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人前堅如磐石、安如泰山的蔣助理難得露出無助的表情, 小周雞血上頭,鞍前馬後地将人照顧到位。
量了體溫,三十八度二, 據說比早上低了零點五, 比外出前高了零點三。
蔣先生額頭敷着冷毛巾,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旁邊研究藥盒上文字的小周。盒上的字太小, 床頭燈照不見, 她起身準備去書桌邊看, 屁股一動,衣服就被扯住了。
蔣先生哼哼唧唧地說:“難受。”
“我給你倒水吃藥。”小周握住他的手。
“嗯。”
他低應了一聲, 但手還是抓了好一會兒,才說服自己慢慢松開。
小周站起身,低頭在他臉頰上親了親。他抓起被子, 蓋住半張臉, 抗拒地說:“會傳染。”
“武俠小說裏不是經常這麽寫嗎, 男主角中了毒,女主角就過了一半的毒過去,然後男主角就好了。”
他眨了眨眼睛,拉下被子:“不是這麽過的。”
……
她抓着他額頭的毛巾,往下一拉,蓋住他的眼睛:“想得美!”
在書桌臺燈下确認了藥效和用量, 她倒溫水扶他起來喝, 然後從衣櫥裏拿出備用被子, 一把蓋在他身上, 幫他發汗。
蔣先生熱得難受,兩只手蠢蠢欲動地想拿出來,被剛正不阿的小周硬塞了回去。
他閉着眼睛躺了會兒,突然說:“你晚上睡哪裏?沒預定的話,我再開個房間。”
小周揚眉:“你要趕我出去?”
“會傳染的。”他語氣鄭重了幾分,倒像是平常的蔣先生了。
可惜小周被他嘤嘤嘤嘤的樣子養肥了狗膽,摸摸他的臉,讓他好好睡覺,直接打開行李箱準備洗澡了。
蔣修文腦袋又疼又暈,但心裏又暖又甜,悄悄側頭,看着小周從箱子裏翻東西,翻了半天還不見她起身,忍不住問:“你在找什麽?”
“洗面奶,我記得放進去了。”
他見她把箱子翻得一團亂,終于坐起來,想幫忙,被小周武力鎮壓。
“那你把箱子拖到我邊上來,我看着一起找。”他努力壓榨自己的剩餘價值。
小周被他犟得沒辦法,只好拖過來,心想箱子一共這麽大,能翻的都翻了,多半是沒放進去,趁時間還早,不如去附近超市買一個,或叫個外賣。
“這是什麽?”蔣先生指着箱子的邊袋。
裏面塞了兩個塑料袋。
“充電器啦,還有一個是藥,我每次出門,我媽都會給我準備日常藥品……”她一邊說一邊打開,然後發現洗面奶和充電器相親相愛地躺在一起。
小周身體僵硬了一秒,就十分自然地轉移話題:“你咳不咳嗽?喉嚨疼不疼?你好像沒有買喉嚨疼的藥,我看看藥袋裏面有沒有。”其實她知道周媽每次裝的只有感冒藥、止痛藥、消炎藥和創口貼,也就是随便打個岔,随手扒拉了兩下,就放開了。
“這是什麽?”
蔣修文突然伸出手,從藥袋裏掏出了一小盒東西。
小周:“!!!”
因為發燒,蔣先生的動作有些遲緩,趁着他的手才縮到床的邊緣,她一把将東西奪了過來,尴尬地說:“哈哈!我趕飛機,我媽收拾東西的時候拿錯了吧。”
“我看着好像是……”
“不許說!”
蔣先生嘴巴微微撅起,無聲地盯着她看。
小周權當沒看到,低頭整理箱子。
他先忍不住了:“是周媽媽放進去的。”
小周頭低得更低。
他聲音變得更高:“是周媽媽放進去的!”
她無語地擡頭:“你生着病呢。”
蔣先生霍然坐起,把小周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她。
他面紅耳赤地說:“說好的過毒呢。”
知道蔣先生生病時,情緒不大正常,小周也收起了平日裏的端莊,大咧咧地合起箱蓋,擡着箱子往床尾走:“騙你的。”
蔣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做最後的努力:“運動發汗最快了。”
她抱起衣服往浴室走,眼睛都不帶往兩邊瞅的:“樓下健身房,十點半關門。”
他不死心地看着她走進浴室,确認她真的冷酷無情地不理睬自己,才郁悶地倒下。
小周在浴室裏磨蹭了一個小時才出來,房間裏床頭燈關了,徒留書桌上的臺燈還亮着。她放輕腳步,從包裏拿出護手霜擦手,過了會兒才走到床邊。
床上鼓起了一個大包,找不到頭在哪裏。
她怕他悶得慌,在被子上摸了摸,悄悄掀起了一角,好讓他透透氣,正好對上一雙清醒到發光的眼眸。
小周:“……”他這麽折騰下去,怕不是準備半夜去急診吧?
“還不睡啊?”她柔聲說。
蔣先生拉低被子,露出整張臉。
小周:“……”睡覺戴口罩是什麽操作?
蔣先生伸出手,又遞給她一個。
好吧,雙重隔離,嚴防傳染。
小周自然不會辜負他的心意,當場就戴上了。
“作為交換,你是不是應該把你媽媽的禮物給我。”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帶着病中獨有的沙啞磁性,如海妖般,叫人不自覺地沉溺,“這是周媽媽給我的。”
比起耍小孩脾氣的蔣先生,這樣的蔣先生更可怕。
最終,為了安穩睡覺,小周還是把東西給他了。看他如獲至寶的樣子,她無語:“其實酒店裏就有,你何必呢。”
“不一樣。”
蔣先生将東西壓在枕頭下面。
這是丈母娘給的,堪比賜婚懿旨。就算東西用光了,盒子他也要保存起來的。
躺床上的時候,小周有點怕他作妖,但蔣先生更怕傳染,自覺睡在床邊上,分給小周的被子是蓋在外面的那層,自己裹着另外一條,全身上下,半點不露,連肌膚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第一次與蔣先生睡在同一張床上,小周本以為自己會很緊張。但真的躺下了,腦海中也只有對蔣先生身體的在意,以及困意。來回開了三四個小時的車,又坐了這麽久的飛機,早已疲憊不堪,如今頭一沾上枕頭,就昏睡過去了。
但她晚上睡得并不安穩,三點多醒來了一次,拿着手機的微光探了探蔣先生額頭的溫度。摸到一手汗,熱度摸着已經退下來了。蔣先生在睡夢中動了動胳膊,似乎想把手拿出來,她急忙捂住了被邊,将人牢牢地裹緊。
他掙紮了兩下,實在出不來,就調整了個姿勢繼續睡過去。
小周等他呼吸聲漸漸平穩,才重新躺下。
惦記着明天早上的飛機,她不敢睡得太死,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窗簾遮光度太高,看不到外間天光,她每次都要拿手機看時間,斷斷續續地看到五點五十。
浴室隐約有水聲,她扭頭一看,床的另外半邊空了,他獨用的那條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沙發上。
水聲停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開門聲。
蔣先生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出來,見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禁微笑了下,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就這樣吧,有事下午再說。”
小周下意識地撥了撥頭發。
第一次與男友同床共枕,她還是用了一點小心機的。比如發頂綁了小揪揪,劉海什麽的都梳了進去,避免淩亂,睡覺前還用了去年囤貨後第一次使用的晚安粉,眉毛洗完臉之後又精雕細琢地畫過,所以,現在只差……
她翻開被子下床:“我先刷牙。”
蔣先生快一步地撲過去,将人抱住。
他穿着自帶的絲質睡衣,衣服貼着肌膚,身軀線條一覽無遺。
小周瞄了眼,雙頰就泛起了極度自然的腮紅,推拒的手不知該放在哪裏,猶豫了下,又縮回床上:“退燒了嗎?”
“還沒量。”他埋在她的肩窩上,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
小周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快量量看。”她借着轉身,脫開桎梏,手腳并用的爬到床頭櫃邊,拿起體溫計給他。
蔣修文伸過去腦袋,讓她量了下。
“三十六度九。”她松了口氣,“那我就能放心地走了。”
正準備将人抱入懷中的蔣先生皺眉:“走?”
“今天早上九點半的飛機。”她下床,“要抓緊時間準備了。”
蔣先生長臂一攔,将人壓在身下,烏黑湛清雙眸定定地望着她,滿目挽留之意。
小周還戴着口罩,只覺得口鼻憋悶得心跳都不正常了,讷讷地說:“過幾天你就出差回來了,不差這一會兒。”
“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差。”
……
果然是病好了。
小周分外懷念起昨天晚上只會撅嘴耍脾氣的“小蔣先生”來。
“大蔣先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
小周眼皮一跳,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悶悶地說:“這是我媽媽放的,和我沒關系啊。”
“不要辜負了媽媽的好意。”他低頭,隔着口罩親了親她的嘴唇,“我感覺自己還沒有好,還要發汗。”
她躺平裝死。
他又親了好幾下,小周仿佛變成了床的一部分,一動不動。
蔣先生垂眸,上揚的嘴角慢慢地拉平,坐起身來,溫和地說:“逗你的。飛機不等人,快點去洗漱吧。”
小周放下手,目光微側,悄悄打量他。
他笑着刮她的鼻梁:“還不去?”
她連忙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飛奔進了浴室。
浴室門關上的剎那,他全身像被抽空了力氣,張開雙臂,仰面倒下。
約莫過了一刻鐘,摘了口罩、白裏透紅的小周走出來,一臉羞澀地看着他。
蔣修文連忙坐起:“我幫你收拾行李?”
小周兩只手不安地搓了搓衣服,低聲說:“機票我改到下午三點了。”
……
蔣先生笑着将人一把拉到懷裏,輕輕吻着懷中害羞到整個人漸漸變紅的女朋友:“嗯……既然時間這麽緊,就不要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