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衣袂飄飄
衣袂飄飄
“魔尊大人到底去哪裏了?”
此時的滄瀾山境,一身黑色勁裝凜冽,神情嚴肅的右護法夜瞳,看着面前紅衣搖曳,騷裏騷氣的左護法赤鳶,“魔尊大人出關,你是第一個沖到門外等着的。”
赤鳶抱胸扭頭,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你也知道我是第一個等在門外的?那我倒要問你了,同為魔尊護法,魔尊大人閉關一百二十年那麽久,出關這樣的大事,你不在門口等着恭迎魔尊出關,幹什麽去了?”
夜瞳眉頭微蹙,“我當然沒有閑着。魔尊閉關之前曾囑咐我們,在他閉關期間,須替他多留意神級法器流月天弓的下落,我是得到了消息,聽聞有人提起,追尋那人去了。”
赤鳶抱着的胳膊猛然松開,一下子轉過頭來看他,甚至步子都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了半步,急促道,“你找到流月天弓的下落了!?”
夜瞳沉吟片刻,似乎并不打算在見到晏雲歇之前告訴赤鳶什麽,“我需要面見魔尊大人,親自将得到的消息禀告魔尊大人。此事事關重大,知情人宜少不宜多,我追問的那個人,也已經被我滅口了,絕不能讓他再透露給其他人,壞了魔尊大人的大事。”
“你!”
赤鳶仿佛被他死板的架勢氣笑了,他擡手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好你個夜瞳,你殺別人滅口我不管,連我也是外人了是嗎?你別忘了,這任務是魔尊大人交代給我們兩個人的,我有什麽不能知道的!?還是說,你還怕我搶你的功勞?”
“我……”
夜瞳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很快又堅定了目光,“等見到魔尊大人,你和我一起見,自然會聽到。你我二人一起面見魔尊大人,他自然會默認這是你我二人一起的功勞。現在……真的不行。你還是趕緊告訴我魔尊大人哪裏去了。”
“不知道,不清楚,不想說!”
赤鳶被他的樣子氣得腦門子都發燙,直接背轉了身不想再理他,氣沖沖就往前走。
走出兩步,察覺到夜瞳還直愣愣站在原地,又氣得轉頭看他,“我說你,腦子是不是不太靈光?你也知道這是魔尊大人千年來的頭等大事,我怎麽可能故意不告訴你他去哪了?我不說,當然是我真的不知道!”
夜瞳是不是傻了,他們只是下屬,他赤鳶也是下屬,盡管魔尊大人很多時候并不把他們當外人看,但根本還是根本,魔尊大人去哪裏了,怎麽就一定會跟他一個下屬交代一聲?
上下不分了是不是?
夜瞳沉沉吐了一口氣,“那你直接說不知道不就行了?跟我置什麽氣呢?”
赤鳶氣得翻白眼,“你猜呢?”
這家夥就算不說別的感情,那也是跟他共事兩千年的人了,現在得到點兒消息就把他當外人,非要見到魔尊才肯說,還要問他為什麽置氣?
嗯?
這還要問?
連他都不肯信任,還反問他氣什麽,問個錘子問!
“好了,你別置氣了,”見他臉色不對,夜瞳多少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但他好像多年來已經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先把話放軟,“現在重要的是,我們要趕緊找到魔尊大人,把我得到的消息及時告訴他。”
赤鳶也顧不上生氣了,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去哪找啊,魔尊大人要只是閉關不出,我們還能送傳音符進去求見,可現在是他出去了,不在滄瀾山境,天下之大,我們去哪找?”
夜瞳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沒別的辦法,只能通知手下魔修們,和魔修宗門,處處留意,才能最快聯系上魔尊大人。”
赤鳶一急,“可這事,不能——”
“當然不能說原因,”夜瞳知道他的意思,尋找流月天弓的事,只有魔尊大人和他們兩人知道,這是隐秘,“只需讓他們留意魔尊大人,讓他們告訴魔尊大人我們緊急求見,等到魔尊大人聽到消息,自然會見我們。”
赤鳶嘆了口氣,“看來,也只能這樣了。但願一切都來得及。”
夜瞳點了點頭,“會來得及。流月天弓的下落,只是有了線索,但具體下落尚不明朗,應該不會被人捷足先登。”
“嗯?”赤鳶一愣,“原來,還沒有具體下落?”
“沒有,”夜瞳仰頭看向遠處,輕嘆一聲,“但是有了蹤跡,我需要禀告魔尊大人。魔尊大人找了它那麽多年,就算能有點蹤跡,也是好消息了。就算魔修們聯系不到魔尊大人,最遲下個月的月陰之夜,魔尊大人也一定會回來的。”
赤鳶站在他身邊,跟他同步往外走,“那倒也是。”
…
“前輩,我真的快不行了!”
一處山林中,已經跑過了四五個山頭的葉逸塵,氣喘籲籲地癱倒在了地上。
此時,早已經是後半夜了,後半夜頭頂一直烏雲壓頂的,月光再也沒出來,秋風越吹越冷,越吹越急,可哪怕是這樣的夜晚,只穿了一身半爛不爛的灰衣的葉逸塵,卻熱的一身汗,浸透了那衣服。
這下子癱軟在地上,汗水更是滾着泥土粘在身上,他覺得難受異常,卻已經連擡手抖一抖的力氣都沒有了。
“起來。”
晏雲歇的聲音在他識海響起。
“……”
回應他的是葉逸塵的無聲沉默,似乎連回他的力氣也沒有了。
“起來。”
晏雲歇似乎耐心極好,聲音不帶任何起伏的又說了一遍。
“誰愛起誰起!反正我不起!”
這次葉逸塵回話了,卻明顯帶了脾氣,一副愛死不活,随便的架勢,連同之前對晏雲歇的恭敬态度也沒有了。
聽起來,大概是累崩了?
晏雲歇勾了勾唇,也不生氣,反而對于自己把葉逸塵徹底累成狗的成果十分滿意,葉逸塵累成這樣,他就開心了,“他到現在都沒追上來,大概是不會追上來了。我們可以好好歇歇了,不過我讓你起來,是想告訴你,你不能就這樣躺在這裏。你睜眼看看,不遠處就是條小溪,山谷中更不容易被人發現,真有人追來也更安全,我們去那邊。”
這小子是真累得夠嗆的,從昨天白天趕路就在跑,在那客棧沒歇一會兒,連飯菜也沒得吃,吞了顆辟谷丹吊着命,又跑了大半宿。
嗯,這真是~非常爽!
誰叫本尊就看不慣他那天生自帶紫氣的好命,總得讓他遭點罪兒不是?
“……小溪?”
葉逸塵沉沉撐開眼皮子,晏雲歇的話他其實都沒聽進去,但是小溪兩個字他卻聽見了。
他渴!
早就渴極了!
跑了一路,呼吸急促,從昨天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過,這會兒嗓子都快冒煙了!
真後悔昨天出發之前,沒在那斷崖下的清潭中灌上一肚子水再走。
他要喝水!
累,但也渴,葉逸塵動了動幹疼的厲害的喉結,一點兒一點兒從地上爬起身來,錯過樹影,卻什麽都看不到。
哪裏有什麽小溪。
“我沒騙你,”晏雲歇從他爬起來又停下的動作,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你沒有修為,月色全無,當然看不到。但我雖受重傷,神魂猶強,神識可外放。”
“那,在哪個方向,前輩?”
葉逸塵這會兒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也有了動力,沒了剛才那累的破罐子破摔的脾氣。
何況,冷靜下來,他也隐約聽到了附近好像有水流的聲音。
“你面對的方向,往前,百步左右便到了。”
折騰着葉逸塵跑了大半個晚上,晏雲歇覺得今天也夠了,不再打算繼續戲弄他。
葉逸塵沒有再說話,便拖動了步子向前摸索。
爬到溪邊時,葉逸塵也顧不上身上的疲憊了,伸手捧了溪水就瘋狂往喉嚨裏灌,灌了幾口,才嗆咳着坐在了溪水邊,“前輩,我們今晚只能在這裏過夜了嗎?”
“除非你還走的動。”
晏雲歇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葉逸塵嘴上問歸問,他只是不習慣在這荒野過夜,但絕對是一步也不肯多走了。
“唉,沒想到啊沒想到。”
喝了水,葉逸塵仿佛也多少找回了點兒力氣,還有精力感慨。
“沒想到什麽?”
晏雲歇見他又當地仰躺下來,随口問道。
沒想到穿越一場,第一天晚上掉下懸崖,第二天晚上睡荒山野嶺,但這些話葉逸塵當然不好說,“沒想到,這溪水還挺甜的。”
晏雲歇沒有接話,因為他的神識看到,葉逸塵回着這話時,已經閉上了眼睛。
“前輩。”
可誰知,晏雲歇不想再打擾他,葉逸塵這會兒喝了水再歇下來,卻還一下子睡不着了,一邊枕着胳膊閉着眼睛打算睡,一邊卻又忍不住打破了安靜。
“嗯?”
晏雲歇不解,這小子剛才還累得要死要活,倒地就睡,怎麽真讓他睡了,他話又多了起來。
“你的傷……要緊嗎?”
葉逸塵的聲音放的又輕又低,自責的情緒明顯又反壓了上來,“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也不會連累前輩這樣了。”
明明是正困得要死累得要死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麽,這一靜下來,他的心裏反而亂糟糟的。
一會兒想到連累前輩的事自責不已,一會兒卻又……腦子裏不停閃過前輩突然現身,拉着他跑入月色時,那衣袂裹雜着柔絲一樣的長發掃過他臉頰時的畫面。
原來,昨日進入他識海與他神魂相觸,引得他神魂顫動的人,真的不是什麽糟老頭子!
而是這樣一個,這樣一個,葉逸塵呼吸凝滞了一下,月色朦胧,他未及看清,可是隐約之中,那俊色恍惚如同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