死乞白賴的拖住。淩未風雖然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但是元鶴的第六感很清楚他是一個好人,而她現在生活不能自理——不要想歪,就是想找個避風的地方而已。
能變成人又給了元鶴希望。
至少她還有可能恢複成人,不會一輩子這幅鳥相。在她變成人之前,就難為淩未風多多益善了。
元鶴讓淩未風在餅上淘了個洞,她自個兒鑽進去像帶了一個項圈。想吃了就低頭咬一口,兩只翅膀還能揮來揮去,十分悠閑。
淩未風本來只帶了一把劍,但因為元鶴,不得不打包了一大堆餅。用布包包好,挂在元鶴脖子上。
元鶴跟着淩未風好些時日,膽子也大了些。
她邊走邊道:“淩大叔,你說我是因為什麽變成人形的?”
淩未風很不願意想起那晚的事情,默然許久方道:“未可知。”
元鶴卻和截然相反,數着羽毛嘀咕:“難道是因為天池的水?那只大鳟魚?還是夜晚在水裏?還是有人偷窺?還是……”
“咳咳。”淩未風清咳兩聲,打斷元鶴的絮叨,道:“也許都不是。”
元鶴嘆了口氣,說:“嗯,也許都不是。”
她想要永遠擺脫這鳥的摸樣,是不是也沒有辦法了?
淩未風看元鶴突然垂首不說話了,竟有些不習慣。他不由安慰道:“你不必多想,若有機會,定還可以變成人的。”
元鶴道:“我不希望是一時,我希望是一世。我不喜歡當鶴。”淩未風頓了頓,好半天才說:“當一只鶴未必不是好事,做人反而勞苦煩惱。”
他語氣微微悵然,元鶴不由擡眼仔細看他。
世人到了淩未風這個年紀都該有很多往事,元鶴突然想問他很多問題,例如為什麽惆悵,什麽時候來的天山,易蘭珠的娘是誰,他臉上的那道傷痕又是怎麽來的……
“你喜歡吃餅嗎?”
可為什麽問出來的問題是這個!元鶴敲了敲腦瓜,對自己的神思維也頓感無力。
淩未風顯然也是愣了下,随即答道:“還好。”
元鶴悄悄籲口氣,正想再找點話說,淩未風忽然神色一凜,攔住元鶴阻止她前行。
“怎麽了?”
淩未風看着前面一片平平的雪地,忽然拔劍淩空一揮,只聽破風聲響,面前的積雪頓時炸開散的到處,露出幹枯枝葉下的大坑。
元鶴下意識就以為是獵戶做的陷阱,可仔細一看坑裏放的并不是捕獸夾,而是并列好的尖利木樁。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掉下去不被刺成篩子才怪。
淩未風神色有些凝重,皺眉思索片刻,對元鶴叮囑道:“此乃人為陷阱,周圍怕是還有埋伏,你站在這裏,不要亂走。”
元鶴看了下那些木樁,連忙點頭記下。
剛一說完,前面雪天相接之處漸漸顯現出一排騎馬的人影。
為首那人約莫四十來歲,穿着鹿皮的厚底靴,腰間一把佩劍雕刻盤龍錦紋。雖未剃頭但卻是清人打扮,神情睥睨。
那人看到淩未風和元鶴,也沒下馬,而是拿鞭子指着他們問:“前方何人,報上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