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劍]生命大和諧

第9章

第九章

元鶴順着記憶一點點摸索去天池的路。

在清楚自己不可能被人養一輩子的時候，她就知道奮發圖強的時刻到了。

萬事吃為先，所以學會捕魚是最重要的技能。

元鶴站在池邊，仰頭看了看滿天繁星，深吸口氣，拎着自己羽毛，一點一點涉足水中。

緊繃着身體，也不知道在齊膝的水裏站了多久，元鶴讷讷的擡起腿，借着星光看清并沒有螞蝗那些惡心的生物。頓時心下大喜，在水裏高興的蹦了蹦。她覺得已經适應水的冰冷，便開始屏息，緊緊盯着水面。

這湖裏的魚很多。

夜晚幾乎全都出現了，不時在湖裏躍起，噗通噗通濺起水花。

一只鳟魚劃着水面慢悠悠的朝元鶴這邊游來，元鶴又是激動又是害怕，激動可以大展身手，害怕這魚跳起來咬她一口。

那鳟魚似乎意識到元鶴是個戰鬥力為負數的貨色，大膽的在她兩腿之間游啊游。元鶴穩了穩心神，輕輕擡起翅膀……呃，不對，翅膀是抓不到魚的。

元鶴又将翅膀放下，想了想白天淩未風的講解，記起鶴應該用嘴去戳魚……腦補了一下場景，元鶴立刻搖了搖頭，她才不要用吃飯的地方去捕魚，戳進水裏也就罷了，萬一戳到魚弄得腸穿肚爛豈不是很殘暴惡心！

元鶴撫了撫額，她估計是天下間第一只人道捕魚的鶴。

元鶴琢磨半天，那鳟魚就差在元鶴腿上撒泡尿。元鶴心道了句小樣，你還無法無天了！一咬牙擡起右邊爪子，單腳獨立的站在水裏，瞄準獵物。心下默數一二三，猛然擡腿幻想一擊必中，豈料腿太長了不小心撞着同樣很長的鳥喙，元鶴臉一歪，“啾”的一聲華麗麗栽進水中。

元鶴手忙腳亂的抱住水裏一塊凸起的石頭，氣喘籲籲的爬上去，甩甩滿身水，就差以頭搶地三百下。

她怎麽會蠢到這種地步！

元鶴不甘心的站起來，嗖的擡起爪子，測量了一下距離，免得用力過猛又把自己撞暈。那只鳟魚耀武揚威的朝元鶴游來，元鶴一喜，心想你還送上門自尋死路！亮起爪子，說時遲那時快，噌的朝那魚抓去。

魚類特有滑膩的手感被她抓在手中，元鶴也沒想到真的會一擊必中，正要興高采烈的歡呼，那只鳟魚突然劇烈的掙紮，元鶴沒敢用爪子摳進魚腹，一不留神就讓它從爪子縫兒裏掉了。元鶴大急之下脫口便道：“別跑！”

那魚還未游遠，元鶴當即便傻不拉幾的跳進湖裏，踩着湖底稀泥就要去追。眼看要到手了，腳下卻猛然一空，直接跌進湖底暗坑。

頓時冰冷的湖水鋪天蓋地堵塞元鶴口鼻，她心下大驚，嗆了幾口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貌似……溺水了。

元鶴也是個正常人，在生命遭遇威脅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大呼：“救命啊啊啊啊！救……咕嚕嚕……”剛喊了幾句就嗆了滿口的水，元鶴趕緊閉上嘴，而且她發現自己就算叫破喉嚨也沒用。

天山上本來人跡罕至，而天池周邊除了魚蟲更難找出旁人。元鶴又是一個人偷偷摸摸溜出來的，淩未風這個時候肯定還在睡大覺……

她還不想死，她還沒吃夠餅！

元鶴掙紮之間還想着她的餅，似乎這樣才能讓她的求生意識強烈一些。但腦海中餅的樣子越來越模糊，餅啊，餅啊，你不要走……

元鶴不了解死的感覺是什麽樣，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的羽毛都重極了，像背負着一大堆石頭将她沉入水底。就當她要失去意識的瞬間，下一秒卻整個身體都被人抱在懷裏。元鶴突然感覺胸口一陣灼熱，而抱她的那人也明顯手臂一僵，但随即拖住她的腦袋浮出水面。

水面上莫名的彌漫着濃濃的白霧。

元鶴大口的吸了吸空氣，迷迷糊糊睜開半只眼睛，卻見來人身形很是熟悉，仔細一瞧，竟然是淩未風。

……他不是該在睡大覺麽？

元鶴的腳踩不到湖底，生怕又掉進去，眼睛半眯半睜，下意識伸出一只手緊緊抓住淩未風衣襟，另一只手則指着淩未風怪道：“奇怪，你怎麽長了一、二、三、四……四個頭？”她此時看不清淩未風表情，話音剛落，又反反複複的看着自己的手道：“欸……我怎麽長了一、二、三、四、五……五根手指？”

等等……

手指？！

元鶴刷的睜開雙眼，打了個激靈。

伸出自己的手一看，十指纖纖白皙光潔。

元鶴頓時就覺得天旋地轉大腦當機智商轉不過彎，更不敢擡頭看淩未風臉色。可她低頭的瞬間立馬就忍不住啊啊大叫，一把推開淩未風，雙手抱住肩膀，臉紅的似乎要滴出血。

淩未風一直都沒有說話。

因為……

他比元鶴大腦死機的還要早，以至于現在都還是發懵狀态。

元鶴悄悄逃出窗戶的時候他便已經醒了，只能說元鶴對“高手”兩個字沒什麽概念，也怪不得她。于是高手淩未風就當了一次尾随魔，想要看看這只鶴準備幹什麽。

淩未風本以為元鶴是要逃跑，心想着這樣也好。卻不料元鶴摸索着來到天池，站在湖邊捕魚。淩未風這個時候還以為元鶴是餓的忍不住了，正安慰自己這小家夥還是有鶴的天性，元鶴就撲通的倒栽進水裏。

淩未風看着她落水差點就沖過去把她撈起來，但想着那水太淺應該不會淹着，就見元鶴吭哧吭哧的爬上一塊石頭。

必須要說明的一點，那塊石頭在水位比較深的地方。

淩未風雖然疑惑元鶴是怎麽跑到那去的，但也沒有放在心上，樂得看元鶴繼續捕魚。然後接下來的數刻時間，他內心一直都在“自己耳朵是不是幻聽的問題上”進行激烈搏鬥。

沒錯。

那只鶴竟然清晰無比的說了句，別跑！

淩未風當即就覺得肯定是幻聽！一定是幻聽！甚至運起輕功圍着天池巡視了一圈，認為還有別人在場。

但天池周圍除了他和元鶴的确再無旁人。

淩未風心懷奇異的朝元鶴飛方向看去，便發現元鶴也不見了。正驚奇萬分，湖裏傳來女子呼救的聲音，只見一只鶴在水裏不停的撲騰、掙紮。

這下他真的聽清楚了。

不是幻聽。

那只鶴真的會說話！

饒是淩未風他見慣大風大浪，但如此靈異的事情還是讓他震驚萬分。當他震驚的差不多了，才驚覺湖裏的氣息越來越弱，身形一展，連忙去救。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去救。

但就是去了。

淩未風潛進湖裏，水下一片漆黑，他胡亂摸索突然摸到兩根羽毛，登時便拉住那兩根羽毛将元鶴攬入懷裏。

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就在抱住元鶴的一剎那，毛茸茸的手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肌膚。淩未風渾身一僵，以為是幻覺，趕緊将元鶴托出水面。

誰知到現實又一次沖擊了他的神經。

不是幻覺……

是一個面目姣好的姑娘。

她的頭發像海藻一樣鋪散在水面，裸露的皮膚細膩雪白。淩未風已經忘了他們還在水裏，只愣愣的抓住對方手臂。

姑娘顫了顫挂滿水珠的睫毛，伸手指着他數數，然後……然後怎樣了？

淩未風頓時清醒過來，只見元鶴正雙手抱肩縮在水裏。

他意識到某些不大和諧的問題，連忙轉過身，側首沉聲道：“方才……多有冒犯。”

元鶴自從發現自己變成人後就不停的打顫，冷是一方面，怕是一方面。

心裏一個勁兒大叫完了完了！餅子大叔看見她變異了！！

那種感覺就像披了馬甲到處犯事兒最後真身被抓住了一樣。

正當元鶴想着淩未風會不會大喝一聲妖孽受死拍死她，淩未風卻突然背過身，對她道、道歉？！

元鶴驚訝的擡起頭，看着淩未風腦勺眨了眨眼睛，又覺得不好意思，細聲細語的說：“沒、沒什麽。”

至此又是一陣沉默。

只有魚躍起來濺起水花的聲音。

元鶴心裏不停的鬥争，是該和盤托出還是編些謊言？

自己身體越來越冷，再泡下去多半要廢了。

元鶴有些尴尬，怯聲問道：“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淩未風怔了怔，方道：“你若不想說，我便不問。”

元鶴莫名覺得心情好了些，但又追問：“你會殺了我嗎？”

淩未風遲疑了會兒，語氣嚴肅的道：“只要你不出來作惡害人。”

元鶴聞言忍不住“噗”的笑出聲，正想拍拍他肩膀說自己不是妖怪哦，卻見春光外洩，連忙又抱着肩膀。

“我又不是妖怪，幹嘛要害人？”

淩未風有些難以理解，但元鶴說自己不是妖怪，他竟然很相信，一點都不懷疑。

即使今夜發生的事情的确很靈異。

大約……沒有哪個妖怪會像她這般蠢吧。

元鶴似乎知道他肯定很不理解，反正都已經被看光了……咳咳，她說的是變異過程！倒不如大方大方一點，将前因後果都說清楚。

她相信淩未風說的話。

他說不會殺自己那就一定不會。

“水裏太冷了，上岸我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元鶴打了個寒顫，哆嗦着道了一句。

淩未風自己練武久了難以察覺，這時才發現他們在水裏站了很久了。元鶴不是妖怪，那定然受不了冰涼刺骨的水溫。

“嗯。”淩未風悶悶的答了一句，跨步就要上岸。元鶴這時突然大聲道：“等等！”

淩未風一愣，側過臉問：“怎麽了？”

元鶴捂住臉，從指縫裏露出眼睛，看着淩未風背影，聲如蚊讷的說：“麻煩給、給件衣服好麽？”

淩未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