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名字是個很高深的學問。
比方說父母給某人取名偉剛,是希望孩子未來英偉剛強;取名修平,意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取名墨顏,也許是父母偶爾文藝一把,也許是對挖煤行業表示致敬……這些人将來的出路大多和名字有部分關系:叫偉剛的再不濟也有正當工作,叫修平的當了官兒,叫墨顏的邊喝咖啡邊挖煤……
括弧,以上只有小部分幾率影響一個人的人生際遇。
這幾率和上公廁拉屎沒帶紙卻驚喜發現穿了兩條內褲的幾率一樣。
元鶴當時看見這條消息的表情和在座各位差不多,拍大腿狂笑一通之後肅容道:“什麽亂七八糟的,無稽之談。”按這意思,她難不成今後還會和鶴扯上關系?
搖了搖頭,将報紙随手一扔,便關燈鑽進被窩,美美的睡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從溫暖的被窩瞬移到某座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高山上。
四周白茫茫一片。
積雪很厚,可并沒有将元鶴埋在裏面。
因為她的腿很長。
纖細苗條,曲線優美。
元鶴低頭看了自己的美腿半晌,下巴……啊不對!鳥喙差點掉地上!伸翅膀左右開弓朝自己扇了七八個耳光,疼的嗷嗷叫,這才确定不是做夢!
元鶴愣了兩秒猛然發出一聲怪叫,“刷”的展開雙翅在雪地裏狂奔,留下一串兒淩亂的三叉爪印。
她她她她竟然變成了一只鶴!
歪歪倒倒不知跑了多遠,元鶴終于耗盡體力,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Advertisement
且不說“跪”這個姿勢由一只大型涉禽來做是多麽的詭異,但元鶴就是做到了。她甚至還撲棱着翅膀嚎啕大哭的捶地,借此抒發自己驚悚、震驚、傷感等等等情緒。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元鶴攤開翅膀看着黑白相間的羽毛,不可置信的說出一句人話。
她仔細想了會兒,貌似自己睡前沒吃什麽導致變異的東西,也沒有幹過強叉婦孺搶劫小朋友的壞事,唯一的原因,那就只有……
“你玩我!”元鶴四十五度望天淚流滿面,朝天空豎起……中羽。
誰知這個造型擺了沒一會兒,就聽得遠遠傳來細微的轟隆聲。
元鶴刷的站起,警覺的左看看右看看,周圍一切正常。
她歪着腦袋嘀咕說:“可這聲音聽起來好耳熟啊。”話音剛落,就被一塊積雪“啵”的砸中。
元鶴甩掉頭上的雪渣,正要發怒,眼睛卻越睜越大,瞳孔裏映出一大片滾滾襲來的白色雪龍,氣勢浩然摧枯拉朽。
“救命啊咧咧啊啊胡啊咧——”某鳥瞬間就被雪龍席卷,裹在雪球裏骨碌碌的滾下山。
就在元鶴呈加速運動翻滾的當口,山下兩撥人正劍拔弩張的對峙。
左邊一夥六人全戴着獸毛氈帽,腳踏鹿皮厚底靴,領頭的是個中年漢子,長得一副癟三樣甚是讨打。反觀右邊一夥人馬,姑娘和少年都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唇紅齒白面若桃花。
單從面相上就該分辨的得出哪個是跑龍套的了。
小姑娘手持一把短劍,咬牙切齒的道:“爾等鞑子走狗,休想踏上天山半步!”
中年漢子不以為意,撚着八字胡笑說:“姑娘何必如此兇惡,我們不過是來采幾株天山雪蓮罷了。只要你不阻攔,屆時分你些銀子可行?”
小姑娘冷笑道:“呸!誰稀罕你的銀子。今日你們不但不能采得天山雪蓮,我還要你們死在這!”剛一說完,舉劍就要沖過去,卻被旁邊的少年一把拉住。
“師姐息怒,他們可是鄂親王的人!”
“放手,誰是你師姐!”
“對對對。”少年搓着手不好意思道:“淩大俠還沒有收我為徒,我也不能這麽早叫你。”
小姑娘冷道:“我不是淩叔叔的徒弟。況且,就憑你有什麽資格拜我叔叔為師!”
少年臉色有些挂不住,不悅道:“易蘭珠,你信不信,我……我死給你看!”易蘭珠柳眉一豎,指着中年漢子一夥人,狠狠道:“你敢說這些走狗不是你帶來的?”
少年語塞,沒有答話。
“你這姑娘我看你年紀小不屑與你争辯,一口一個走狗你奶奶的罵誰呢!”中年漢子不樂意了,哇呀嘿哈拉開全武行的架勢。
易蘭珠冷冷一哼,推開少年,持劍便和中年漢子纏鬥到一塊兒。
這中年漢子大有來頭,他是當今鄂親王手下數一數二的親信。
鄂親王多铎乃滿清第一勇士,曾率軍平定準葛爾和大小金川,戰功顯赫。在他身邊做事的人說出去都無限風光。當然,這些表面風光的人在抗清志士的眼裏通通只有一個稱呼:走狗,大走狗,巨型走狗!
中年漢子勉強夠格大走狗級別,故此不用給他安排名字了。他身後的五人都是走狗級別,只能在旁邊吶喊助威當拉拉隊,也不用安排名字。反之,剛才被易蘭珠罵的狗血淋頭的少年有個很霸氣的名字,葉喪彪。
還是那句話,名字是個很高深的學問,有的人在名字上寄托了宏偉心願卻忘了物極必反一說。葉喪彪本來是個很霸氣的名字,可惜人矮矬窮,這性格也就畏畏縮縮爛泥糊不上牆。他本是天山腳下獵戶的兒子,耳濡目染對江湖事也了解些許,不免生出幾分向往。
天山橫亘三千多裏,相傳晦明禪師住在天山北峰,天山南面住着白發魔女。這兩人的都是江湖傳說,比宗師還要宗師的人物。葉喪彪只能晚上睡覺的時候意淫一下:因為自己長的帥被兩人收為徒弟,傳絕世武功威震武林,然後……繼續隐居,等待像他一樣的大好青年來天山求教絕世武功。
皇天不負,他終于在某日等到了易蘭珠和她的叔叔下山。
易蘭珠的叔叔名叫淩未風,乃是慧明禪師的弟子。慧明禪師親自傳授的徒弟只有三人,老大楊雲骢挂的早,老二楚昭南成了清廷巨型走狗,老三便是淩未風了。
當葉喪彪知道來人是淩未風之後,直接呈惡狗撲屎的造型抱住淩未風大腿,央求他收自己為弟子,後來淩未風見他英俊挺拔高大俊朗,于是點頭同意了。
以上,則是葉喪彪的個人想法。
實際情況是淩未風趕着去辦事,又不能一腳踹飛他,只能說“此事暫擱,回來再議”,這才使得葉喪彪松爪。
然後葉喪彪就再也沒有等到淩未風“回來”。倒是易蘭珠經常下山和他說話,兩人年紀相當,成了朋友。
這日葉喪彪又在無限意淫的時候,中年漢子出現了,二話不說就讓他帶路去天山。
葉喪彪得知他們是鞑子派來的人,義正言辭的說:“想去天山?絕無可能!”
“有骨氣!”中年漢子點了下頭,刷的拿刀架他脖子上。
“各位大爺你們是要走哪條路啊?有遠的有近的,遠的四五天,近的一天,但走遠路可以看見天山沿途風光,還能找個地兒泡泡溫泉,度假休閑好去處喲……”
易蘭珠正好下山,狹路相逢。知道葉喪彪的作為後,易蘭珠鄙視一百次都不夠,所以說話十分刻薄。
兩方交手在所難免。
易蘭珠的武功虧在不到火候,否則以天山劍法的精妙早就将中年漢子砍成薯片。中年漢子能帶領人闖入天山,也有兩把刷子,一柄九環刀使得虎虎生風,和易蘭珠戰個平手綽綽有餘。
“小姑娘,你若是跪地求饒,老子我就饒你一命!”
易蘭珠一劍隔開刀鋒,冷然道:“休想!”
葉喪彪此時也看出易蘭珠落了下風,心下也擔憂的道:“易蘭珠,要不你就放他們去吧。反正淩大俠慧明禪師都在,他們去了也讨不着好處。”
“沒門兒!今天要麽他們死,要麽他們死!”
沒想到易蘭珠的脾氣倒倔,中年漢子正要冷笑,卻聽他身後的喽啰驚聲道:“什麽聲音!”
葉喪彪遠眺山頭,只見一片積雪崩塌,正飛速的朝這邊襲來。
“不好,是雪崩!”
易蘭珠百忙之下擡眼一算,松了口氣道:“無妨,雪勢不大,到不了這邊。”趁着中年漢子分神,易蘭珠飛快出手,“嗤”的割破對手臂,頓時血流如注。
中年漢子勃然大怒,啪啪給自己手臂點了穴道,說:“你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別怪老子欺負你個小姑娘!”
語畢,出手更加迅疾,易蘭珠也凝神對待不敢大意。
兩方纏鬥的正歡,那雪龍卻越來越近,浩浩蕩蕩好不壯觀。幾個喽啰自小生在中原腹地,哪見過這般景象,将易蘭珠方才說的話全都忘個精光,吓得哇啦哇啦扭頭就逃。
葉喪彪心下也沒底,怪叫了聲躲一坑裏。
倒是易蘭珠越戰越勇,中年漢子因為顧忌雪崩,出手不由得慢了。雪浪逐漸拉近,兩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冰冷刺骨的氣息。
但正如易蘭珠所料,那雪浪沖刺到山腰便後力不濟,像盤散沙傾瀉,到後來也就漸漸停止,剛好止在山腳。
中年漢子回頭看了眼積雪,忍不住笑道:“天助我也!”
易蘭珠本來厲目而視,聽了他這話卻也笑了:“指不定這老天到底助的誰。”
中年漢子爆出一串大笑,舉着九環刀哐哐拍胸:“南海觀世音,西天如來佛,老子每年都給他們香火錢上百兩!天不助我,難道還會助你!哈!哈!哈……”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結束了自己的龍套生涯。
鏡頭回放,當中年漢子大笑的時候,易蘭珠早有警覺,眼看着他身後飛來一個直徑約五點五五米的巨型雪球,仔細看裏面似乎包裹着一件極其厲害的暗器。就當中年漢子笑到第三個“哈”,易蘭珠兔起鹘落已經飛快退後數丈距離,同一時間,雪球在加速運動中因凸起的石頭阻力,向空中升起約一丈高,随即以自由落體方式砸在中年漢子頭上——鼓掌滿分!
呃,至于中年漢子被砸的腦瓜破裂稀巴爛的慘景就不諸多贅述了。
話說這邊,元鶴只覺自己坐過山車一般颠簸了千山萬水,終于等到鈴響的那刻。雪球“砰”的一聲碎成一堆雪渣,它也終于透過氣來,像把利劍直直插-進雪堆裏。
由于用力過猛,她甚至不能靠自己把腦袋拔-出來。
于是易蘭珠和葉喪彪就看見一雙紅紅的腳爪,在雪外不停的抽搐,抽搐……
總算兩人還沒被這變故吓傻,葉喪彪伸手抓住一只爪子就從雪裏拔了出來,順便還好心的甩了甩上面的雪。
“這是什麽怪鳥?”
易蘭珠皺了皺眉,道:“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有仙禽之稱的鶴。可是這種鳥喜歡在溫暖的南方,怎會出現在這極寒的天山?”
葉喪彪晃了晃元鶴,估摸着說:“這玩意應該死了吧?肉好吃嗎?”
元鶴正昏昏沉沉,聽見這話登時全身的羽毛都炸起來了,脫口就想說“我不好吃”!可她剛剛說出一個“我”字,猛然記起自己現在是只鶴,鶴是不能說人話的!
但易蘭珠和葉喪彪已經震驚的看着她。
“師姐,這鳥……方才是不是說話了?”
“好像說了個‘我’字。”易蘭珠回答完,突然瞪着葉喪彪道:“不許叫我師姐!”
葉喪彪連連點頭:“好的,師姐!”
元鶴聽他們談論整顆心都懸起來了,她不可能給這兩人解釋自己莫名其妙的遭遇,且不說這兩人不會信,她自己也不信啊!
元鶴心一橫,在兩人驚奇的目光中扯嗓子高聲鳴叫:“我我我喔喔喔——”
“哇塞!原來鶴也會打鳴!”
易蘭珠更加驚異的盯着元鶴,也搞不清狀況道:“不會吧,我聽過鶴的叫聲,絕不是如此。”
葉喪彪道:“也許它是雞和鶴生的,像馬和驢會生出騾子。”
“雜交品種?”
“是的,師姐。”
“我說了不許叫我師姐!”
“好的,師姐!”
易蘭珠翻了個白眼,不願在山下多逗留,從葉喪彪手上搶過元鶴,哼道:“這只鶴我養着了!”
葉喪彪哇哇大叫:“別啊,我還說今晚上炖湯喝!先燒一鍋水,拔掉它脖子上的毛,拿刀劃道口子放血,然後放滾水裏一滾,剖開肚子拉出腸子苦膽胃囊……”
“不聽你胡說了,小鶴冷的瑟瑟發抖,我先帶它回去。”易蘭珠察覺到懷裏的鶴不停的抖啊抖,以為是它怕冷。
事實上元鶴也真的很冷,但更多是被吓的。
嘤嘤嘤,她才不要被分屍煮熟蘸巴蘸巴醬給吃了最後經過消化變成一坨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