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
第二天一早，劇組就在一起開了劇本研讨會。
在選角的時候，很多演員都跟方時赫面談過對角色的想法。
除了秦嘯川。
他是方導最早定下來的人，但最後劇本定稿之後，兩個人還沒碰過頭。
《守護者》講的是十年.浩.劫.期間，一群普通人守護莫高窟壁畫的事情。
秦嘯川飾演的男主角，叫鄭浩民，是從北京下的大學生，初到敦煌這樣落後的城市時，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也不服從組織管教。後來在生活中慢慢與當地老鄉相互理解，最後一起保護莫高窟壁畫免受侵害。
這個題材非常敏感，很可能辛苦一場，最後過不了審。
大家心裏對這一點都有數。
進組的演員很多也不是很在意最後的結果，因為有的人削減了腦袋來，僅僅是為了在方時赫手上鍍鍍金，比如飾演女一號的小花王萌萌。
而有的人，則是單純就是喜歡這個劇本。
比如秦嘯川。
在餐廳吃過早飯，他帶着傅一一去了會議室，參加讨論會。
胖哥也沒閑着，和雷子一起在劇組上下打點關系。
八點差五分，秦嘯川推開會議室的門，會議長桌邊上已經坐了不少人了，除了方時赫，還有一個副導演，剩下的都是演員。
一屋子人都在抽煙，秦嘯川皺了皺眉，回頭征求傅一一的意見，“要不你在房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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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還千裏迢迢地跟來做什麽？
傅一一啼笑皆非，她又不是孕婦，哪有這麽嬌貴。
“沒關系。”她搖了搖頭。
“喲，秦老板來了？坐坐。”看見他的是劇組裏的選角副導演老鐘。
老鐘是個奔四的中年男人，很瘦，正在裏面散煙。他跟方時赫合作多年，當年拍《欲罷不能》時也認識秦嘯川。
秦嘯川沖他點點頭，帶着傅一一在邊上落座。
“人到齊了沒？”方導掃視了屋子裏一圈，“到齊了就開始啊。”
老鐘看了看人，回頭說：“齊了。”
方時赫吸了口煙，吐字有些不清：“行，那開始了啊，我先說一下啊，現在美術那邊還在布景，咱們這兩天呢，先過一下人物。”
他開始給大家介紹情況。
傅一一悄悄地環視一圈，發現了好多人都是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只是經常在電影電視裏看見，除了秦嘯川和女主角王萌萌，确實都是老戲骨。
王萌萌真人倒是更好看，臉小了一圈，坐在方導旁邊，安靜地聽他講話。
傅一一收回視線，看着秦嘯川在自己面前放了一疊裝訂好了的A4紙。
她坐在他旁邊，伸着脖子小心地瞄了一眼，封面上寫着鄭浩民的人物小傳幾個字。
目測起來，那疊紙起碼有四五十頁。
都是人物小傳？
那起碼得十萬字了吧？
傅一一趁着方時赫在上面講話，不動聲色地把材料抽了過來。
秦嘯川注意到她的動靜，轉過頭來，看着她挑了挑眉。
傅一一吐了吐舌頭，用氣聲問：“可以看看嗎？”
“嗯。”
她翻開一看，厚厚的資料裏真的全都是他做的功課，有針對劇本片段的分析，有對角色本身的分析，細致到不同階段的穿着打扮都一一有所描繪，還有真實歷史事件親歷者的采訪。
傅一一看着這份詳實的材料，有點震驚了。
她已經見識過了秦嘯川的演技，但之前在《廢後》劇組時，多少因為私人原因帶着些有色眼鏡在看他。甚至認為他富有爆發力的演技，是一種天賦，是祖師爺賞飯吃。
可看到這份準備資料後，傅一一改觀了，他有天賦不假，但更多的是，他沒有浪費自己的天賦。
大多數人的努力程度，真的遠沒有達到讨論是否有天賦的地步。
她好奇地問：“這是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嗯？”秦嘯川看了一眼，解釋說，“很早就開始了，最近才整理出來。”
“最近？”她想起來了，在他家的時候，每天下午她碼字的時候，他就會乖乖地在旁邊做自己的事情。
傅一一當時還以為他實在看劇本，現在看來他應該是在準備材料。
方導的講話告一段落，他翻開劇本，看着人物關系圖，沖着大家揚了揚眉，“怎麽着，是一個一個來？有沒有人想主動請纓先說說自己想法的？”
“方導，”對着門坐的男二號周波笑了笑，咧出一口老煙槍的牙，說，“咱們吶，還是先讨論鄭浩民吧，這個人物是片子的關鍵。”
周波在電影裏飾演的算是男二號，是敦煌當地的公社社長，跟男主角鄭浩民相互看不順眼。
也不是老鐘是不是故意的，挑的演員也看不慣秦嘯川。
周波以前是演話劇出身的，演技了得，基本功非常紮實，可惜外形不行，一直都只能演一些反派或是醜角。
他特別看不慣秦嘯川這樣的新生代小生，覺得人家徒有其表，靠着一張臉到處接爛戲，把娛樂圈的風氣都給搞壞了。
他這樣開口，就是想給秦嘯川一個下馬威。
方時赫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周波的刁難之意，但人家說得也沒錯，他不好直接回絕。
“秦老板，怎麽樣？”方時赫吸了口煙，平時着秦嘯川，“先來說說你的想法？”
“嗯。”秦嘯川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翻開了資料，先從自己寫的角色分析入手，加了一大段人物前傳。
鄭浩民這個人物，在方時赫創作的時候是有原型的。不過不是單一原型，而是好幾位老學者，但具體的雜揉對象只有方時赫自己知道。
之前他沒告訴過其他人，沒想到秦嘯川竟然抽絲剝繭地還原了兩位出來。
方時赫原本歪坐在椅子上，聽他提到那兩位老人之後，不由地坐直了起來。
接着，秦嘯川又從時代背景入手，分析鄭浩民受到教育情況，他列出了當時高中生的歷史課本知識點，推測鄭浩民對敦煌莫高窟藝術價值的評估具有前瞻性，遠超當時的年輕人，因此一定是有家庭因素的影響在裏面。
說到這兒，秦嘯川摸了根煙含進嘴裏，單手圍在臉前點火，火機的“嚓——”一聲燃起一小簇火苗。
煙頭紅星閃爍，逸出絲絲縷縷白色的煙霧，遮住了他的眼眸。
他慢條斯理地抽了兩口，又才繼續。
在座的演員基本沒有跟秦嘯川合作過，只是聽過或者碰過面。有人仗着自己資歷老對他這種所謂的“小鮮肉”非常不以為然，有人經歷過那段歷史，自以為對事件背景的把握很到位。
但是秦嘯川這一篇分析下來，立刻把場面都震住了。
周波聽了半天，看他的眼神立刻變成了欣賞。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只聽他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他這個人很複雜，矛盾很多，有些地方對于一般觀衆來說不那麽容易接受，但是如果删去了這個片段，那麽人物就立不起來……”
說到關鍵的地方，他停了片刻，似有些猶豫。
傅一一看着他傾身取過煙灰缸，白皙的長指在煙灰缸邊彈了彈，沉吟片刻又才繼續。
她原本認真聽他講話，可是聽着聽着就有些分心。
單手撐着下巴，傅一一靠在椅子裏，看着他有些失神。
會議室的玻璃窗外，西北燦爛的陽光騰騰升起，遠遠地照在窗戶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傅一一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會議室裏很安靜，周圍的人像是都被時間定格，只有他的一舉一動是那麽鮮活。
她發現，在她面前很幼稚的男孩，一旦進入了創作模式，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他身上……像是有光似的，吸引着她的視線，讓她移不開眼睛。
傅一一的目光在他身上流連，順着往下，落在他的手上。
一支煙已經快要燃盡，他沒有吸完，擡手揿滅在了煙灰缸裏。
長指閑不住似的，又拿起桌面上的一支簽字筆，手法娴熟地轉着筆玩兒。
初見那一夜的記憶，忽然闖進了傅一一的心上。
她想起那時，他的手指笨拙地在她身上流連，揉弄着她，安慰着她，勾引着她。
臉頰不知不覺地燙了起來，傅一一別開眼，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讨論會很順利，連方時赫本人都沒想到，作為絕對主角的人物，竟然讨論得這麽順利。
散了會，他留住了秦嘯川，眼裏的欣賞不假掩蓋。
方時赫在片場輕易不誇人，這一上午的會開下來也忍不住連連稱好，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教你的東西沒丢！”
秦嘯川面色如常，沒有虛僞的自謙。他淡淡地說：“大體方向是沒問題，但是有幾場戲我還沒想明白，到時候提前跟你聊聊。”
“行啊。”
頓了下，秦嘯川又說，“那明後天的讨論會我也一定要參加嗎？”
“喲？”方時赫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怎麽着，今天老周惹你不高興了？”
秦嘯川有些茫然，皺眉道，“他什麽時候惹我了？”
這小子，也就演戲的時候精明點了。
方時赫沒有點破，笑着問：“那你明後天想幹嘛？”
“……出去逛逛。”秦嘯川抿了抿唇，覺得有些難為情，可又不願意放棄這個好機會，“就兩天，後天就回來。”
方導很詫異，他在片場從來不請假，這次……
他旋即想到了那個一起進組的小助理，倒抽一口氣，扶着胸口怒道：“靠，你戀愛的酸腐氣息！”
秦嘯川皺了皺眉，沒多做解釋。
他轉身出了會議室，看着靠在牆邊正等着他的傅一一。
“好了？”見他出來，傅一一把手機收了起來，“還有什麽要談的沒？”
秦嘯川正要說什麽，方導叼着煙他倆旁邊路過，嘴裏還啧了啧地刷存在感。
傅一一不明所以：“方導？”
方時赫沖傅一一飛了下眼，調侃道：“沒看出來，小姑娘還是個人物。”
傅一一：“？？？”
秦嘯川冷着臉，掃了方時赫一眼，并沒解釋。
等人走了，他才低頭說：“下午我們送胖哥去機場，晚上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機場？胖哥這麽快就要走了嗎？”傅一一有些迷茫，“你要去什麽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
還賣關子？
古裏古怪的。
傅一一仰着頭端詳他的表情。
可是平時他的臉上着實沒有什麽表情。
她一走神，想起以前有表演老師說，沒有表情的臉才是最适合大銀幕的臉。
當時聽的時候她還沒太明白，後來見到秦嘯川，她好像品出點味兒了。
“有什麽陰謀？”傅一一皺了皺鼻子。
“沒有。”他眼神有些飄忽，只是叮囑她，“你晚上穿厚一點。”
“這是要去哪兒啊？”
傅一一好奇，穿厚點肯定是去室外，大晚上的去室外幹什麽？
她猜了下：“你想去沙洲夜市？”
秦嘯川吸了口氣，擡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
“去哪裏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垂眸凝視她圓圓的眼睛，輕笑道，“重要的是，只有我跟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