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二次
第二次
由于世界裂縫變大,美穗在小悟小甚兩邊奔波,力不從心,這天晚上,美穗不在,那個淡灰色人影又竄進了小悟的房間。
當天晚上的小悟又做了夢,就在他進入小悟的夢裏試圖撺掇小悟的時候。
小悟立刻睜眼,他的頭上擡,唇微張,冷淡的瞳孔緊緊盯着窗外,窗簾遮擋不住“六眼”的視線,他當然看見那個人影了。
小悟果斷開窗躍過去,将手伸向披着淡灰色織物的人影發出咒術。
“轟隆!!!”
一股巨大的能量沖向那個人影,那人影身披的淡灰色織物逐漸地被這股恐怖的能量給分解,在那淡灰色織物下,人影的真實身份暴露出來。
“你花了這麽多功夫,不就是想跟我講美穗的壞話嗎?”小悟說:
“什麽對方的力量足以毀滅世界、輕視人類的生命、充滿邪惡力量,笑死人了,你怎麽會覺得我會受這種東西挑撥?”
小悟接着說:“你覺得我是喜歡嚷嚷着‘哇!我一定要守護世界,打敗壞人’的那種笨蛋嗎?”
被分解後的織物底下,是一個墨深色肌膚、法老裝束的男人,他輕笑着向後撤去:“聊聊天而已嘛,有必要那麽認真嗎?”
他的音色同小悟過去做夢時,夢中的那個充滿惡意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在小悟和美穗面前出現時,一直披着淡灰色的織物,美穗曾經将這個男人錯認成了尤格·索托斯的化身碎片。
但其實,他是“千面之神”奈亞拉托提普化身的碎片。
“說實話,發現你并不在我的腦袋裏,我真的松了一口氣,”小悟說:
“萬一你是通過鑽進我的腦子來給我托夢的話,我還得自己給自己開顱才能取出來,那多惡心啊。”
“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們可以試試。”奈亞拉托提普說。
“喂喂,我開玩笑的。”小悟說。
這時,奈亞拉托提普卻突然笑起來,話語一轉:“要我說,你之所以不受挑撥,是你根本就不在乎,對不對?不是因為感情有多深……”
奈亞拉托提普驚嘆道:“我原本拿不準你,我以為你是我想象的那種重視情感的人類,現在看來,你是根本無所謂,你看起來情感外放……骨子裏那種對他人的輕慢卻掩蓋不了。”
“你很傲慢,傲慢到……你根本就不在乎對方是什麽。”
奈亞拉托提普越想越覺得驚喜:
“你真是完美的、俯瞰着世人的傑作啊,簡直就像是人類真的造出了一個「神」一樣。”
“你說是就是吧,那不重要,”小悟也不做反駁,他望向他,表情是徹骨的冷:
“乖乖讓我祓除吧,啊,不知道你們這種東西能不能祓除呢。”
奈亞拉托提普被激怒了,他冷笑道:“人類,你以為我究竟是什麽東西?你随便能碾碎的蝼蟻嗎?小心你那狂妄的口氣吧,睜開你的雙眼看看,你惹怒的究竟是誰?!”
下一秒,小悟的手伸向它。
“嘭!!!”
奈亞拉托提普從內像個膨脹的氣球,被急速的咒力注入漲破爆炸開來,再形成百丈高的火焰。
在碎片徹底消失掉以前,那個人影在咒力形成的磅礴火焰中狂笑着,他高呼道:“遲早有一天,你會品嘗自己傲慢的苦果!”
“嘁。”身體爆炸後,冷藍色的液體濺到小悟的臉上,他伸出手指擦拭掉了。
小悟的表情很奇怪,說不上開心,也說不上不開心。
奈亞拉托提普真正的化身并不在這裏,它也并不是被消滅了。
夜還深,小悟看着空空如也的被窩,索性推門坐在緣側,一絲寂寞攀上他的心頭。
美穗又偷偷出門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獨守空閨的怨婦,支着下巴,怨念地看院內樹林沙沙響。
樹人伸出觸手攔住繞住他的腰,他垂頭,伸出手輕輕撫摸樹人的觸手,沒有像以往那樣歡快地同它玩耍。
想到奈亞拉托提普說的那番話,小悟複雜地說:
“為什麽這家夥非要對人類自以為是地去下定義?”
他沒有很在乎,也沒有不在乎。
*
甚爾帶着梅耶上了船。
梅耶問他:“你又是為了什麽要搭這艘船啊。”
甚爾答:“為了永生。”還有尋找美穗的真身。
“永生之酒的配方不是在你手上嗎,”梅耶說:“我可沒有騙你。”
甚爾不說話。
梅耶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想要完美的永生之酒?”
“我看你不是怕死的人啊,怎麽這麽俗也想着永生啊?”梅耶說:
“你對金錢和權勢好像也沒有太大的渴望,沒有渴望的人是不太可能想要追求永生的,不上這艘游輪,你說不定能活到八十八歲,上了這艘游輪,你說不定在這裏就英年早逝了。”
甚爾瞪了他一眼:“快他媽閉嘴。”
“好好好,我不說話,”梅耶往自己嘴裏塞了兩瓣橘子嚼了嚼:“怪人。”
初代永生之酒配方裏的東西即便難找,在黑市上開出高價,也能夠全部收到。
這酒還差最後一樣東西,就能變成完美的永生之酒。
棘手的是這些永生的煉金術師自己都不能準确地判定那最後一昧材料究竟是什麽,他們推測應該是深潛者身上的一塊部位。
這回,游輪沒有遭遇雷電暴風雨,經過了一處漩渦,天氣逐漸陰沉下來,起了一層白蒙蒙的迷霧。
這讓船長根本看不起航向,若是再觸到暗礁可就完了。
行了四天半,船仍然在一片晦暗的迷霧之中。
然後海水動了,海水它瘋狂地動了!
“操!動啊!你動一動啊!快他媽翻了!”船長在說船,他在駕駛艙如臨大敵,不停轉動着方向盤。
海面升騰起巨浪。
這如參天瀑布般的巨浪,細看竟有千米多高,它慢慢地向搖晃船卷來。
若這巨浪打下,船必然只能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直到海底傳來一聲鳴叫,浪朝着反方向卷去,響得瘋狂。
一時間,地動山搖。
躲過了巨浪,下一秒,船卻“嘭”的一聲撞上了什麽!
從海面上,升騰起了一個巨大的怪物。
是克蘇魯!
它半匍匐的身子有山巒那麽高!那張長滿觸須的臉上閃過一絲紅光,手臂粗壯,它的脊背與翅膀因為起伏而蓄滿了海水,因為身體的搖擺而像河流瀑布般不停地向下流動着。
這個人類瞧見一面,足以令人徹底膽寒的生物,不過是起身,便将船身劈開成了兩半!
這一趟仍要落得個落海的結果。
頓時,哀鴻遍野。
同時,一群人身魚尾綠皮膚的魚人不斷躍上水面,跳到船上試圖拖人下水啃食,被甚爾章魚的多只觸手卷起然後捕食了。
船上多數的煉金術師,在瞧見克蘇魯的那一刻,便在恐懼中滾動,上下牙齒打顫,失禁,尖叫,徹底失去了理智。
不斷有人沉入水中。
多數人類都對深海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
在海水底下,你必須管好自己,盡力不去瞧那怪物的身體,否則心靈的塌陷只在一瞬間,人類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一旦超出了限制,便會崩潰。
在深海的最下沿,拉萊耶之城隐隐若現,它漆黑,陰暗,孤寂,吞噬着每一個來者的靈魂。
人們在中游,看見了不遠處,巨大的魚群遨游着,似乎一個嘴巴就能輕而易舉的吞下人類,其中有一種魚類,正是“深潛者”。
“深潛者”在這個世界,并不是人魚的形态,它們徹底成為了一種深綠色的巨魚,難看地嘴巴大張着,鱗片在深海中閃閃發亮。
有理智殘存、身為永生者的煉金術師用小刀割下深潛者的魚肉片,被其他小食人魚争相追逐,他被分食了,血肉卻會因為永生而不斷重組,再被分食。
他會在這片每年只出現一次的海域中,上演無數次被詛咒的輪回。
那魚肉片不斷下沉,甚爾也不斷向下,他接到了那片魚肉,再浮出水面。
梅耶被甚爾挂在一塊浮板上,被章魚推到一座島嶼的岸上。
甚爾抓住一塊浮板,也游上了岸。
克蘇魯也離岸邊很近,它用它那狹長的紅眼注視着甚爾的章魚,身體的頂端仍然向下流淌着海水。
島嶼的四邊仍然霧蒙蒙的,說到底,在深海明明四周全是水,卻忽然在面前出現一座島嶼,已經足夠恐怖了。
克蘇魯用它腦袋上最細的觸須,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對它而言十分渺小的章魚。
章魚只是迷茫地用自己觸須也碰了碰它。
甚爾站在海岸邊看着這一幕,靜默着,他的頭發和衣服都在不斷向下滴水,讓人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淚水。
他想,在那座名為拉萊耶的深淵之城裏,可能根本就沒有他要追尋的內容。
不是祂。
他默默在心裏,将克蘇魯的名字劃去了。
甚爾伸出手,他的手心裏正是那片魚肉。
這塊翠綠色的新鮮魚肉,散發着不那麽好吃的氣味,魚肉的紋路帶着白邊。
他這才恍然想起,他曾在小時候吃飯時,美穗給她上過一道叫做“深潛者刺身”的海鮮,魚肉便是翠綠帶着白邊,連氣味也是一模一樣難聞。
那道菜很難吃,他吃過一次便沒有再吃了。
這些煉金術師百年來追尋完美永生之酒的最後一昧材料,不過是他小時候嫌難吃只吃了一片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