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枕邊嬌雀》初吟篇
《枕邊嬌雀》初吟篇
香湖岸邊，花燈錯落。
正值良宵春夜，一座紅樓暖煙浮盈，香帏掩光，俏懸的金燈玉璧照映旖旎紅暈。
閣中座臺玉戶連綿，香閨不計其數，嬌俏的美人們薄紗虛裹，輕歌曼舞。
浮香媚影間，男人們縱酒而笑，挑弄溫香軟玉，妙音連連。
這裏，處處上演奢靡香豔，和醉生夢死的風情。
便是西域最負盛名的勾欄院，拂衣樓。
纏綿風月，素來都是官胄子弟最愛做的事兒。
譬如今夜，拂衣樓中，入目皆是活色生香。
然而二樓盡頭，有一閨房。
女子格格不入的凄厲哭喊聲聲傳出，卻是被淹沒在了滿樓的嬌莺燕啼中。
“哎喲，這可如何是好啊……”
“咱們還是尋初吟姐來吧？”
兩個俏嫩的丫鬟候在屋外，擔憂裏邊的情況，卻只能聽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幹着急。
其中一個丫鬟立馬攔下她，壓低聲兒：“便是初吟姐來了又怎樣，裏頭的可是謝公子，咱們誰能輕易得罪得起？”
聞言，另一人隐約染了絲哭腔：“但這謝公子要女人向來沒個輕重，此趟又從北疆帶回那麽些稀罕玩意兒，一瞧就是要玩兒出人命的，你聽璎兒姐姐哭的，萬一，萬一……”
話至于此，再難忍心言下去，兩人都噤了聲。
她們又何嘗不憂心呢。
可這兒是勾欄院，又并非什麽文殊聖域，縱是心疼，也得向權勢和金葉子低頭。
便在這時，有一紅紗纖影越過長廊，疾步而來。
兩個丫鬟循聲回首。
一瞧見她，只瞬間，便雙雙朦了細淚：“初吟姐——”
初吟頓步屋外。
那尖銳的哭泣刺痛着耳膜，她眸底愈發冷豔。
“初吟姐，謝公子拽璎兒姐姐進去都快半個時辰了，還帶了好多繩環鎖扣的，可怎麽辦呀？”
小丫鬟哽咽不止，初吟美目微眯，冷瞳沉沉。
即便出身風塵，終日為營生獻媚，但各取所需罷了。
跟着她的姑娘，雖非溫良閨秀，卻也不是随意能受人虐辱的。
豔紅蔻丹的指尖暗掐了下手心，初吟吸了口氣，擡手便要破門而入。
下一瞬，卻被另一個小丫鬟拉住相勸，“初吟姐，得罪了謝公子，咱們可都完了！”
就要落到門框狠狠拍下的手，生生頓住。
謝公子謝碩，戍部侯之子，自是萬不可招惹的。
初吟漠冷不語。
幽幽光線裏，那張美豔的容顏隐在一片陰影當中。
五年前，好不容易報了雙親血仇，從尉遲亓那兒奪回拂衣樓，而這些受苦多年的可憐姑娘終于再次有了歸處。
她自己倒也罷，卻是不能，也不會拿她們的命運開玩笑。
沉默半晌，冷靜下來，初吟慢慢垂下手。
“謝公子饒了我吧……饒了我，求求你……”
“小賤人，只進根玉杵就哭哭啼啼，呵，後邊兒還有得爽！”
從內間隐約透出的凄慘和賤罵，将初吟的思緒驀然震清醒了幾分。
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為了一人，拿整個拂衣樓去賭。
可她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璎兒苦受折磨而不顧。
思慮極短瞬息，初吟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宋九爺今夜可來了？”
小丫鬟答道：“來了，還是在三樓那間雅閣。”
聞言，初吟側身轉出長廊。
然而她方走出兩步，便見三樓階梯迎面步下一人。
初吟認得，那是宋豫的侍衛。
那侍衛暗服佩刀，面無情緒，步至跟前扶劍躬身：“初吟姑娘，九爺有請。”
微頓一瞬，初吟紅唇輕彎，眉眼間的漠冷不動聲色斂去，仿佛只是雲煙過眼。
她柔柔媚媚含笑：“怎敢勞煩九爺相請呢，人家這便過去。”
三樓雅間，初吟來到時，守在門口的侍衛側身讓她進去。
初吟是習慣了的。
這宋九爺是拂衣樓的常客，可每回來都不要姑娘作陪，卻偏又是揮金長期包下這間雅閣。
無人知曉為何，但也都心照不宣。
九爺這般作為，還能為的什麽，自然是為拂衣樓那貌美如花的年輕老板娘。
別看宋豫空有萬貫家財，無官無權，他大哥那可是都護府的都督，幾個家姊嫁得也都是王侯将相。
只是他樂得逍遙，心思不在那兒。
生來便口含金湯匙，不為官，卻也高高在上，無人敢惹。
府中嬌妻美妾不勝，可說他風流，倒也不是。
宋九爺是西域出了名兒的憐香惜玉，強迫，從來不屑。
他愛美人，但口挑，能入他眼的，那必定是風姿絕豔的美嬌娘。
便如初吟，雖是拂衣樓的主人，從不接客，手下的姑娘各個芳姿綽約，但在這百花芳菲中，她颦笑間的美豔，最是吸睛。
香豔，窈窕，惹火，如此媚人的美嬌娘卻也只能看着。
連他宋九爺都吃不到嘴裏的人兒，便沒誰更有能耐了。
初吟捋了捋垂落身前的烏發，有意将隐約半透的嫣紅薄衫微褪雪肩，才撩帳，踏入閣中。
一眼，便見男人一身華貴錦衣慵然靠坐榻椅，指尖把玩着一只翡玉盞。
男人眼睫搭斂着，聞聲，悠悠掀開。
初吟望過去，一瞬便和他散漫的目光撞了上。
如他這般年紀的男人，眉宇間早已不見少年氣，有的，只是成熟和歷世的痕跡。
他生得俊，絲毫未有滄桑，反而那雙烏黑深邃的眸，予人觸不到底的畏懼。
初吟難不在他邃遠的凝視中頓下片刻。
但她很快便若無其事一笑，身子婀娜輕盈地踱步上前。
宋豫略微勾了點唇。
美人只一件單薄紅紗，其下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段若隐若現，一步一姿，尺素細腰帶動環佩輕響。
那是從骨子裏流露出的妩媚，豔而不俗的風情萬種。
宋豫淡淡笑着，不動聲色看她袅娜走來。
待她走近了，如玉蔥指握住她細腕，輕輕一扯，便将人勾到了腿上。
初吟軟軟跌進他懷裏，美目近望男人，含着似真似假的微驚。
這般欲擒故縱地凝詫，可是要比主動投懷誘人得多。
宋豫挑起一縷她垂落胸前的發絲，緩緩繞在指尖。
呼吸帶着暧昧，輕呵她頰側，“今兒不躲了？”
初吟微默一瞬，翹了翹紅唇，溫順倚着他：“九爺在，人家還能躲到哪兒去呀？”
美人兒嬌軀宛若無骨，柔軟似有若無地貼着，垂眸便可見那紅紗半露下如雪凝脂的飽滿。
眸光毫無掩飾地欣賞春光美妙，宋豫低低一笑，指尖滑到她巧致的下巴，輕緩摩挲，“說罷，又出什麽事兒了？”
初吟并不意外他的敏銳，畢竟拂衣樓能安然至今，小麻煩求他一求，也就幫着解決了。
但她也識趣，縱使明白宋豫對她的心思，除非走投無路，否則不會輕易尋他幫忙。
而這回，是非求他不可。
蔻丹精致的指尖輕點在他錦衣，若有似無的力在他胸膛畫弄着。
初吟媚軟着聲，半嬌半嗔：“還不是那謝公子，不曉得從哪兒得來批榻上器具，在欺負我姑娘呢，倘若出了差池，人家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男人若無其事笑着，“趕出去就是了，區區戍部侯之子，也值當你愁成這般？”
初吟柔柔伏着：“人家可不敢……”
指尖輕攥住男人衣襟，蕩漾媚意的水眸觑過去：“初吟想請九爺出個面，叫那謝公子收收手……可好？”
宋豫不似謝碩卑鄙，但君子也算不上。
握在美人纖腰的掌心流連摩挲着，他長眸微眯，好整以暇淡淡道：“求人幫忙的時候，初吟要做些什麽呢？”
初吟自知輕重，從前鬧事的不過蝼蟻之輩，可這回，到底對方是戍部侯府。
對宋豫而言雖也只是彈彈指的事兒。
可他顯然不會白白徒勞，她總是要付出點什麽。
初吟玉臂勾上他脖頸，“求求九爺了……”
坐着的地方，她蓄意擠了一下。
顯然這招男人很受用。
宋豫喉間發出細碎一笑，悄然之間低啞下聲：“近日倒是也有人獻了我個小玩意，喚作緬鈴，聽說……滋味妙不可言。”
初吟心裏微微一跳。
随後男人溫熱的呼吸便附到耳畔，“不若……初吟自己玩兒給我瞧瞧？”
