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雷聲隐隐
這雷聲隐隐
雲傒仔細觀察了一下客廳，接近沙發的那塊牆角有個立櫃，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頂層的玻璃櫃上放了些書籍，底下的格子裏是一些工藝品，一個小盆栽，一個相框，照片裏有三個人，江敬舟和奶奶，還有一個女人，笑容十分明朗。
照片裏江敬舟的模樣和現在看起來差別不大，像是不久前拍的，照片裏他的笑容也是淡淡一撇。
雲傒認識江敬舟到現在，見過他偶爾笑起來，都是輕描淡寫的感覺。
雲傒看了沙發上的江敬舟一眼，指着照片裏的女人問：“這個是你……”
江敬舟知道她問的是哪個，直接說：“我小姑。”
雲傒點點頭，“很漂亮。”
江敬舟想到什麽，略微笑了下，“我奶奶說我跟我小姑長得像。”
雲傒聽了稍微湊近一點觀察，照片上其實看不太出來，也許真人一對比就能感覺出來江敬舟和他小姑哪裏相似了。
和姑姑長得像。
和奶奶感情好。
之前有一次放學，她經過胡同口的時候看見他拽着一個男人的衣領出來，那個男人看起來不像是他爸爸，當時那男的說了句“敢對你大爺動手”……
難不成真是他大爺？
“琢磨些什麽？”江敬舟胳膊肘抵着膝蓋，半俯着身子看着她，“推斷出什麽了？”
“照片沒有本人好看，你不上鏡，虧了。”雲傒說着坐回沙發。
照片上的江敬舟也很帥，但确實略遜他本人兩分。
江敬舟的氣質偏冷感，大概因為不常笑的原因，眉宇間總帶着疏離，這樣的人笑起來是很動人心的，而照片上江敬舟看起來有點呆，這樣反而多了幾分親切。
“我小姑也這麽說。”江敬舟慢慢轉着茶幾上的杯子。
“是麽？”雲傒一臉興趣濃厚的樣子，問：“還說過你什麽？”
“說我像個小老頭，”江敬舟想起什麽似的，又補充一句：“你之前也說過。”
“我好像是說過，那你自己不這麽覺得麽？”雲傒和他說話時，通常更像是一個話題引導者，一句一句不露聲色地牽領着他說下去。
江敬舟挺起腰杆子，居高地睨着她，“我為什麽要這麽覺得？”
雲傒坐在沙發上，慢慢點着腳尖，輕聲說：“那你有沒有反思過自己，為什麽明明是高中生，卻給人留下小老頭的印象。”
“不如你反思一下自己。”江敬舟淡淡說完，喝了口水。
“我反思什麽？”雲傒問。
江敬舟把嘴裏的水慢慢咽下，說：“為什麽要用你有限的認知去定義一個人。”
雲傒仔細一想，回答說：“好吧，算你有道理，可是你小姑也是這麽定義你的。”
江敬舟閑閑說道：“她的認知和你一樣，半斤八兩。”
嚣張什麽？
雲傒和他認真對視三秒，瞬間像是意識到什麽，有些疑惑也有些驚慌地說：“這麽久了，廚房裏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江敬舟幾乎立刻從沙發上挑起來就往廚房門口沖。
也是這個時候，奶奶端着一盤餃子出來，一邊說：“餃子可以了，餓壞了吧？”
江敬舟差點兒迎面就和奶奶撞上，好在身手靈活及時一個剎車，頓時松了一口氣。
“怎麽橫沖直撞的？”奶奶還嗔怪了他一聲，“不知道自己多大個兒？差點把我餃子撞翻了，忙活一上午呢我這。”
“你吓死我了老太太。”江敬舟的心跳還沒平緩過來。
“幹什麽我就吓死你了？”奶奶把餃子端上桌，招呼雲傒過來。
“你怎麽一點聲都沒有？”江敬舟故作輕松，“我還以為你在裏邊偷摸幹什麽壞事呢。”
江敬舟剛才是真吓壞了。
以前老太太就在廚房裏摔過一次，要不是他正好走過去發現了……雖然老太太起來以後沒什麽大礙，但他想想還是一陣後怕，那時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沒緩過勁來。
再後來只要老太太在廚房裏，他就會時不時過去看一眼才能放心，廚房的窗子也必須打開。
不過剛才老太太在廚房裏一點聲兒都不出……
莫不是在偷聽？
老太太很能幹出這種事，以前小姑交男朋友，奶奶不敢明着打聽消息，索性小姑一跟誰打電話她就隔着門板偷聽來着……
江敬舟看了奶奶好幾眼。
江老太太也若無其事地瞟他一眼，“看什麽？不想吃啊？那別吃了。”話說完就直接拿走他手裏的筷子。
心虛的表現。
江敬舟太了解奶奶了。
雲傒沒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拿着筷子也遲遲不好意思動筷。
奶奶對她笑着說：“別理他，整天想東想西的，你多吃一點，喜歡蘸醋還蘸醬油？我給你倒。”
“我來吧。”江敬舟站起來往廚房走。
“醋，謝謝。”雲傒趕緊說了句，說完發現老太太一直看着她微笑，她趕緊起身拉了一把椅子出來，“奶奶你坐。”
奶奶坐下來說：“舟舟很久沒有帶同學來家裏了，所以你能來，我很高興。”
正好江敬舟端着一碟醋出來，說：“以前小姑帶男朋友來家裏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高興。”
雲傒：“……”
說什麽呢？這能一樣麽？
“這能一樣麽？”奶奶說。
雲傒默默贊同。
奶奶很認真地說：“一個是嫁出去，一個是娶回來。”
江敬舟聽了這話動作一頓，看了雲傒一樣，發現她很無辜地給自己塞了一口餃子，慢慢地嚼起來。
怎麽回事？
今天為什麽時不時地就談婚論嫁了呢？
雲傒未敢言語。
餃子很好吃。
豬肉餡鮮蝦餡韭菜餡都有，她不挑食。
奶奶真厲害。
……嗯。
最後，雲傒幫着收拾了碗筷，奶奶坐了一會兒就說要回房間睡午覺去，老太太進屋沒多久，外面就有人敲門，動靜很小。
江敬舟掀開門簾透過格栅門的玻璃往外看，沒見到有人影，接着就聽見有個小孩的聲音叫開門，江敬舟把打開，是小花。
小花笑嘻嘻地進來，眼睛直盯着餐桌上的餃子，魂不守舍地喊了句：“小舟哥哥~”
雲傒讓她過來，然後夾了個餃子喂她，原本她想讓小花先咬一口，但沒想到這孩子很有野心，一口一個餃子硬塞進嘴裏，雲傒看她吃起來有點費勁。
“別急，都是你的。”江敬舟在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下。
“嗯……#@%&#……”小花說。
“什麽？”雲傒沒聽明白。
直到小花把餃子咽下去，說：“姐姐，你會嫁給小舟哥哥麽？”
還來？
今天沒完了是麽？
而且問題一個勝一個犀利，現在幹脆直接就問了？
雲傒看向江敬舟，問：“這是你們這一塊的特色麽？”
江敬舟問：“什麽特色？”
“一旦吃餃子，就得談及婚事？”
“巧合，我奶奶沒那個意思，小花……電視劇看多了。”
“會不會呀？”小花追着問。
“你猜。”雲傒笑了笑，無論回答會還是不會都不合适，“你猜“這兩個字，無數次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簡直是萬能鑰匙一般的存在。
“小舟哥哥，你會娶姐姐麽？”小花轉頭問江敬舟。
雲傒心裏噔一下，想再夾一只餃子塞住小花馬不停蹄的嘴巴。
這時江敬舟做出了回應：“你是神父麽？這麽愛操心別人的婚事。”
“我是神父！”盡管小花并不知道神父是什麽意思。
“我不同意你是。”江敬舟完全不給機會。
“可是我想當神父。”小花走到他跟前，說得很誠懇，仿佛這是她的畢生所求。
“等你18歲以後再說。”江敬舟每句話都拒絕得徹底。
但小花這只小花妖纏人功夫一絕，她拉着江敬舟的手撒嬌：“那你來問問。”
江敬舟一臉冷酷，“問什麽？”
“你問姐姐要不要嫁給你~”
“……我為什麽要問？”
雲傒覺得有點頭疼，她就是來吃頓餃子而已，怎麽還給她安排求婚的戲碼？
小江奶奶的餃子，有點貴啊。
“啾啾你了。”
“別啾了。”
“求求你了嘛~還有你要跪下來。”
“怎麽又要跪下來？”江敬舟的口吻有些無奈。
“電視上就是這麽演的呀~”小花扭着身子。
果然電視劇看太多，居然三歲就被熏陶成了一個媒婆？
雲傒正想着，忽然餘光裏江敬舟站了起來……雲傒吓得倉皇一個起身，“你不用客氣，平身。”說完一溜煙直奔沙發坐下來，不然她也沒其他地方可以躲。
江敬舟差點被氣笑，“跑什麽？我也沒說要跪。”
“我就是換個地方坐坐。”雲傒随口扯了個理由。
“那你慌什麽？”江敬舟往她那邊走過去。
雲傒收到驚吓似的立馬坐直了問：“你過來幹什麽？”
江敬舟腳下一頓，有些莫名其妙，“不幹什麽，換個地方坐。”
雲傒：“……”
江敬舟在她旁邊坐下，身子往後靠着沙發背，目光閑閑地落在她的後頸，女孩兒的皮膚有一種動人的細膩質感，耳垂的肉嫩得仿佛一掐就泛紅，光是看着就很舒服。
小花趴在江敬舟腿上，笑嘻嘻地撅着屁股。
江敬舟的視線在她後頸位置多轉了兩眼，心裏冷不丁冒出一個問題，他甚至來不及細想就問出了口：“如果以後我真的跟你求婚，你不會真跑吧？”
忽如其來的非分之想，連他自己都詫異。
這算不算見色起意？
雲傒慢慢地轉了過來，看着他說：“我真的就是來你家吃了頓餃子，不至于就嫁了吧？”
江敬舟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喝水，喝完又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勁，說：“嫁過來我家能虧待你還是怎麽？你這麽不情願？”
“你能不能……”
“我怎麽？”
“沒怎麽，”雲傒安靜了片刻，說：“我回去了。”
“我送你。”江敬舟作勢要起身。
“別送了，外面那麽熱。”雲傒看一眼門口的方向，門簾剛才江敬舟拉開以後就沒合上，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外頭烈日炎炎。
“那把帽子戴上。”江敬舟伸手把他的鴨舌帽夠了過來。
“不戴了。”雲傒看着帽子，不太想接過來。
“戴上，外面那麽熱。”江敬舟把帽子遞給她。
“我不熱。”她沒接。
“那曬黑了呢？”他伸着手。
“曬黑是我的事，再說這也擋不了多少。”
“擋個臉，快戴上。”
“不……”
江敬舟一下站起來直接走到她跟前，冷冷地俯視她，低聲說：“你能不能有一天不跟我頂嘴？你是不是以為我收拾不了你？”
他罕見地對她散發出了壓迫感，雲傒吓得往後退了半步，但倔強的尊嚴使她硬着頭皮抵抗惡勢力，“……我不想戴。”
“理由。”他說。
“這帽子……你洗過沒有？”畢竟天氣這麽熱，畢竟男孩子那麽愛出汗。
江敬舟沒料到是這個原因，“你嫌棄我？”
雲傒感覺後頸有點麻，“當然不是，我只是比較愛幹淨。”
“我不幹淨麽？”
“我說的是帽子！”
江敬舟沉默了一會才說：“洗過了，戴上。”
雲傒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什麽時候洗的？”
江敬舟一個眼神掃過去，雲傒趕緊抓起帽子戴上。
吃了你家的餃子，給你一個面子。
別看舟哥現在這麽狼性，以後奶着呢。
感情的遞進都是在日常的雞零狗碎中體現出來的，所以今天這一章依然是雞零狗碎。
因為字數少而心虛的硯某某故作鎮定地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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