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知根知底
跟着薛明禮到年級主任的辦公室, 進屋後關上門，印入視線的是一組造型方正的黑色皮沙發和暗紅棕色辦公桌。
王主任坐在辦公桌邊, 把手裏正看着的文件夾合起來壓在手腕下, 掃一眼宋驿和唐司司。
打完招呼, 薛明禮站在靠後一點的地方, 最先開口說話, “王主任，我們班宋驿的成績你是知道的, 唐司司到高二之後的每次考試成績也都單獨拉出來給你看過了, 這兩個孩子沒什麽問題, 平時也是很守班級紀律的。”
“沒什麽問題在課間操的時候他幫她系鞋帶？”王主任說着，用手指一下宋驿，又指一下唐司司。
薛明禮又笑着護短一句，“這不是同學之間友愛互助嘛，我們宋驿是班長，總不能看着班級同學跑操的時候摔倒, 那影響才真不好。磕破了摔壞了, 學校還得擔責任。”
王主任白薛明禮一眼，“那讓我們學校的男同學都學宋驿，都去大課間給女同學系鞋帶呗, 跑操之前不知道提醒把鞋帶都系好？”
說到這個，唐司司立馬小聲認錯，“王主任，是我大意了。”
王主任看一眼唐司司, 摸起手邊的筆指一下宋驿，目光還是落在唐司司身上，“他跪下就給你系鞋帶，也是大意了？”
唐司司被他問住了，微微抿抿嘴唇沒回答，倒是宋驿說了句：“這個自然不是大意，大意的話發現不了她鞋帶散開了，發現了之後也不會急着要幫她系上。”
聽到這話，王主任眼珠子一瞪：“……”
什麽意思啊？？？
他們的年級第一這是故意在他面前表達自己做人女孩子的男朋友有多細心有多合格？？？
王主任突然覺得不能理解，嘶了好長的一口氣，蹙眉看着宋驿說：“宋驿同學，我一直認為你是我們學校最穩重最有想法的男生，和同齡的那些男生壓根就不是一個水平層次的，你比他們可成熟多了，怎麽你也學他們玩早戀這一套？”
宋驿确實穩重，穩重地解答王主任的疑惑，“從小見得多，确實比同齡人成熟很多，那麽，您說我學別人早戀可能就有失偏頗，我想法很成熟，和唐司司就不能算是早戀，不是您想象中荷爾蒙作用下的頭腦發熱。”
王主任又懵了——發現這孩子他教育不了！
他把目光投向薛明禮，薛明禮連忙緩解氣氛，“家長應該快到了，看看兩邊家長怎麽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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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有點尴尬，剛想問家長到底還有多久才到，結果話沒問出口，辦公室的門響了。
薛明禮清一下嗓子去開門，随後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格外年輕的女人，燙卷的頭發紮成了馬尾辮，身上穿着白色的呢大衣，笑笑地和薛明禮王主任打招呼。
唐司司見過，現在當然一眼就認出了是宋驿的媽媽。他媽媽是真的保養得好，今天還把頭發紮起來了，而且穿着白色的衣服，比那天看到的還顯年輕一點。
王主任和薛明禮看到宋驿媽媽的時候其實都愣了一下，愣完後自然客氣地給引到沙發上坐下來。
家長來了，王主任也不讓唐司司和宋驿再站着，看着他們說：“你們也坐下來。”
得了話，唐司司只好跟着宋驿在沙發的角落裏坐着。
顧慧珊還沒到，于是王主任很客氣地和宋驿的媽媽聊天。
宋媽媽沒什麽情緒不好的樣子，接一杯王主任給倒的熱茶在手心，相反還笑着說：“真的是太意外了，我們家宋驿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被叫家長。主任你不知道，接到電話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詐騙呢，發現不是詐騙立馬就趕過來了。”
王主任尴尬地笑着，默默端起杯子喝口熱茶。
宋驿媽媽的話剛說完，顧慧珊又到了，拎着包進辦公室和王主任薛明禮打招呼坐下來。
顧慧珊是不如宋驿媽媽保養得好，畢竟沒人家那條件，她還得早出晚歸上班，平時在家也要做家務。但因為生活舒心幸福，老公一直很疼愛很寵，所以氣色各方面也倒不輸什麽，就是看起來她更像媽媽一點。
該到的人都到齊了，就該說正事了。
但王主任看雙方家長完全沒有擔憂、凝重或者生氣的神色時，他突然又不知道怎麽開始說正事，于是把薛明禮拿來當槍使，讓薛明禮說。
薛明禮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跟宋驿媽媽和顧慧珊開口：“是這樣的，今天把兩位家長請來，是想說說宋驿和唐司司早戀的事情。你們也是知道的，學校不允許學生早戀，這影響學生的學習。”
宋驿媽媽不太明白的樣子，看着薛明禮，接一句：“影響學習了嗎？”
薛明禮繼續硬着頭皮一本正經，“是影響了，對宋驿同學影響不大，對唐司司同學影響那就很大了，現在成績穩在班級前五，高一的時候都是班級二十名開外的。”
王主任只想把手裏的水杯拽薛明禮頭上，這特麽的叫影響學習了？
虧他還說得這麽嚴肅認真！
宋驿媽媽覺得有點尴尬，她還以為真影響到宋驿學習了呢。她一直覺得自己這兒子怪沒趣的，做什麽都很穩，基本不要她費心，後來她就直接不費心了。能看到她兒子成績有波動，那也算有生之年系列了。
結果并沒有，她只好尴尬地擡手把鬓角的碎發撩到耳後。
誰都可以尴尬，薛明禮覺得他不能尴尬，他不能讓王主任難做人啊，于是繼續嚴肅認真地陳述問題，“今天呢，宋驿同學在大課間給唐司司同學系鞋帶，引起了非常不好的影響，鬧得學校的男生都想去給喜歡的女生系鞋帶，而女生呢，都想讓宋驿同學給自己系鞋帶……”
說到這裏，唐司司“噗”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她第一次發現班主任薛明禮原來可以這麽嚴肅地搞笑。
她一笑，薛明禮繃的嚴肅氣氛頃刻就間蕩然無存了。她意識到不符合氣氛，連忙收收表情又繃住。但王主任繃不住了，放下手裏的杯子死盯着薛明禮，一臉“我看你怎麽收場”的表情。
薛明禮心說我壓根就沒打算管這個事，偏偏你多管閑事要把兩人叫到辦公室，還要請家長，這事本來就沒法管。人孩子一沒成績下降，二沒在學校有不該有的親密舉動，兩個孩子自己把事情就處理得明明白白的，哪裏有地方讓你老師家長插手管啊？
不能為難主任，薛明禮把問題抛給家長，問顧慧珊和宋驿媽媽，“兩位家長怎麽看這事？”
宋驿媽媽和顧慧珊對視一眼，好像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很奇怪的感覺。
顧慧珊先說話，輕輕清了清嗓子，對着王主任和薛明禮，“王主任，薛老師，其實我和孩子爸爸早就知道這個事，我們商量的結果是，如果孩子能自己安排好學習和戀愛生活，比我們管出來的效果還好，那我們就不插手瞎管。”
這話是真認真了，王主任卻微微瞪起了眼睛，把目光又放到宋驿媽媽身上。
宋驿媽媽笑笑，“我們比司司爸媽還早知道這個事，我們宋驿這孩子無趣得很，學什麽都不費力，從小又不喜歡跟女孩子玩，特別無聊，住都自己一個人住。他能主動交個小女朋友，我和他爸高興着呢。”
王主任服了，只好把目光又放到薛明禮身上。
薛明禮心想看他幹啥，兩孩子自己沒毛病，而且兩邊家長又都同意，這事明擺着沒法管。
而且作為班主任，宋驿把唐司司成績帶得那麽好，拉高了他們班級的平均分，他也不想管。
如果硬是要拆散這對，那簡直就是胡來。
按照宋家的實力和宋驿本身的實力，宋驿和唐司司不可能沒其他學校上，一中如果不想讓這兩個孩子好過，怎麽算都是他們學校吃虧。
而且事情傳出去，肯定會引起大家對一中教育方式好壞的議論。
王主任不指望薛明禮能幹啥了，他擡手撓撓自己的額頭，終于開始開口說話。
放下撓額頭的手，他看着宋驿媽媽和顧慧珊，“那我是聽明白了，兩位家長這是認親家同意了。我這找家長呢，就是給你們拉了媒了。我要再說什麽其他的都不合适，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薛明禮看他想明白了，立馬笑着附和一句：“王主任，這事只能睜閉一只眼……”
王主任掃了薛明禮一眼，打斷他的話，心想學校的面子和紀律也不能全然不顧，于是繼續說：“我們做老師的也是關心孩子的成長成才，不能發現有問題也放任不管。現在問題既然說明白了，那我們只好約法三章。”
這約法當然不是針對家長的，而是針對宋驿和唐司司。他們要不要繼續保持男女朋友的關系學校不管，也真的管不了，但兩個人必須不準無視校規校紀，在學校裏有什麽暧昧親密行為，更不能對其他學生造成影響和誘導。就算談戀愛，學校裏的紀律該遵守的也還是要遵守。如果有什麽過分的行為被抓到，到時可能面臨退學等處分，學校也不能徇私包容。
對于這些，兩邊家長都點頭應是，說對自己家的孩子很放心，也給足王主任面子。
然後宋驿和唐司司也向王主任做了保證，在學校的時候會注意言行舉止，不會在學校引起不好的影響，請他放心。
總之，這事要讓各方心裏都舒服。
唐司司和宋驿的早戀風波到這就差不多平息了，他倆送兩位媽媽下辦公樓，走下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宋驿媽媽回頭看着唐司司說了句：“沒事，退學咱就換個學校讀。”
還沒等唐司司反應過來，宋驿媽媽就勾上顧慧珊的胳膊，兩個人踩着高跟鞋步伐一致地走了，根本不管她和宋驿送不送她們。
唐司司懵懵地轉頭看向宋驿，“你媽心好寬啊……”
宋驿伸腿下最後一級臺階，“不好嗎？”
“好啊。”唐司司直接跳下去跟上他，“那我們這算見家長了嘛？”
宋驿想了想，“應該還得有正式一點的吧。”
唐司司看他很認真地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樣子，自顧笑笑，“那你想太遠了，這得等到我們決定結婚的時候了。”
兩個人并肩往教學樓回。
宋驿：“不是早就決定結婚了？”
唐司司：“什麽時候啊？”
宋驿：“上次在我家，我給你做飯的時候，你抱着我向我求婚，我答應了。”
唐司司不認，“我什麽時候向你求過婚啊？我沒有！”
……
而另一邊，顧慧珊被宋驿媽媽勾着胳膊上了她的車。
兩個人在走路的時候約好了，接下來的時間，一起去逛個街再去趟美容院。
上車後，開車的是穿黑夾克的司機，兩位媽媽坐在車子後面聊天，開啓互誇模式。
顧慧珊說宋驿這孩子太優秀了，生平第一次遇到這麽棒的男生。優秀也就算了，長得還那麽好看，不知道自家閨女走了什麽大運，能和宋驿在一起。
宋驿媽媽則誇唐司司可愛，定義為甜系美少女。說她就喜歡這樣的女孩子，沒生孩子之前就想要這樣的女兒，和她一起美美的，一起走出去羨慕死別人。
當然，她生的是兒子。
感慨一會，又跟顧慧珊說：“你別光看我家宋驿成績好，會這個會那個，從小就跟個小天才一樣。但我家宋驿真的是無聊得要死，我也不知道我怎麽生出個這樣的兒子。我真的覺得委屈我們司司了，唉，可惜我沒有第二個兒子，要不然……”
顧慧珊要笑瘋，感覺和宋驿媽媽一見如故，兩個人聊天聊得很投緣，她也完全感受不到宋驿媽媽身上有貴婦人的優越感。
至于宋驿媽媽說自己沒有第二個兒子，接下來在聊天中顧慧珊也知道了真實情況，宋驿的爸爸是二婚，他大哥是他爸的前妻生的，宋驿的媽媽只生了他一個。
然後一個下午在美容院呆下來，兩位媽媽把彼此的家底全部給交代了，都不需要唐司司和宋驿再去慢慢了解彼此的家庭情況，比媒婆還靠譜。
于是，知根知底的愛情，比唐司司和宋驿預想中來得要更早更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